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我的朋友，亦是同在凌云社玩蹴鞠的同好，苏三公子，左四公子。”姜柳替两边的人介绍，“苏三，左四，她是来替我治腿的蝉娘子。”

“蝉娘子？这名怎么这么熟悉？”左京跃与苏峤两人对觑一眼，苏峤马上想起来了，“是不是前几日说万家客栈特别会治腿伤的大夫？”

“对对对，我们才想着要不改日请蝉娘子来给你看腿呢，结果今儿就来了？”左京跃一拳拍掌，“怎么这么巧？”

“陈大娘恰好在万家客栈里做活计，又认识蝉娘子，就将她请来给我看伤了？”姜柳感激道。

陈大娘默默摆手。

左京跃在一旁问了起来：“蝉娘子，姜柳的腿是怎么回事？”

“别急，我与陈大娘方才正想搀他起来走两步，可惜怕不够力气。”林幼蝉看着两位突然出现在姜家来探望姜柳的两位少年郎道。

这两位少年郎来得正是时候，两人的身段看起来都健壮硕实，让他们帮着搀扶一下好友应该能使得上劲儿的。

看林幼蝉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苏峤与左京跃哪里有领悟不到意思的道理？马上殷勤道：“我们来，我们来。”

苏峤与左京跃先搀扶着姜柳挪到榻边，而后一人一边将他架起来，在榻旁走了两步。

林幼蝉则后退一步，仔细看着，待姜柳强忍着痛走了一个来回，才让姜柳坐回榻上。

“怎么样？”左京跃搀扶着姜柳的手问。

“看出来问题何在了么？”另一边的苏峤也回过头来问。

姜柳虽然痛得面容扭曲，也马上看向她，一双眼睛充满希翼。

“待我拆了夹板跟药膏，看过再说。”林幼蝉这么一说，苏峤跟左京跃马上麻利地动手，顷刻间就将姜柳腿上拆利索了。

看着两人是替姜柳做过不少敷药上夹板的事了。

林幼蝉上手，卷起裤脚，露出半截小腿，查看外形后，从膝盖而下，慢慢摸起骨来。

姜柳脸上的赧意胜过了疼痛感，不由得侧头偏到一边，苏峤瞥了一眼姜柳，并未在意，与好奇的左京跃一般，看着蝉娘子一举一动。

“这……”林幼蝉才要道出口，意识到什么，又不说了。

“这什么？”

“我观姜郎君的伤口，愈合得确实很好，骨头也正得不错，就是……”林幼蝉搓了搓小手，伸手在小腿上再一点点揉了下去，揉到某处，姜柳弓着身子痛呼起来。

“姜柳！”苏峤跟左京跃异口同声的起来扶住了他。

林幼蝉若有所思，视线落到方才她按的那处，“这儿痛？”

“现在不痛。”姜柳痛得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道。

“那这样……”

林幼蝉朝方才那处又按了下去，姜柳咬牙，闭眼，使劲点头：“痛，痛！”

“我明白了。”林幼蝉松了口气，“小问题，我帮你揉揉就好了！”

话说完，罪恶的小手又伸了出去，在按下去会痛的那处捏了捏，而后快速揉按下去。

姜柳痛得嚎叫着差点没坐起来，幸好苏峤跟左京跃一个抱着他，一个压着他的腿，将他牢牢制住了。

很快，林幼蝉便将手放开了。

姜柳已经痛得双眼泛红，一旁的陈大娘看着便觉得心疼：“蝉娘子啊，这姜小郎的腿，到底怎么治？”

“已经治好了！”

“什么？”

“好了？”

林幼蝉点点头。

屋里头三人，不，包括姜柳，都愣了，视线齐刷刷落到方才被按揉过的腿，这就好了？什么道理？

林幼蝉没理会众人的惊讶与难以理解，想到院子外头找水洗手，陈大娘一听姜柳的腿治好了，满心欢喜地让她候着，自己转身亲自去给她打水了。

“蝉娘子，可我的腿，还在痛。”姜柳喃喃，实在难以置信。

“余痛罢了，以后也像之前准时敷药，我看，过个三五天，就能慢慢好转了，再将养一旬半个月，就能走动了。”林幼蝉小手一扬。

“真的？”姜柳被伤腿折磨了一个多月，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期盼。

“真的！你便安心养伤吧，三日后我再来看看情况。”

林幼蝉起身，恰好陈大娘已经将水打好放在院子里头，正想来唤她呢，于是一并了出去。

“蝉娘子，水就放这边了啊！”陈大娘感激地在前面给她指指那盆打来的水，“你当真将姜小郎的腿给治好了？不会像鲁大夫治的那样，也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应该不会。”林幼蝉往回瞥了一眼姜柳的厢房，道，“我还会回来给他复诊呢，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看着办的。”

