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方才同芙蕖说了好些话,脑子里盘算得也多,崔盈只觉两串葡萄下肚,身子乏了,也起了困意。

这才靠在榻上半眯着眼儿睡去。

待一觉醒来,用过午食后,她才慢悠悠朝着徐氏的屋子走去,芙蕖办事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关于姑母的情况,她还得跟姨娘打听一番才是。

面对女儿的询问,徐姨娘顶着两个哭肿得眼睛,还是断断续续地与她讲了这崔姑母的脾气,喜恶,以及当年她是怎么嫁去国公府的。

啧,这个姑母可不简单,听完了这位“能人”的事迹,崔盈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能在拥有卖女求荣传统的崔家,迟迟未嫁,硬生生等来了国公府的贵人。

据说二人相识于一场,美人救英雄,出身水乡熟谙水性的美人崔姑母,救起了落入碧烟湖,正英俊风流的穆三爷。

当年穆家两位爷是领了差事来的,是为了查私铸官银一案,彼时腥风血雨,听说当时已经是国公府世子的穆大爷,就是折在了里面。

凭着救命的恩情,崔姑母就从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嫁入了穆家,还做了平妻,真乃神人也。

听完这些,再结合自己还记得的一些剧情,崔盈大概知道了这位姑母是个什么性子了。

立马回房,写了一封信去,先表忠心。

五六日后,上京宁国府。

收到崔盈来信的崔绾,摁了摁眉心,这些日子三爷都没来她屋里待过。

是她逾矩了,她怎么能跟爷闹别扭,想必又得叫另一个院里的得意了,想到这儿崔绾面色阴沉。

唉,谁叫她有两个不省心的儿子。

“崔盈?这是...”

娘家侄子侄女太多,她倒是一时间没想起来是哪个侄女。

身边婆子提醒就是冬岁里,舅爷送来那些画像里,小少爷点名夸了那个。

崔绾这才眼尾一挑,看起来信来。

正焦急等信儿的崔盈,已经收到了东宁府刺史刘大人下得聘礼。

说是一月后就来抬人。

芙蕖眼泪汪汪地望着崔盈,“娘子,姑奶奶那边有动静儿了吗?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崔盈点点头,昨天晚上崔父叫她去书房,说了这个事儿,想必是她那封信起了作用。

书里崔姑母可是刘刺史快来抬人的时候,才写信给崔父,原主是什么招数都出了,才让崔父也把她带上了。

当然崔父也有自己的考虑就是,不然原主就算是挂梁上也得抬去刺史府。

想不到,她写了那封信后,姑母居然提前回信了,还特地点名让崔父带上她。

还记得昨天,崔父打量她的眼神,眯着一双桃花眼,很有深意,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这个女儿。

“你姑母病了,你跟你姐姐代为父去上京,探望你姑母。”

“是。”

强摁捺住内心窃喜,崔盈乖巧道,对于崔父那似有似无的探寻,她双眸无辜,带着些迷茫地问道:“爹爹,女儿一月后就要去刺史府了,会不会来不及。”

“这你先不用管,既你有心与你姑母联络感情,这次你便去替为父探望她吧。”

崔盈心下一跳,果然她写信是瞒不住崔父的。

她低着头装乖,崔父摆摆手,让她走了。

他看得出来这女儿不想嫁去刘大人府上,若是没得选他自然得压着她去,不过现下有的选了,便让她自己去挣个前程,左右都不亏。

比起东宁府的河运生意,打开上京那边的局面才是真真儿遍地金银。

谅那刘大人也不敢与他计较,女儿改送去国公府的事儿。

况且这丫头也算是他的骨血,有了更好的出路,他何必拦着,也算是为儿女操心了一番。

如此一想,崔父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是慈父心肠。

若是叫崔盈知道这老贼肚里的花花肠子,想必是要呸一声:放屁!

回过神来,崔盈问起芙蕖自己交代她办得事儿如何。

芙蕖先是替自家小姐高兴事情有了转机,后面色古怪,“那姓郑的给了奴婢一千两的银票。”

!!!

原是半靠在窗棂看话本的崔盈,立马腾一个转身,连带着鬓发上的流苏铃声作响,衣袖还将那小茶几上的镀金兽首玛瑙杯给掀翻。

许是看出她的不解,芙蕖硬着头皮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奴婢那日去找那穷鬼,他二话不说就在那欠据摁手印,这几日不知怎的,街上碰到了,他问小姐是不是要嫁去刺史府了,奴婢说是,他便给了奴婢这一千两银票……”

“娘子您说姓郑的,那穷鬼哪里来得银票?”

