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两位小女娘会因为结下梁子，却不料有人这个时候触了两个小娃娃的霉头。

正巧就是她们的大哥，谢邵。

谢邵这人也是生性爱玩，浪荡不羁，但那一张嘴却是战无不胜，常常令人汗颜折服。

偏巧那日，两个小女娘争吵掐架得厉害，两边宫女侍从均不敢上前阻拦。

若是有人上前，两个小女娘便齐声喝道：“滚开！”

然后继续争锋相对。

太后与相府老太君两人没办法，看着自家孙女，都视若珍宝。

无奈之下，太后让一旁玩闹看笑话的谢邵去劝阻。

彼时的谢邵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肆意洒脱，见了这场面，先是装着正经，行礼劝架。

没成想，谢邵刚一踏足，两位小女娘却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过身来，齐刷刷地盯着他，掐着腰，异口同声地喝道：“你也离远点，我们两个的事不需要你管！”

谢邵也愣住了，他突然觉得，带兵打仗要比劝架好多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小将军铩羽而归，只得向太后摊摊手道：“皇祖母，劝不动啊，不然让她们两个打一架得了吧。”

彼时地谢楹气冲冲道：“你说打就打？”

姜芷也仰起头道：“对啊，我们就不打！”

谢邵：“……”

太后和相府老太君两位老人家倒是喜笑颜开，纷纷夸赞两个小女娘懂事。

谢楹和姜芷也正因为此，开始渐渐交流起来。

后来发现两人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小娘子，兴趣爱好也相似，最后竟成了要好的朋友。

太后还拉着老太君的手，意味深长地回忆道：“当年，哀家与你，不也算不打不相识？”

见了姜芷，谢楹把自己准备好的点心拿了出来，这是姜芷最爱吃的。

“阿芷，你吃这个，还热乎着呢。”

姜芷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蛮蛮，我不能再吃了，不然就穿不上我新做的裙子了。”

谢楹顺其自然地自己吃了一个，边吃边看她，说：“你也不胖啊，再说，穿不上可以新做呀。”

相府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你忘啦？”姜芷道，“过段时间要有迎春宴，宫里每年都要举办一次呢。”

说罢，她四处望了望，又凑近小声说，“你不知道吧，我姑姑还悄悄告诉我，只有年纪相仿的少年郎君与女娘才能去呢，若是看对眼了，可求太后赐婚呢。”

姜芷得意道：“我祖母也会来，还说还要给我家长兄定亲呢。”

相府姜家长子，姜修然，是个青年才俊，姜芷经常和谢楹说她家这位哥哥。

谢楹问：“你阿兄也要娶亲了吗？”

“对啊，他都已经十八了，肯定是要定亲的。”

姜芷拉着她去了秋千那里，小手拨弄着秋千绳，说，“还不知道阿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娘呢，我阿娘这几日总是忙着给他介绍适龄的女娘，都没空陪我了。”

姜芷让谢楹坐在秋千上，自己则是兴冲冲跑到后面推她。

谢楹心中有些忐忑，但耐不住姜芷的要求，索性就紧紧地抓着秋千绳索，找话题说。

“那你知道你阿兄有没有喜欢的女娘？”

姜芷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到时候迎春宴的时候，世家大族、门当户对的女子都会去，说不定，我阿兄喜欢的人就在里面。”

说到此，姜芷激动道：“蛮蛮，我们到时候偷偷过去吧。”

“为什么要偷偷的啊？正大光明不好吗？”

“你不知道吗？”姜芷瞪大眼睛道，“迎春宴只有年纪合适的郎君或是女娘才可以去，我们两个去不了的。”

姜芷叹口气道：“我都已经求了祖母好多次，他都不肯放我进去。”

“这样啊。”谢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姜芷试探道，“到时候卫家娘子也会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她和谢邵阿兄——”

谢楹立刻改口道：“去，必须去！还要偷偷地去！”

闻言，姜芷激动地蹦了起来，手上的力气也忽的增大，猛然推了把谢楹的后背。

小姑娘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送入了蓝天白云的怀抱，简直是风一般的感觉。

“阿芷！”

姜芷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再一抬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她不可思议地捂着脸躲到一边，喊道：“蛮蛮！我错了！”

