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正式入秋后,白日天光的时辰便渐渐缩短了。

林幼蝉不知道已经有人接近识破她的身份,回到万家客栈时,天已经黑透,万家客栈里头早点起了灯笼。

瞧见大堂里头已经有围桌而坐等着上菜的食客,林幼蝉亦觉得饥肠辘辘。

才欲上楼洗漱一番下来用膳,便听东厢楼梯口那边传来不满的叫声:“巡城司的?又是你们巡城司来查案?我们是犯了法还是伤了人,怎么个个都得被你们盘查啊?”

“就是,一次则已,还再而来三。”

“敢问这位官爷,你们办的是什么案子,非得叫我们拿路引出来彻查我们每个人的身世来历?”

林幼蝉顿住了脚步。

先前她虽没有亲眼目睹,但却从女客那边听说过,巡城司的兵吏就来排查过客栈里头的住客。

当时江首辅遇刺一案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并没有住客觉得异常。

可如今还要再查一遭?

听住客的意思,还每个人的身份来历都得彻底盘查过?

林幼蝉不免生疑,手摸了摸佩囊,里面随身携带着证明她身份的路引跟文书凭证。

不会还要查她们女客吧?

她正犹豫要不要离开客栈避避风头,等这群官吏走了再回来,便瞧见一群佩刀的皂吏从楼上走了下来。

“嚷嚷啥?咱们大人是为了京城常治久安,才叫我们过来细心盘查,省得有歹人隐匿在入京游人当中。”

“又不是单单你万家客栈,爷间间客栈都查,也不见旁的地儿跟你们一般有怨气。”

“不错,若没有我们这般尽心尽力,会有如此安和太平的京城吗?”

领头的两位官爷嚣张跋扈地走下楼来,抬头看看楼上的住客,骂骂咧咧,“也就是爷如今脾气变好了,不然今日非叫你们喝上两壶不可。”

“哎,赵五爷,别跟这些眼皮子浅的下里巴人一般见识。”

“走走走,咱们请赵五爷上醉月楼喝酒去!”

不查了?

避到屏风那一侧的林幼蝉吃惊,抬头,恰见那叫赵五爷的人巡视了大堂一番,扬手吆喝,“行,爷今日赏脸给你们,喝酒喝酒。”

兵吏们簇拥着赵五爷走了。

女客,不查?

林幼蝉松了口气,隐隐明白些什么,又有些许想不透,等满腹心事用完膳,洗漱过后,一躺下,就觉得枕头下边儿硬硬的,伸手从枕头下摸了摸,摸出那个沈殊之送来装银子的乌木匣子。

银子重,出去的时候不好随身捎带上,所以就藏枕头下面了。

出门在外,林幼蝉觉得还是得抽空将银子兑换成银票才好,顺便去给自己再买几副银针。

还得给自己佩把短刀才行。

之前是没有银子,而且也为了避免人生疑,而且住在万家客栈这么些天以来安全,又基本上足不出户,就暂且没购置了。

但如今不同了,她外出得多了,自然要想给自己买把武器拿来防身。

以前而她干勘察者出任务,也少不了配备一身防御装置。

打定主意后,林幼蝉准备尽快将这五十两银子带去钱庄兑些银票跟散银,末了再去买短刀才行。

眨眼,便到了三日后。

因为已经跟陈大娘去过姜家,今日林幼蝉是自己雇车去的。

今日,姜柳的父母亦是早早做活计去了,没见到人,倒是见到了姜柳九岁的阿妹。

是听说今日蝉娘子要过来给儿子复诊,姜柳父母特意留下姜小妹帮忙招呼的。

林幼蝉来到时,那姜柳就坐在院子里,见到她马上高兴地叫了一声蝉娘子。

不说断腿,单看姜柳,那气色比三日前见到他时要好多了。

“你看,蝉娘子你看。”姜柳不敢陡然使劲,慢慢地站起来,那姜小娘子还在一旁扶着,“蝉娘子,我这腿,能走能动,还不痛了。”

说着姜柳就当真在院子里走了起来,虽然走得慢,却稳稳当当的。

“不错不错,看来里头的骨头痊愈得不错,但还是适当走动就好,别给刚接好的骨头增加负担。”林幼蝉提醒。

“是的,我知晓,我就走两步给你看看。”姜柳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满心喜欢,再抬头看看林幼蝉,“蝉娘子,这真是多亏你了。”

当初她就这么在自己腿上按几下,居然真的就好起来了。

虽然很痛,可要知道三日后当真能好起来,彼时再多痛几分,他也觉得值的!

姜柳哈哈哈正要坐下来,那姜家院门口便冒出了苏峤跟左京跃,两人一看姜柳居然是站着的,吃惊,而后也笑:“姜柳,你腿,好了?”

