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厝火积薪
送亲将领临时改变路线,择远离西山的官道而行,然而队伍如今还是碰上了匪寇的阻围。
且观敌军以前后夹击之策包绕队伍,显然是提前派遣了人手埋伏于深林中,只待他们自投落网。
如此就很耐人寻味了。
山匪们既能如此精确的知晓送亲队伍的行踪,那定是同暗哨提前通过了气。如若不是南陵皇室这边出了问题,那便是闻人府派来的那支迎亲队有内鬼。
而她的直觉更倾向于后者。
在三人即将望见深林的边际之时,十几匹马已摆脱重重围阻追赶上来。
马蹄落地,尘土飞扬。
再眨眼,她们已是被众山匪团团包围,避无可避。
‘长蛇’以头连尾,自发地将人包绕于其中,马蹄逐渐减缓了速度围绕猎物徐徐打转,不动声色地缩紧包围圈。
匪寇皆以黑色布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凶狠如饿狼的眼睛在外,其中泛着幽幽青光,目不转睛的盯视着里头的猎物。
被数双眼睛窥伺,两个嬷嬷惨白着脸,双臂平举,合力将娇娘保护在身后。
那戴着铜制面具的男子勒了马,不急不缓地进到包围圈中,最后徐停于季书瑜面前。
“南陵国君新封的玉倾公主……是也不是?”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美娇娘,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低哑沉闷,却隐隐含笑。
他在笑什么?
季书瑜垂眸不答。
他们提前埋伏于此,显然是冲着南陵国派出的送亲队来的,且端看行队当中穿着嫁衣的只她一人,她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这人是在明知故问。
匪寇捉弄猎物的恶趣味。
见季书瑜不接话,那人又笑了,苍白的唇薄而有型,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语气确是阴凉如寒铁。
他回首瞧向身旁蠢蠢欲动的爪牙们,慵懒地塌下精壮的腰身,戏谑笑道:“嗯,不会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女?你们,探探她身份去。”
爪牙们欢呼一声,吹着口哨跳下马,伸手便来拽两个嬷嬷,又有人探手绕过嬷嬷的阻拦,要去触碰被二人掩在身后的新娘。
嫁衣拖尾被撕扯在地,几只如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攥住女子皓腕,又见有人准备去扯她的腰带,季书瑜这才忍不住惊呼出声,拼尽全力挣脱桎梏,摸出袖中藏着的短刀狠狠向前方刺去。
“啊!”被刺中的人痛呼出声,捂着手臂后退几步,鲜血狂洒而出迅速染红地面。
这一举动迫使所有人都暂停了手下的动作,安静片刻,见到那抹刺眼的猩红,匪寇们的神情却是愈加兴奋了。
这些哪还是人,简直是群疯狗。
季书瑜仰首,用如出一辙的寒凉目光回敬高坐于马匹上观戏的男人,长翎轻颤,但见她手腕翻转,直直将短刀的锋刃抵上自己的脖颈。
“你们竟然胆大到来劫南陵皇室的婚队,所图谋的应该不只是一个女人的尸首吧?”
爪牙们互相交换眼神,暂时都停住了躁动的手脚。
没人反驳。
她弯眸:“那个戴面具的,叫什么名字?今夜你若是让他们当中一人碰着了我,我发誓,那些嫁妆必将成为在场所有人的催命符。”
言语清晰,不带丝毫颤音,倒不像是印象中贵女们惯有的细声细气,声若蚊蝇。
戴着面具的男人终于直起腰来,于马背上俯视而下。
但见短刀折射出的那抹光又如光蝶展翅,宛若格外偏爱她娇美的容颜,翩然停落于她绝色眉眼,盈盈照亮那双妙目,其间微光璀璨,倒映出万千星河。
不自觉的复打量起她来,他以目光缓缓描绘着那只银蝶,满含着兴味道:“为何?指望你的夫婿来救你么?可这里距离兰泽闻人府可还有几百里路,闻人府的嫡长公子即便是手眼通天,此刻也不一定能赶过来。”
季书瑜握着短刀的手极稳,她寻思了片刻,道:“虽不晓得你们是因何缘由盯上婚队,又是从何处得知讯息……但尔等可知,本公主的嫁妆中有一纸矿山令。你们劫持了婚队,等同于动了闻人府和南陵皇室共同的利益,就算是凿地三尺也在劫难逃。我死,此事便再无转圜机会,对你们百害而无一利,等待你们的,将会是南陵皇室和闻人府共同的围剿。”
“围剿?”