什么意思,想必那厮碰上真富婆了呗。

崔盈阴暗地想着,指不定是五六十,有特殊癖好的富婆。

当然这也只是她想想,现实多半是他乡试中了案首,被那个官家小姐给看上了。

呵呵,这还没中状元,就当陈世美了,那就看看是他郑秀之娶得好,还是她崔盈嫁得高!

——

终于崔盈踏上了去上京宁国公府的路,为避开东宁府一带的水匪,她们先是坐马车绕去淄川,后又沿着遂州河运,一路北上。

跟她一路的崔怜有些晕船,食不下咽,寝不知味,上了商船,不出几日便小脸蜡黄没气色,偏生她又喜欢穿着鲜艳衣裳。

什么石榴红襦裙配玛瑙簪子,烟粉披帛搭缃色抹胸纱裙,硬是将她那小脸又衬得黄了几个度。

她有心劝这姐姐穿清爽些,多吃肉食蛋类,免得还没到宁国公府,人就先弄出问题来,反被白了几眼。

好心没好报,崔盈碰了一鼻子灰。

她真是不明白了,时下风气既爱那弱柳扶风的,也有夸那丰腴多姿的美人儿,她这姐姐明明是个珠圆玉润的,非要往瘦美人那挂走。

看了看自己胸前,总是努力养出来了起伏的轮廓,再看看她这位便宜姐姐的高耸。

唉,天生的羡慕不来,徐姨娘就是小巧玲珑型美人,她估计也只能这样了。

这次为了保证自己能留在国公府,崔盈在船上冥思苦想,怎么讨那穆五郎欢心。

这段时间,她将那国公府的人员大致打听了一下,综合考量后,发现其他少爷要不是彻底没戏高攀不上,要不就是太过不堪,什么狎妓赌钱,抽阿芙蓉,要不就是很早就成亲了。

穆五郎确实是最适合她的。

虽然是个傻子,但他哥哥是世孙,嫡亲祖母是安乐长公主,母亲出身骠骑将军府,有权有势。

跟男主一母同胞,应该长得也不差,最主要是因为他是傻子,上京没有闺秀愿意嫁过去,偶尔几个也是模样普通的小门小户,将穆大夫人愁得够呛。

她让芙蕖给她准备好道具,在船上练习起几个魔术,穿书前,有段时间她对魔术特别感兴趣,还趁着放假学了学。

但愿能吸引到穆五郎吧,她实在不想像原著那样下药爬床留下来。

练魔术期间,崔盈神游天际,书里对穆五郎这个男主描述不多,就只有傻子两个字,究竟是怎么个傻法儿,倒是没提。

整个上京都知道宁国公穆五郎是个傻子,据说是小时候穆夫人上香遇到刺客。

才七八岁的穆五替亲娘挡了一剑,母子俩被围困山中多日才被救出,捡回一条命后,大家都以为没问题了。

直到后面渐渐发现穆五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究竟是什么样儿的傻子?崔盈忍不住猜测,行为怪异?穆五不会是那种还在啃手流口水,流鼻涕,夜里还尿床榻,走路要人扶,要人喂饭的那种...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吧……

崔盈拿起帕子擦了擦虚汗,算了先不想,就算是真的,嫁过去也轮不着她给穆五把屎把尿,国公府那么多丫鬟婆子,仆役随从,轮不着她。

早夏时节,天高云淡,商船轻划过碧波荡漾的河面,流水潺潺,两岸杨柳依依,风景如画。

马上快停靠了,临近的河面船只,穿流如织,码头热闹喧嚣,人头攒动,摩肩擦踵,许多脚夫在搬卸货物。

崔盈已经换下那身,老是被崔怜吐槽乡巴佬的男士圆领制袍。

转而穿上了一袭柑青色绣银雀襦裙,削肩挽着绯色织金线披帛,迎风而立,衣袂蹁跹,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国公府应该已经派人来接她们了,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冷哼。

崔怜现下已经不是脸色蜡黄可以形容了,她看起来极为虚弱,晕船呕吐,又不肯进食,她两腿打颤的模样,崔盈看不过眼。

她赶忙上去扶住她。

要是听她劝不就是行了,她还送了好几次吃食给她,不过崔怜貌似一直视她为竞争对手,不接受她的好意。

要她说至于吗,大家都留在国公府不就行了,又没说只能留一个。

下船后,国公府几个眼尖的下人看了一眼画像,脚快走了过来。

“是崔六娘子,和崔九娘子吧,轿子早就在那边等着了,便随小人来吧。”