“好了好了,感觉到是在真好了!”姜柳干脆不坐了,又站了一会儿让苏峤跟左京跃好好看一看,原地转了一圈,才笑着坐下来。

蝉娘子来之前,他这腿是日日夜夜不时地就痛,甚少能睡个安稳觉,蝉娘子来之后,便是当日,那腿还隐隐地作痛,却没之前那般剧烈了。

次日疼痛便少了,随后逐渐减轻,到今日已经感觉甚少,甚至可以慢慢在院子里头走几步了。

姜柳跟苏峤与左京跃说着连日来的体会,林幼蝉在一旁,接过姜小娘招待自己的竹碗:“谢谢蝉娘子医治好了阿哥。”

“不客气,应该的。”

看三个少年郎说得兴致勃勃,林幼蝉笑眯眯地抿了一口白凉开。

那头苏峤也瞥了过来,看姜柳跟左京跃还说得起劲,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椅子脚边的蹴鞠,用脚尖一挑,朝林幼蝉轻轻踢了过去。

“球!”

姜小娘才这么惊呼,林幼蝉便已经下意识抬脚,将悬抛过来的那只蹴鞠截停过来,顺便盘带了两下,那蹴鞠稳稳地就停在脚下。

苏峤眼神微亮,却未言明,走到林幼蝉这边来:“蝉娘子看腿伤的医术这般好,冒昧问一下,有没有兴趣做我们凌云社的大夫?”

林幼蝉看着这位苏公子,愣了愣。

她并没有认出,眼前的苏峤跟左京跃就是当初被追杀时遇见的那两位少年郎。

那时她一心为了逃命,注意力全落到苏峤手上的藤球去了,完全没在意他们的面孔。

那头姜柳跟左京跃也停下来不说话了,左京跃一拍大腿,起身,“是啊,咱们凌云社的人踢蹴鞠,平时的磕磕碰碰就少不了的,如今还有许多爱玩儿蹴鞠的人到我们凌云社去耍的,蝉娘子既然医术这般好,也来我们凌云社做大夫就太好了。”

左京跃走到了林幼蝉跟前,笑嘻嘻地:“苏三这个主意好。”

“怎么样?蝉娘子是否有意?”苏峤看着林幼蝉问。

“那……”林幼蝉拉长了声调,“容我想想。”

其实收了沈殊之那笔酬金后,她就重新动了替人看病的念头,但不想大张旗鼓,只想默默行医暗暗发财就好,现在听苏公子这么提议,倒是有点动心。

凌云社是一群小郎君们玩蹴鞠的地儿吧?

等于是随队大夫,也不是不可以。

混进去说不定也可以避过江二爷派来杀他的那些人。

京城玩儿蹴鞠的社团,当然都是京城的郎君们,他们总不会以为外地来的林小大夫混得进去吧?

就是,待遇?

“若蝉娘子愿意,我们一个月能给蝉娘子三两银子的俸银,每月还有一笔不菲的津贴,另外,社内的一应物件,蝉娘子均可以使用。”

林幼蝉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暗中观察着林幼蝉表情的苏峤心里知晓,这蝉娘子是心动了。

怀疑这蝉娘子跟那日遇见的小郎君是同一人后,他便着家里下仆打听过这蝉娘子的事。

知道她是半个多月前投栈的,最近一段时日都安分得很,后来奋身而出替一位叫徐攸的乡贡治腿,又应陈大娘之约来给姜柳看腿,眼下看,还真将姜柳的腿给治好了。

那之后苏峤就琢磨着,若蝉娘子当真是那位小郎君,怎么将人给诳进凌云社里。

只要进社里头去,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

当然他也权衡过别的事,譬如他招惹来的那些刺客。

不排除就是蝉娘子的仇家,但也有可能是看蝉娘子孤身一人所以出手掳人的混子。

之所以推测有这可能,因为当日他目睹过当时那些刺客的武艺,不过平平,凭凌云社诸家的权势,也不怕护不住一个蝉娘子。

而且蝉娘子医术确实这般好,那多请一个大夫随时替来凌云社的诸位郎君看伤,也很划算。

至于月俸,其实看蝉娘子能住得起万家客栈,就知晓蝉娘子怕是小有资产的,不差钱,或不会将三两银子看在眼里。

但这是比照着京城里的坐堂大夫的正常月俸给的,就是现请的扶大夫,拿到手的也就是这个数,他就是能给更高,也不能坏了行业规矩。

所以只能开三两,若她满意则不提,不满意,每月酌情再补一笔津贴便是了。

而林幼蝉则是马上想到她住在万家客栈,处处花销都要银子,所以才想找个营生也能有个进项。

一个月三两银子,跟苏州济安堂坐堂大夫的月俸比起来是少了,但已经能给付一个月一半的房租钱了,就是对比寻常百姓能赚到手的银子也不低,在自己不确定能在别处谋生计的情况下,可以考虑。

林幼蝉认真想了想,点头,看着苏峤笑:“那我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就带你去凌云社看看?”苏峤马上问。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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