季书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但见周围山匪们皆是神色茫然,好似并不知此事。
唯他眼中波光明灭,却好似永远波澜不惊。
矿山特许令是婚队即将出发前,南陵皇室临时决定给她添的一笔嫁妆。此事亦只有皇室之人和闻人府知晓。
“四爷,这小妮子说的是真的吗?”一个身形庞大的山匪持着手中长刀,忍不住发问。
戴着面具的男人不置一词。
高大身影将马下纤瘦的人儿笼罩于阴影当中,他大手把持着缰绳,一边俯下身以目光锁定住她,随着动作一头鸦色长发垂落于她纤白的脖颈,好似蜘蛛伸出节肢拢住误落巢穴的猎物。
季书瑜静静地回视他,梅薛温勾唇,皮质长靴以巧劲踢落那柄悬在她颈项的短刀。在小人发出惊呼的同时伸手将她一把捞起,打横放于身前。
且不待她再调整身姿,便拍马疾驰而去。
“别动弹,若是掉下去,我便换人来载你了。”
闻言季书瑜僵硬着身子,不敢再动弹。她咬着银牙,伸手拉住男人被风吹动的衣角,道:“你是他们的四当家?还没回答我,你的名字。”
“想要报仇么?”他此刻忽然变得格外好说话,也不同她打马虎眼,眉眼间笑意寡淡。
“鹿鸣山梅四,梅薛温。”
爪牙们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纷纷吹起了口哨,重新跨上马匹,原路返回同大部队一并搜刮战利品去了。
待匪寇们处理完战场,又将迎亲队伍的人全部带回山中巢穴中拘禁,天色已经接近大亮了。
鹿鸣山树木参天,侧有悬瀑、后有深谷。自然屏障和洞穴众多,可以说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不然官府之前发起的几次剿匪行动也不至于统统铩羽而归。
而在鹿鸣山山顶靠近瀑布的一处洞穴中,几个匪寇头子正在进行议事。
身穿短褐的中年男子坐在最上首,脚踏虎皮凳,目光阴鸷地紧盯着手中帖子,一边听爪牙汇报。
长阶下摆放几张垫有动物皮毛的凳子,坐着几个神色不同的男人。
看完手中的帖子,梅胜志又拿起矿山特许令,逐字逐句的阅读。
二当家顾行知坐其下位,放下羽扇,接过那张帖子查看。
这一看,便有些撤不开眼了。南陵果真如信件上所说那般富裕,皇室为玉倾公主筹备的嫁妆丰厚的像是掏空了几座城池的财富,金银器物、绸缎家具、银两首饰、古董字画无奇不有。
然而昨日观察两军交战,便也不难看出南陵军事力量确实只能以差强人意来形容,防御能力脆弱的一击即溃。除了闻人府派遣出去陪同护送的那支护卫队伍较为勇猛,尚可一战,南陵国的护卫队则像是用金钱硬生生砸出来仅供观赏而无实战经验的大头兵。
他们能够得手,实在没费什么大力气。
“三支护卫队共计六百人,死伤两百八十余人,剩下的护卫和丫鬟婆子们暂时关押在山脚的地窟里。但是公主、同行的宗室亲王和几个当官的该如何处置,还请当家发落。”爪牙跪地抱拳,汇报道。
然而话音掉在地上,久久无人理睬。
他汗津津地抬起头来,但见壮如小山的三当家跟前摆满了各类肉食,大手捧着一只堆满米饭的碗,正大快朵颐中。
而其对面坐着的四当家,此刻亦是懒懒散散的倚靠在椅背上,手中把弄着一柄弓弩,漫不经心的观赏着。
良久,待梅胜志看完手中的特许令,方才抬起头来吩咐。
“公主、亲王和几个大官,都暂时先押送到山腰处的几个石洞里关着,别给老子饿死了,其他等日后再说。”然后不甚在意地抬手挥退了他。
等几个当家都看过了帖子和特许令,他方才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我欲派四弟拿着信物去兰泽同那人交涉,由他将矿山之事打点好,如若不成,咱便将来往的书信统统抖落出去,让他也落得一身骚……你们觉得如何?”
顾行知摇起羽扇沉吟,白皙清俊的面容上神色一派平静。
“那人先前以血亲之性命起誓,扬言会予我们兵器万件,然而拦截了南陵的婚队,如今得来的却是一纸矿山开采令……只怕他根本没打算履行誓言,故意隐瞒下矿山令之事,诱哄我们,是打算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言罢,他又低声叹息,“如今大哥已将此事做到这般地步,之后若不夺下矿山、积蓄兵器准备迎战,山寨将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一步只能胜不能败的关键之棋。”
梅胜志不语,心中的烦躁如火苗燎原,烧的愈发猛烈。
静默间,洞穴内只闻得梅三狼吞虎咽的声音。
又有脚步声传入洞内,一爪牙行色匆匆,捧着信件来到主位下首。
梅胜志接过那信,皱眉展信阅读,观完忽而长舒口气。
“那人说,让我们直接寻上闻人府去,闻人长公子知晓此事一定会同意。”
顾行知闻言一愣,有些好奇,“为何?”
