第10章 第十章
山崩地裂,灵脉内外泄的灵力携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向四周冲撞着。
余绯紧紧抿着唇,看到山洞最里端的巨石冲开了她最先设立的结界,那些被阻拦着的尘土与岩石全部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少女从空间戒中甩出护身法宝,随后踮脚飞速后倒撤出百余丈。
抬眼间便抽调起洞穴内充溢的灵力,指尖凝着的灵力光辉如实质般闪耀,余绯脸上带着些果决,稳稳地一掌推出,将不断蔓延掩埋地面的岩石土壤凝在原地。
静止下来的岩石中的灵力尽数被余绯抽调而走,杀伤力也不似方才那般可怖。
前方的坍塌被控制住,余绯这才收回手,不再管头顶上方掉落的小石,全力向洞口而去。
然而越往岔口而去,山体震动的声音与幅度越大,余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几息之间,余绯就如轻燕已至天禄与分开的岔口。
天禄所进的洞口也在不停地掉落着碎石,余绯一遍又一遍唤着天禄,将自己的气息与神识探入,希望天禄感受到后能回应。
山体震动愈来愈大,整个洞穴已支撑不了多久,再不出去只怕二人都要命丧于此。
可天禄始终没有回应她,余绯探出的神识也没有搜寻到他。
她一手撑着石壁稳定身形,眼底的镇静终于被担忧荡开。
可就在余绯收回神识,咬牙准备亲自进去时,天禄微弱的声音传来。
“公主快走!”
少年惊恐的声音里带着急切,可又显然虚弱得不像话。
他受伤了。
余绯自然不可能扔下天禄不管,提步便要往里面去,手中已经再次凝起的灵力时刻准备第二次凝滞住崩塌的灵脉。
可与此同时,转角处落满细小碎石的坑洼猛然被不知何物践踏,水花四溅,飞散开的水珠竟将石壁击穿。
余绯冷着脸侧身避开着惊现的水珠,还未来得及看清出来的是何物,面上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绞得生疼。
石洞中的空间像是被人肆意揉搓,扭曲。
空气中的拉扯感让余绯天旋地转,眼前的眩晕让她睁不开眼,她索性闭起眼,用神识来辨别方向与来者的攻击。
余绯在两息之内与它过了百招,虽看不见,但通过神识和她的落掌挥拳,余绯能实打实地感觉出来面前的东西坚硬如磐石,像是洞中的石头成了精所化。
想起他们这几日都未遇到守护灵 ,此时尚有余力的余绯便下意识觉得这是誓山灵脉的守护灵。
但她下一瞬,在感觉到熟悉的窒息感时,就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
灵脉的守护灵不可能与四季禁地想要杀她的那片黑云所用的招数相同。
一样的禁锢、割裂般的疼痛。
这不是守护灵,是来杀她的。
余绯身上的伤口被空气中纠缠紧绕的不属于她的力量迸裂。
连心的疼痛感让她想起四季禁地里那头被黑云绞杀爆体而亡的灵鹿。
可此时,她就如那头灵鹿般,如果余绯无法逃弱,那么这回慢慢被撕扯绞裂的,就是她。
一想到气息虚弱的天禄也可能遭遇了此祸,余绯的脸色就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将指尖早已凝聚的灵力全然打出,袭向那坚硬的来物。
余绯听到灵力击中,石头四散在地的声音,那东西像是被打散了。
身上的禁锢也因此松下不少,但空气中的扭曲依然还在,余绯知道它还没有死。她趁着这个空档想乘胜追击,将那第二次来杀她的东西解决干净。
可闭着眼的余绯并不知,被她打散的石精早就灵力散尽,而自那石头中飘摇而出的一抹黑雾正躲在巨石下避着余绯的神识。
少女向地上的碎石放出杀招,那团黑雾也幽然漂浮而起,一如在四季禁地之中那样,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想要将余绯包围,绞杀。
当余绯感觉过来不对劲时,那劲风已至面前,余绯再后撤也来不及了。
事已至此,她低着强烈的眩晕感睁眼,看到面前那团与四季禁地相差无二的黑雾与她最后挥出的防护结界相撞。
结界碎裂,余绯眼睁睁地看着那张黑网朝她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此时山洞自内而外全然崩塌,余绯望着头顶落下的巨石与黑网,绝望却又倔强地抬手召唤灵力抵抗。
巨大的压制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从来没放弃过活下去的余绯真的以为她这一辈子到这就结束了。
可突然地,余绯眼前变得清晰明朗了起来,新鲜的空气大口地灌入她的鼻腔,进入肺部。
空间中的撕扯感慢慢消散,身上被围绞的痛感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盈地包裹感。
余绯才发现,头顶正在崩塌的山洞在她眼里快速倒退,她被护在仅能容纳一人的紫色光晕里,此刻正在朝洞口飞去。
而那张黑网跟前,是不知何时从她怀中滚落的梧桐果。