崔盈使了个眼神,芙蕖上前塞了个银袋子。

那中年仆役脸色缓和了些,不过并没有太殷情。

不愧是国公府里的,方才她给的可是二十两银子,坐在轿子崔盈咂舌。

到了国公府门口,下轿后的二女,顿时怔愣住,被其气势震慑,久久不能回神,但见朱红正门上方牌匾写道:敕造宁国公府。

二女面面相觑,还是那接人的老仆陈叔,领着局部不安的二女进去了。

这可是都城,什么人家能在都城拥有五进五出的大府宅,不愧是魏朝顶级高门之一。

二女先是坐了一段路程轿子,后来崔盈觉得还是下来走走,毕竟这跟进风景园区有什么区别。

看看这长廊水榭,流水假山太湖石,处处不精细。

她一路目不转睛,崔怜身体实在不适,则先去歇息了,待明日一早去见她哪位姑母。

陈叔在前头带着路,还是不妨,在过了垂花门拐角撞上一人。

崔盈只顾着东张西望,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若不是她姿态得宜,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多半得被崔姑母训斥。

走路不长眼的后果就是,撞上人了。

她猛地跌入一个泛着檀香的结实胸膛,手撑了一下,唔,确实挺硬,应当是个练武的,算是揩了一下油,还不待她回过神,就闻听随从冷声呵斥,“哪里来的小丫头!没规没矩!”

这事儿倒是自己做得不对,走路不看路,崔盈忙不迭从那人怀里起来,却不妨她今日好好拾掇一番,带了不少头饰。

被她撞到的倒霉鬼,也忒高了些,头上的金钗恰巧,钩住了那人胸口上的领子。

那人纹丝不动,她却面红耳赤一阵忙活,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干嘛。

从远处观来,二人紧挨在一处,姿势暧昧。

旁边陈叔眼瞧着才来就闯祸的崔盈,脸色阴沉了下去,再一看她撞到的人,神色惶恐,忙招呼。

“表姑娘!”

崔盈也知闯祸了,将那带钩的金钗直接从头上拔了下来,眼睛能瞧到就方便将金钗,从那领子上取开,当然最后还是钩破了人家那缎面衣裳,都钩出丝线了。

也顾不得乱了发髻,飞快抬头瞟了一眼这人,剑眉凤目,鼻梁高挺,鬓若堆鸦。

穿得又华贵,想必也是府上的哪位公子,照着关系来看,应该也称得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吧。

看他眸色沉沉,神情冷峻,应该是生气了。

妈呀,国公府公子踩死乡下丫头,多简单的事儿,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崔盈只觉早夏的天儿,后背却惊出湿汗,忙低头袅袅婷婷地行了一礼,颤颤巍巍唤一声,“不知是哪位表哥,盈娘初入公府,冒犯了,还请表哥见谅。”

她觉得男人对于一个这么柔柔弱弱的美人,气性应该没有这么大才是。

结果那人好像才看到崔盈这个人,又看了看自己领口被钩出的金丝线,好像有些不高兴,薄唇微启:“拖...”出去

后面的话没出口,旁边的随从,立马意识到不对,截住了话头,

“爷,主母说叫爷今儿得快点去锦绣堂,您舅家来人了。”

他方才听到陈力这老东西叫表姑娘,陈力是三房的老人了,这估计是三房那位崔氏的娘家侄女儿,虽说是乡下来的个商户女,却高低也攀得上半个亲戚,不能随便处置。

看她娇滴滴地投怀送抱又请罪的模样,想必还不知道他家爷的脾气性子,随从暗讽着。

崔盈感激地看了那随从一眼,不过若是她知道随从内心真实想法,肯定要大呼冤枉。

那人听了随从的话,点点头,还是那副表情,然后走了。

妈呀,好凶残的男人,她的美色竟毫无用处,崔盈又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咬着唇有些后怕地问了一个问题:

“陈叔,刚才那位高个子表哥,是不是要...发卖了我。”

她听得真真儿的,拖,拖什么,把她拖出去?

看着人走了,陈力松了一口气,原本是有些恼怒崔盈,又想起她知情识趣一下船塞得银子。

罢了,这表姑娘又没进过高门大院,年龄又着实有些小,失了稳重也是常理。

于是安慰道:“哈哈,什么发卖,姑娘是夫人的亲侄女儿,来了公府就是主子,那位爷跟您说笑呢。”

心里却道:也就是赶上这位爷今天有事儿,不然这位崔九娘子不得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