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承庭训
因外祖颇爱收藏玉器,几个舅舅和母亲多多少少继承了这个爱好。经年耳濡目染下来,她对鉴玉可算是略懂一点。
三人的玉坠看着大差不差都是好的,可若懂行的细细一瞧,就该知道二娘得的那个最为贵重。质地纯粹不说,单是握在手中,便自有温润之气,多半是精心养着的。相较之下,她和四娘的坠子,也只剩成色上好可以说道了。
不过,三娘既有心屏弃前嫌,与二娘重修旧好,想来是想借着坠子彰显诚心。若因此比她们两个的还要贵上一分,倒也无可指摘。
昭明侯夫人看姐妹几个相继换上香囊,更加开怀,“好,好!有祖母在这里看着呢,从前小孩子的打闹以后便不作数了,只盼着你们姐妹要一直这样和乐下去才好。”
小娘子们齐齐称是。
三儿媳从来是个主意大的,这回却做得不错。杜氏不会因为成见就略过旁人的好处不提,又紧接着夸了曹氏,“三娘懂事,可见是你教的好,有心了。”
得了杜氏抬举,曹氏起身一福,颔首低眉地连道不敢。
虞氏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万事不上心。倒是姚氏,以为这个弟妇要和她争起宠来,愤愤不平地捏着帕子,将无事献殷勤的曹氏暗骂一通。
侍立在一旁的秋陈瞥了眼面目温婉的娘子,想起她的吩咐,心底不安愈盛。抿抿唇,默默将头垂得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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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十五郎那个性子,本宫也不指望凭他自个儿,能带个小娘子到我面前来问安了。既如此,你这个做阿娘的更要分外上心才是。”
宁安大长公主同几位早到的旧交说了话回来,见赵王妃仍同往常一样,捡了宴席上不惹眼的位置坐下,便苦口婆心地劝起来。
她出身优渥,在先帝和当今圣人跟前都颇受礼遇。与驸马举案齐眉,膝下几位郎君也早早娶妇,再没有不如意的。
自家日子舒心自在,宁安大长公主却不免为亲族中的子孙操心,“从前许多年,你闭门不出也就罢了,到底孩子还小。可如今沈都护的大郎君,就十五郎身边那个,眼看都要将新妇娶进门了,你还能不急?””
她略微低了低声音,挨着赵王妃耳语:“你之前说今日要来,本宫不知有多高兴呢!好歹多出门走动走动,给十五郎好好找个称心娘子,把王府交到她手上,你也能放心了不是?”
“坐在这里像什么话,没得叫人看轻了赵王府和十五郎。”宁安大长公主被父亲兄长惯久了,素来是个直率性子,当即就拉了赵王妃往前,“今日,你必得同我一道坐在上头,借着赏花的功夫,好好看仔细了。”
许久不曾出席这样声势浩大的宴会,赵王妃多少有些不大习惯。
她本想着借芍药宴的便宜,私下里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叫平蕊寻了曹娘子来,当面说一说两家的事。哪成想,竟被宁安姑母直接拉到上首坐着。心下更是惴惴,开口就带了迟疑,“这……还是不、不必了吧……”
她为自己的拒绝找了个好理由,“只怕不合适呢。”
“哪里不合适了?”宁安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在本宫的公主府里头,本宫叫谁坐上首,谁就坐得!”
知晓宁安姑母说一不二的脾气,赵王妃不敢再言,连连颔首称是。
薛沁跟在祖母身后上前拜见时,恰好撞上赵王妃犹犹豫豫落座的一幕。
真是稀奇。
赵王妃深入简出的习惯,她也算有所耳闻。不料今日却见赵王妃破天荒地,在主人家身边落座,可见此番赴宴,必寸了旁的打算。
这些思量不过眨眼之间,薛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给宁安大长公主和诸位到场的夫人娘子们见礼。
“昭明侯夫人可着实叫本宫羡慕得紧。”杜氏的身子才低下去一截,就被宁安大长公主叫人扶了起来,“得了这么四个小娘子,个个如花似玉,看着就招人疼。”
她笑着同身边的女眷打趣,“不像咱们,连个贴心的女儿都没有。”
细数起来,昭明侯夫人杜氏与现今的杜太后还有点远亲,而昭明侯和膝下三子都算得用。更兼前头才做了沈薛两家的大媒,宁安大长公主此时开口也颇为客气,隐隐透着亲切。
杜氏对宁安大长公主的示好很是上道,当即道:“不过胡乱养着,不给家里丢人罢了,承蒙殿下看得起。”她微微抬手,示意身后的几个孙女,“都上前去给殿下瞧瞧。”
宁安大长公主,薛家姐妹从前也是见过的,不过是按臣子拜见的礼节,客气恭敬有余,而真心活络不足。但经沈薛两家定亲一事,昭明侯府与宁安大长公主的距离似乎在无形间被拉近了许多。
薛沁领着妹妹们在众人眼前一字排开,齐齐福身行了一道礼。
“到底是定了亲的人了。”宁安大长公主的视线落到最左侧的薛沁上,笑着赞许:“如今瞧着,竟是比从前还要稳重几分。”京中大小宴会常有,宁安大长公主总会和昭明侯府打过照面。不过是这回,才真正相交搭话而已。
一旁的娘子也是位宗亲,跟着凑趣,“可惜齐娘子来得迟,不然早早儿地来了,多瞧一瞧自家新妇也是赚到的。”
话音刚落,围着宁安大长公主的一圈夫人娘子纷纷笑开。
时下民风开放,并不曾对男女大防苛求太过。何况两家婚期已定,只等亲迎。这样的调侃虽过于直白,却并无坏心。
薛沁近来已经逐渐习惯这样的打趣,早生不出什么波澜。可她对旁人的心意揣摩得极好,下意识地便摆出了最合宜的神情。
而众人见她敛眉不语,一派待嫁小阿娘子的羞涩模样,心满意足地住了嘴。点到即止,不再往下。
宁安大长公主不失时机地打了圆场,“好了,偏你们有嘴,惯爱打趣人的。”她望向薛沁的目光越发欣赏,“大姑娘这稳重性子,倒很是有虞师当年的风采。”
高祖在世时,忙于平定天下,常年投身战事,为避免疏忽儿女教养,曾延请薛沁外祖父,出身江左世家的大儒虞知南为师,先皇便是他手下教出来的。
那时宁安大长公主尚且年幼,不过也曾跟在兄长身边见过这位敦厚长者。横竖都称得上是帝师,这声“虞师”叫的倒也恰如其分,甚至还隐隐有着为薛沁抬一抬身份的意味。
果然,话音刚落,坐在宁安大长公主身旁的妇人们神情一敛,调笑的意味瞬间消失殆尽。
薛沁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微妙变化,毫无半点骄矜,连道不敢,“臣女粗笨不堪,哪里比得上外祖,殿下谬赞了。”
嘴里说得恭敬,内心却不住苦笑。
见了小娘子,从来只有夸“类肖其父”,再不然也是“类肖其祖”,哪有夸到外祖父身上的道理?