梧桐果漂浮在空中,与黑网对峙着,可浅绿色的梧桐果却宛若居高临下般,身上流动的灵力对黑网无声地压制着。
余绯从来不知道梧桐花送她的果子可以护身。
黑网不停颤抖,像是扛不过梧桐果的压制般,又逐渐浓缩成一团黑雾。
黑雾似乎畏惧梧桐果,知道它不好惹,便立刻放弃了抵抗,转而继续攻向余绯。
梧桐果却没有给它继续攻击的机会,整个果子如流星般划过洞穴,没入黑雾,就如那日梧桐花没入黑云那般。
余绯双目圆睁,虽知道梧桐果非梧桐花本体,可亲眼看到它这自/杀似的打法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想抬手帮帮它,可光晕中像是被隔绝了外界,余绯根本触碰不到光晕之外的空间。
黑雾被梧桐果的侵入所伤,在洞穴里像只到处乱窜的老鼠,整团黑雾也小了不少,最后终于放弃了对余绯的攻击,跟在余绯的光晕后面,一前一后出了洞穴,最后化为无形,遁入空中逃走。
余绯被传送至山洞外空旷的雪地上后,光晕便随着黑雾的遁走而消失,只留下那颗梧桐果孤零零地陷在雪中,再无光泽。
面前的山洞也被彻底掩埋。
响彻空谷的声音回荡在风中,卷起的风尘慢慢消散,露出被掩埋的山洞。
天禄还在里面。
余绯望着面目全非的山洞,眼前渐渐模糊的,可哪怕眼眶中蓄了湿漉漉的泪,她仍旧没有让它滴下。
少女脸上灰扑扑的,却遮不住她那双明亮的双眸,比起之前,她此刻的眼里多了些不服输与不甘心。
她无暇顾及逃走的黑雾,忍着痛撑起受了不少伤的身体,捡起梧桐果,第一时间朝着妖族守卫的方向而去。
北辰故派人帮她也好,监视也罢,只要他的人能用便好。
可余绯回到她落脚的院落前,却没有见到一个守卫。
想必是见着山体摇晃都趁乱跑了。
余绯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她最后的一丝近在咫尺的希望还是灭了。
她回到山洞前,拿出留音玉给距离妖族不远的幻清传讯,随后便朝着被堵死的山洞一次又一次地用灵力搬开巨石。
她不敢用直接轰开洞口,怕洞中二次坍塌,再次伤到天禄。
余绯顺着岩石之间的空隙探进神识,一遍搬开石头一边搜寻天禄的气息。
满身狼狈的少女像是不知疲惫似的,就这么一个人在洞口一直到二更天。
天禄乃民间所奉的祈护灵兽,天生能攘除灾难,永安百禄。
余绯不觉得天禄会命丧于此,但她也实在担心天禄在洞穴里的处境。
二更刚过,余绯便察觉身后百米有人至,她转身,手上动作却不停。
少女脸上与衣裙上的灰尘在瞬间被净诀清理干净,多日的劳累、特别是今日的变故让她的脸上有些病态的憔悴,本就潜伏了几日的风寒彻底发作,圆眸中的破碎感也在转身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平静如水的表情看不出刚出山洞时的一丝慌乱无措,只有衣摆上划破的口子与结着黑血痂的伤口让她显得有些狼狈。
北辰故望着眼前如此憔悴却坚韧的美人,心底腾起怜惜,连说话也轻而怜惜了起来:“余绯,下人来报说灵脉坍塌,我怕你出事,便赶紧带人来了。”
“多谢,算我欠你的情。”余绯颔首,这次对来雪中送炭的北辰故并没有如之前一般的防备,她应下,没有过多客套,“有劳你的人帮我搬开这些灵石。”
北辰故不解:“为何要如此费力,我们合力将山体斩裂即可。”
“少君不知,山体坍塌,我的人被掩埋。”余绯耐心解释,浓重的鼻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说服力,“直接斩裂誓山并不能确保他的安全。”
北辰故眯眼,嘴角微微扯起,后槽牙微微相碰,“你身边那头梅花鹿?”
余绯点点头,转过身继续搬着山石。
“公主此番不是冲着灵脉来的吗。”
北辰故无所谓道:“一个下人而已,若是为了他拖累了公主,公主得不偿失啊。”
余绯一听这话便知道北辰故根本不是来帮她救人的,回头看了一眼鹰眼中将不怀好意掩饰得极为拙劣的男人,冷冷道:“少君若根本无心救人,还是请回吧,我已通知幻清,就不劳烦少君了。”
“呵,你还不知吧,誓山灵脉本就是幻族先找到,此次坍塌的消息也早已被传回幻族。你那堂兄因为私自将灵脉赠予你,此刻正被幻主责罚,关了禁闭呢。”
北辰故像是不经意间向余绯透露这个消息似的,为的就是让余绯对他妥协。
“等他出来再看到你的传讯,怕是那小鹿的尸骨都要寒了个彻底。”
面前的少女听了他的话,果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朝着他,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一字一顿道:
“再废话我不介意拉你给他陪葬。”
不用多想,余绯的话轻而易举就激怒了北辰故,他额间猛跳,正想开口呵斥,却被身后天边而至的一道妩媚又嘲讽的声音打断。
“叛主的东西也敢来撒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北辰故 臭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