梅胜志若有所思,将信中所述化为简单的字句,同几人解释道:“兰泽闻人氏历经六朝,历世十几代,极其注重门楣清誉,想来不会为了一座矿山而使姻缘成血债。他们若要保全世家颜面,便会破财消灾。且那人还言,他亦会在暗中施压相助。”
顾行知闻言垂首,于心中琢磨片刻,颔首道:“也是这个理。”
梅胜志回首望向坐在末尾的四把手,见他仍在把弄那柄弓弩,不由得轻咳一声。
“四弟,送信物到闻人府之事便交予你,如何。”
梅薛温收敛了浑身懒散模样,闻言站起身,身姿挺拔犹如一把出鞘的锋利剑刃,但见他朝梅胜志抱拳,淡声道:“四弟定不负大哥所托,必然尽快将信物带到。”
言罢,收拢起桌案上的信物,出洞引马,点了几个人一道下山去了。
*
另一边,季书瑜被山匪们推搡着赶进一处洞穴当中。
进到山洞,环视四周但见其间陈设皆是十分简陋,没有桌椅家具,仅一张巨大的石床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间,其上还铺着块半新不旧的褥子。
山匪将人领到,便又匆匆赶去安置其他的人了。
洞外守着几个爪牙,一见她靠近洞口便厉声呵斥,挥舞着长矛赶她回到洞中的石床上待着。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离开这地方了,别无他法,季书瑜只得乖乖配合着,坐在石床上倚靠着石壁蓄养精神。
一夜无眠无食,她早已是精疲力尽。
时值夏日,石床冰凉,隔着褥子也能感受到从底下传来的阴凉寒气,倒也不是非常难耐。
烈日高悬,一觉浅眠后,已到了正午时分。
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提着食盒来到洞外,同洞口的山匪们轻声细语几句,便被几人热情的迎进洞来。
观那妇人容貌端正,微微含笑时眼角边暴露出些许细纹,年岁估摸三十有余,穿着干净整洁,笑容意外亲和,让人看了便觉得很好相与,感觉不到任何攻击性。
听到脚步声,季书瑜微微眯眸,打量着来人。
妇人走进洞中,看见屋内简陋的陈设微微皱眉,之后目光下意识往石床上那抹鲜妍身影寻去。
入目果真是一张秾丽到极致的娇面,臻首娥眉,燕妒莺惭,美貌的有些惊为天人。罗袖云轻雾薄,醉肌玉软花柔。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说的也不外乎如此姝色了。
妇人惊艳了一番,凝神仔细瞧了她一阵,方才收回视线。
因着洞中陈设过分简单,仅有一张石床可供人使用。是以妇人便将手中食盒放在石床一侧,将盛放着的饭菜悉数端出,于她面前呈一字摆放开来。
见季书瑜抬眸看她,妇人眉眼柔和,朝着她温婉一笑,道:“妾身方才听闻公主今日滴水未沾,连忙备了些酒水吃食,还请公主随意用些。”
季书瑜闻言又低头打量那几盘菜,少许荤腥,大多是些清淡的家常小菜,量少但胜在种类较多,倒是意外合她心意。
然她只看了一眼,却不去接妇人递过来的竹箸。
妇人见状也不恼,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些吃食皆是妾身亲手做的,未经旁人的手。实不相瞒,妾身也有个妹妹,正同公主一般大的年纪,妾身见了公主,便觉得很是亲切。如今妾身虽不能为公主解除眼下困境,但也希望能让公主过的舒适一些。”
季书瑜若有所思,复又注视着她。
见她还是不发一言,妇人只得放下了手中的竹箸,温声道:“公主先休息,待想吃了再用罢,妾身申时再来给公主送晚食。”
接着又为季书瑜倒了碗凉茶,放在石床上,方才独自起身出洞。
妇人走后,看守洞门的山匪又进到洞中,检查了一番洞内的情况,才重新退出洞去,复守于洞外。
季书瑜侧首瞧了瞧洞口,见无人盯着,取下发髻中的一支银簪,试了茶水和饭菜,确定其中无毒,便将就动用了些。
如今除了藏于发中的簪子,她身上再无其他防身武器。弓弩和短刀皆于昨日被梅薛温统统收缴,眼下自保也成了难题。
而她亦并不是十分擅武,最多只是会些简单的花拳绣腿吓吓敌人,在组织中甚至排不上什么名号。除了弓弩使得准点,刀剑勉强达到较为不错的水平,其他别无长处。
本来,按照暗阁的规矩,她该是再修习两年武功才有资格出来执行任务的。
然因她容貌与南陵国先皇后极为相似,组织便命她提前出阁,孤身前往南陵,认了国君为便宜父亲,成为南陵国联姻别国世家的玉倾公主。
饮了一口凉茶,茶香气沁人心脾抚慰了烦躁的心田,纤指捏着杯盏,微微出神。
而她的使命,是辅佐本次联姻对象成功升至其本家家主。
闻人策,名门世族兰泽闻人氏嫡长公子是也。
闻其四岁学书,十岁读前人笔论。少学名师,后渡江北游名山,遍学众碑,访古探奇,赋诗题壁,书艺精绝。
十七入仕,始任秘书郎,及冠后超迁继为兰州郡守。
家世、德才、品行、容貌无不出众,乃闻人世家近几代最为优秀出色的后生。
人已经这么优秀了,他不做家主,谁做?