祖父是武人,这里提他想必是不合适的。除却自己果真与外祖相像这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外,不过是自家父母实在平平无奇,无功无过,大长公主也不好硬夸出口,便只得攀扯到虞家头上了。
底下毕竟是有四个小娘子在,总揪着薛沁一个不放未免偏心太过。宁安大长公主顺势收了话头,视线挪到薛沁右手的薛洛身上,“这位便是薛家行二的小娘子吧?”
宁安大长公主贵人事多,总不会挨个记住臣子之女。方才能认出薛沁,不过是承着婚事的缘故和虞家的关系。
薛洛闻言称是,也学着大姐姐那样,稍稍提步上前,方便宁安大长公主瞧得更仔细些。
“就说是侯夫人谦虚了,薛家的小娘子呐,本宫瞧着竟是个个都好,也不知是怎么教的?”
宁安大长公主素来只对昭明侯府居长的小娘子还有些印象,如今见了薛洛,细细看来倒也不差。扭头同身边沉默了半晌的赵王妃道:“咱们若是有个女儿,如何教养小娘子的道理,可不得找侯夫人取取经?”
这一侧头,就见赵王妃神色古怪。动了动唇似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却又生生压了下去。
宫里宫外,宁安大长公主地位超然,不必勾心斗角。但在宫廷浸淫多年,亦颇有成算。一眼瞧出她神情有异,又见赵王妃的视线直直落在薛二娘子身上,便将头转了回去。
再这样仔细打量一番,就看出了端倪。
自退回原位后,薛沁一直维持着颔首低眉的姿势,只等听宣再动。不料上首迟迟无人发话,两侧若有若无的交谈声却不绝于耳。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没由来地生了几丝慌乱,心口更是跳快了几分。
一粒汗珠无声无息地从鬓边滴落,滚入衣襟。宁安大长公主轻快的声音终于传入耳中,与这滴汗同时尘埃落定,“好哇,本宫叫你同我坐到上首来,你还推脱不肯,原是早早相看好新妇了!”
这话来得莫名,在场之人皆不解其意,瞬间便有窃窃私语散开。
杜氏心头突突地跳,顾不得尊卑,难得无礼地打量起尊位的一举一动。
见那宁安大长公主抬手,点点了下头的小娘子,“喏,信物都换好了,偏是半点风声也没走漏。不声不响地办成了这件大事,可算是难为你了。”
宁安大长公主养尊处优,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无一不精细护着。虽上了年纪,就连随手一指都还是那样赏心悦目,可杜氏此刻却实在无心赞叹皇室中人的仪态与风度。
因为被指到的人,正是薛洛。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怀疑驸马变心后》欢迎收藏~
【直球小狗X玉面狐狸】
【夫妻俩800个心眼,驸马801个,公主-1个】
【一个足智多谋的驸马如何绞尽脑汁最终决定通过□□(?)使公主回心转意的故事】
新婚三月,谢知昼对自家驸马就从“满意极了”变为“怀疑极了”。
睡觉的时候不抱着她,生气的时候不哄着她,甚至还在外头置办了一个宅子瞒着她!
听着外宅隔三差五传出来的靡靡之音,听说那人的眉眼还同自己有几分相似,谢知昼咬牙切齿,正欲上门理论:
好嘛,她一朝重生了!
驸马不是爱听戏么?她便日日泡在戏班,东家的武官英武不凡,西边的台柱风流俊俏。最重要的是,个个都比他会奉承人!
这回,她学聪明了,才不要在折在那只狐狸手上。
自打公主迷上听戏后,时音便发现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睡觉上不得床,平日见不到娘子,甚至连身边的侍卫都用谴责的目光看自己?
正想着故技重施,用些伎俩钓一钓娇憨天真的公主,时音故作镇定,身披薄纱去寻谢知昼:
妙极,他连房都进不去了!
公主不是爱听戏么?他便日日尾随,左手的郎君温柔小意,右边的美男嘴甜讨喜。最致命的是,个个都比他讨公主欢心!
糟糕,他脑子不够用了,这会儿出卖色相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