“哎，那就好，那就好。”陈大娘频频点头，也回头瞥了姜柳的厢房一眼。

留下在厢房里头的苏桥跟左京跃还是面面相觑。

“她，就这么给姜柳腿上弄了两下，就好了？”左京跃难以相信。

苏峤默默点头，他也不太相信。

实在这蝉娘子给人看病，未免过于简……不，是过于敷衍了。

他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给人治腿的。

“既然蝉娘子这么说，那且等上三五日看看。”姜柳抚去额头的冷汗，道，“反正我都已经瘫这么久了，再瘫两日，要还不行，再另寻大夫。”

苏峤跟左京跃齐齐点头。

外头林幼蝉洗漱干净后，陈大娘便送她去车马行铺马车回万家客栈了，离开姜家在坊里待经过半条巷子，林幼蝉左右看看，忽然明白这处为何自己会觉得眼熟了。

这处，可不就是当初那斗笠男带着刺客伏击自己的地儿吗？

原来陈大娘跟姜郎君就住这坊市里头，当日离自己这么近的。

林幼蝉走后没多久，苏峤跟左京跃也起身告辞。

“既然如此，那三日后我跟苏三再来看你。”

“左四别老是逃学，没必要。苏三你也是，还是待你们国子监休沐了，再来吧。”姜柳愧疚道。

“没事没事，三日后是那荆夫子的课，我不耐听。” 左京跃解释。

“我跟他不同班，我告假夫子准放心。”

苏峤插一句，左京跃便悻悻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先出了厢房门。

苏峤随后出来，见着一边墙角的一只蹴鞠，弯腰俯身捡拾起来，提议：“趁天色还早，咱们去练一练？”

“还练啥？那鲁大夫不是说了，姜柳的腿就是好了，至少半年内不能再踢蹴鞠了吗？缺了他，咱们凌云社主将找不到合适的苗子，练来无用。”

左京跃唉了一声，“下一场与飞鸿社的蹴鞠赛就在仲秋之前，只余下两旬不到的时间，选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怕会输！”

“只能从社内提拔最好的社员上来慢慢练，一场罢了，下一场再赢回来便是！”

苏峤瞟了他一眼，托着蹴鞠边抛边走，到姜家院门口，又将蹴鞠抛落在地，轻轻一脚踢到一旁去了。

左京跃噗嗤笑了起来：“嗐，不敢带走了，是怕又被谁人抢了去吧？”

苏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左京跃耸耸肩，搔了搔头，双手交叉放到脑后，仰天叹气，“要是能找到当日那用蹴鞠都能击退刺客的小郎君便好了，看他踢的架势那般厉害，拉进咱们凌云队，铁定是员猛将。”

左京跃遗憾，看着苏峤：“可惜都不知道他是谁？有没有躲过那场追杀？”

苏峤想起当日情形，心中亦暗自钦佩。

那日他与左京跃亦是像今日这般从国子监偷溜出来探望姜柳，离开时想着再去凌云社练一练球，带着蹴鞠从这出去，就遇见了那位小郎君。

当时他们亦发现了周遭围堵他的刺客，吃惊，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那小郎君便冲他们迅捷奔来。

苏峤以为那小郎君是来向他们求助的，但看他近在咫尺时，伸手一抽，便将他手中的蹴鞠夺了过去，随后发生的一幕，更让他们讶然，仿佛是看了一场以蹴鞠为器，痛击敌手至无半分招架之力的攻防赛，当即看呆在原地。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小郎君早已经逃得不知道去向，走出巷口，便见得刺客们亦落荒而逃。

长长的巷子里只剩下丢弃的蹴鞠慢慢滚动。

“苏三？刚刚，发生的一幕是真的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苏峤亦心中暗暗震撼，但与兴奋得边走边嚷的左京跃不一样，只淡淡笑了笑：“应是真的，我亦看到了！”

走到蹴鞠前，将那蹴鞠捧起时，左京跃还忍不住夸赞：“那是哪家的小郎君，竟这般厉害！”

可不是。

若是有那等身手，若能招揽到凌云社里，怕会大放异彩。

这么回想的苏峤，记忆里小郎君朝他直直冲过来的那张脸，浮现在脑海里，与不久前见到的一张面孔慢慢重合。

苏峤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小郎君，怎么那么像方才见过的蝉娘子？

苏峤意识到这点，一惊。

对了，难怪他在姜柳家见到蝉娘子时觉得眼熟，一旬之前他去探望江家舅舅时，不、亦在文祈路前见过她。

不对，当时他瞥见蝉娘子时，并不知道她便是蝉娘子，亦已经觉得似曾相识了。

他以为自己在何处见过她，原来是因为那日就在巷口跟那小郎君打过照面的缘故。

蝉娘子跟那小郎君是血亲？

又或者……

苏峤这么一想，脑海里小郎君的脸跟蝉娘子完全重合起来。

他忍不住仰头，扶额眯眼望着秋日苍穹。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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