本以为自己这次走了大运,相比暗阁中其他人,她的任务简直不要太简单。却不想如今人还未到兰城,也未曾见到那传说中的天人之姿,婚队竟被山匪给堵截了。
也罢,她就知道自己运气向来不好。
见招拆招,一点点来吧。
溜了片刻神,日将沉西。
乌云聚拢,天幕逐渐转黑,山间野风骤起,好似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倾盆山雨。
不过一刻钟,外头果然响起连绵雨丝坠地之声,潮湿泥土的气息弥漫于天地间,伴随山雾四散开来。
有脚步声渐近,外头传来几人交谈的声响。片刻,妇人抱着一把青布伞进到洞中,左手提着食盒,仍是来为她送饭食的。
看见石床上那些被叠的端正整齐的碗筷,妇人一愣,回首看向季书瑜,嘴唇微动,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接着又将自己带来的饭菜从食盒中端出,一一摆放在石床之上。
“山里毕竟寒凉,公主夜间若是觉得冷了,便同外头的人吩咐一声,让他们捎个口信给妾身,妾身命人多送一床被褥过来。虽然不是顶新的东西,但都是妾身仔细洗过掸过的,不脏。”
这次,季书瑜没再拒绝她的好意,应声谢过了她。
听那泠泠如玉击的声音同自己道谢,妇人得到回应,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观季书瑜唇角含笑,一时也忍不住多留了片刻,同她多说了几句解闷的话。
直到外头骤雨停歇,洞口的守卫进来唤她,妇人才抱起伞,提着食盒匆匆离开。
临走时,妇人向季书瑜透露了一个讯息。
四当家正午带着玉倾公主的信物快马前往兰泽,应是同闻人府商量要些好处,这事如若能成,估摸着不出几日,她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确实是个好消息。
虽然季书瑜未曾亲眼见过那位嫡长公子,但闻人策之誉盛传四海,谦恭仁厚,如冰壶秋月。这般十全十美的君子,得知婚队受困,定会竭尽全力解救他们一行人于水火。
嗯……但愿那山匪莫要欺负老实人,要价太狠。
季书瑜在心底念叨,低头瞧见手背上被缰绳勒出的条条红痕,又忽然顿住,默默改口。
如若要价太狠,闻人长公子一刀了结他的性命也不错,那样蛮横霸道的人,早死早超生,杀他也只等同于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善事。
日月跳丸。
三日转眼即过,期间季书瑜能够自由走动的范围仍旧被拘束在那个不算宽敞的山洞内。一日二食皆由妇人亲自送来,偶尔还会给她带些刚出炉的新制糕点,请她品鉴。
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叫季书瑜都觉得自己筋骨疏松了许多,像是一块潮湿的朽木,无手无脚,只能泡在水中静静等待腐烂。
她伏在石床上,盘算着来往路程,一边估计从鹿鸣山到兰泽城所需要的时间。
骑乘快马来回一趟顶多也就三日时光,此事就算不成,山匪和闻人府之间的交涉也早该有个结果了。
确如她所想。
此时此刻,鹿鸣山议事石窟内,众人亦在为此担忧。
梅四下山已有三日整,至今未归,较他们所预计的时间已经晚了整整一天。因着此事太过紧要,向来见惯了风浪的几人,此刻都分外焦灼。
大当家梅胜志高坐于虎皮凳上,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眼眸皆是烦躁,漆黑粗眉紧锁,一副火气极大的模样。
“哎,大哥莫忧。四弟读过书,做事向来最为稳妥,他你还放心不下吗?估摸是因为被骤雨绊住了脚,待雨停了,他肯定也就回来了。”梅三双手抱胸,精壮的身板倚靠在椅背上,不以为意道。
“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梅胜志忍不住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