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时隔经年后的再度相遇，扬婉见到了她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的人。

纵然装束有异，但他的面庞，五官，甚至是目光与神情……都与千年前的那个人一般无二。

那是她千年前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是南朝的乾定帝。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扬婉思绪千转，却怎么也想不破，只晓得一个劲地瞅着眼前的男人，好像这样就能从他脸上看到答案。

礼尚往来，沈舟回也打量着她。事实上，刚刚他就看到她了，只是她一直低着头，走到他跟前时才恍然大悟，抬眸看向自己时，她一脸震惊。

论长相，她确实和他梦中的女人一模一样。

只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寻求已久的谜面被打开，梦中的人走到了眼前，她似乎怔了怔，然后慢半拍，下意识地张开手臂——那是南朝时妃嫔面见君主的礼节，拜见，问安，说着重复的话，那大概也是上一世在南朝时她对他说过的最多的话。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先君臣，后夫妻。这本就是天家规矩。何况她并非他的妻，他的妻是皇后唐姝。纵然后来唐姝因母家受牵连被打入冷宫，那毕竟也是后来的事情。扬婉还在后宫的时候，唐姝的后位还是稳稳当当的。

而她，只是他的妃妾而已。

扬婉原欲向男人行个大礼，谁料齐楚这会儿听见动静，出了包厢，看见来人眼前一亮。齐楚果断上前，往二人中间一站，打断扬婉的动作，顺便打了声招呼：“沈教授，您来了。”

齐楚一把拉过扬婉：“这是我们星耀娱乐的艺人，扬婉。这次是和您一起参加《文脉千古》综艺直播的。”

然后齐楚又笑意盈盈看向扬婉：“扬婉啊，这是京大物理系最年轻的教授，沈舟回沈教授。”

……沈教授？

沈舟回伸出手，态度淡淡，说不上热情，“你好，扬小姐。”

……扬小姐？

无论是他如今的身份，抑或是他对她的态度，以及他称呼她的方式，都让扬婉觉得很陌生。

有几秒钟的时间，那手悬停空中，没人去接，因此略显尴尬。齐楚疯狂眼神示意，扬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指抵在他的掌心，传来微热温度，但那只是一瞬，沈舟回的手很快松开了。

“……你好。”

齐楚社交属性满分，说起客套话那是一套接着一套的：“早就听闻沈教授大名了，年纪轻轻，才华横溢。今天见到真人了，可得好好向您请教请教。来，您这边请。”

等进了包厢，扬婉才有些钝感地反应过来，知晓自己大抵是认错了人。这位沈教授虽生得与乾定帝一般无二，但到底相似的只有容貌。他不是乾定帝，因此也并不记得她，对他来说，她只是陌生人而已。

想起此节，那紧张的心绪便如皱了的眉般，倏而被无形手掌抚平了。可纠结的心事落空了，又如坠石落定在了深谷，只留下回声周折空荡，连带着她的心也空荡起来了。

也是，扬婉想。

上一世，她替他挡剑而死，毕竟未得善终，兴许是哪里的神明垂怜，才让她在这千年后的世界又活一遭。可是那位陛下，他在尊位整整三十年，肃清内廷、南征北战，赫赫功勋，千古留名，那样完满的人生，他的结局自该是入土为安。

这位沈教授，的确很像他。

但他不是他。

……

《文脉千古》最后一位嘉宾入了座，不必再等，服务员开始传菜。雅韵价格高昂，菜色也的确做得精致，比如那鸡髓笋，就是红楼里的菜色。是将鸡腿的鸡肉剥除后，留下鸡骨头，将骨头敲碎，取出其中的骨髓，点缀在笋盘中。菜色黄白相间，味道咸、鲜、脆而爽口。雅韵连小菜都做得精致如斯，更不必提什么胭脂鹅脯、酒酿清蒸鸭子之类的荤腥。

菜色很好，但今天的目的不在菜上。事实上，从沈舟回到包厢开始，几位大佬的眼光就已经牢牢focus住了这位年轻人。

杜延年老爷子和沈舟回是同事，老爷子又是他的前辈，不免托大些：“我们小沈老师，虽然人年纪轻，但是特别优秀，在自己的领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美中不足是目前还没有成家。”

想起一事，杜老爷子偏头看向沈舟回：“小沈老师啊，上次和你说过的，我有个侄女，快博士毕业了。人在北京实习呢，还没谈对象，有时间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彭春秋：“可巧，老杜，我也有个侄女，在北京的农科院工作，也没有谈对象。”

杜延年：“……”

汤芸说：“我也有个表侄女，现在在央戏上学，也还没谈恋爱呢。”

杜延年：“……”

徐琰嘴巴张了张，杜老爷子看过去：“徐老师，难道你也有个侄女？”

徐琰笑笑：“我倒是没有，不过我朋友有个侄女，在北京BTA上班，也没谈过恋爱。”

杜延年：“……”都哪来那么多侄女啊。杜老爷子的侄女很优秀，也是眼高于顶，一般男人看不上的。因此老爷子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早已把小沈老师作为侄女婿的不二人选，孰料半路杀出了这三个程咬金。

杜延年在心里正叨叨着呢，那边三个程咬金就开始热情social了：“小沈老师，加个微信。”“我也加一个小沈老师的微信。”“我也来。”一个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呐！

杜延年：“……”he tui！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几个佬热热闹闹的时候，扬婉坐在角落，抿着柳橙汁的吸管，然而半天果汁在杯里水位没有下降，足见她只是在借机发呆。

因而也没留心，下一刻，沈舟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扬小姐。”

她抬眼，恰撞上他眸光微敛，暗色如墨。对视之间，沈舟回唇角微掀，语调是微微上扬的，如同某种隐秘的邀约。

“不如，我们也加个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追老婆从加微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