谢楹死死地攥着秋千绳，但由于自己的手劲儿太小，终究还是在达到最高点的时候脱落，整个小团子状的身躯径直飞了出去。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谢楹摔到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她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看了下，却没想到是她把某人压倒了，此刻的小团子正趴在那人的胸襟前无助尴尬地眨眼睛。

身下是熟悉的面庞，少年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欲哭无泪的表情，眉头微皱，似乎受了伤，有些不悦。

谢楹连忙起身，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撑在萧初霁的胸前，他不禁闷哼一声。

“哥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萧初霁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不如你先起来？”

“哦哦。”谢楹鼓动着圆滚滚的身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冬雪已经消融，只剩下混杂着泥土的残雪水渍。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梳的两个丸子发髻上，发丝乌黑明亮，发髻两侧还系着两条红绳丝绦，垂在肩头，时不时晃动着，像是一个小福宝，很是可爱。

他刚一伸手，余光看到他动作的谢楹却下意识往后一缩，还以为是他不高兴了要给她一个脑瓜嘣呢。

没想到，萧初霁只是轻轻地把她发丝上缠绕着的树杈子拨弄下来，树枝躺在他白皙的手心里，展示在谢楹面前。

谢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

他说：“没事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是我砸到哥哥了。”谢楹摇头说，忽的，她的视线落到了萧初霁的手上，刺眼的红。

小姑娘抓着他的手，摊开一看，上面粘蹭着泥土，早已经破了皮。

“哥哥，你的手——”

萧初霁抽回自己的手，说：“我没事。”

谢楹心说，没事才怪呢。

恰在此时，一道嗓音不由分说地闯进耳膜，“蛮蛮，你掉到哪里啦？”

“蛮蛮？”

树丛里忽的钻出一个胖乎乎的脑袋，正惊喜地看着她说：“找到你啦，蛮蛮。”

谢楹故作生气道：“阿芷，我差点被你送上西天啦！”

紫衣小姑娘钻进草丛，头发上还缠着几根枯枝，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蛮蛮，我错了，不过幸好我聪明，等了一会儿不见秋千停下来，一瞧才发现你不见了，这才来找你。”

谢楹：“……”

合着你还是躲了一会儿才来找我的？

穿着石榴红小夹袄的谢楹抬手放在她肩上，使劲儿晃了晃，稚声道：“阿芷，你是相府千金，不是将门千金！而且你才六岁啊，力气怎么可以这么大？！”

淡紫色交领长袄的小娘子就这么任她晃着，不断求饶道：“真的错了嘛。”

萧初霁就看着两个小姑娘摇摇晃晃的可爱模样，刚才的警惕也不禁弱了几分。

但两位贵女都不是好惹的人，她们的名声一向不好，千万不能再惹来一个恶茬。

姜芷这才看到另一侧的少年，个子高高瘦瘦的，身姿却是犹如一棵老松般挺拔，脊背笔直，很有气质。

尤其是这相貌，比她见过的所有京城男子都要俊雅。

明明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可就是有一种超脱年龄的成熟稳重感。

姜芷搂着谢楹的脖子，将她转了个身，背对着萧初霁，窃窃私语道：“蛮蛮，他是谁啊？”

“这是大昭来的客人。”谢楹尽量委婉道。

“大昭的客人？”姜芷想了一下，顿时灵光乍现，说，“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被送过来的质子殿下？”

谢楹说：“对啊，他还救了我的命呢。”

姜芷大惊失色道：“就是前段时间那两个混小子把你推下去的那次？”

“嗯。”

“英雄救美啊。”姜芷回头偷看他一眼，立刻回头，说，“蛮蛮，你眼光不错欸，他长得好好看！”

谢楹：“？”

姜芷突然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姐妹都懂，你是不是看上他，想要收为面首啊？”

“我就说当公主还是不错的嘛，想要多少面首就有多少，这个还是从小养大，以后就不用找那些歪瓜裂枣了。”

谢楹赶忙捂住她那张毫无遮拦的嘴，犹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脸颊泛起红晕道：“阿芷，我才五岁好不好？不至于吧。”

“唔唔五岁？不愧是我姐妹！”

谢楹：“？”

身后的萧初霁看着她们两个小团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穿着石榴色的衣裙，一个穿着淡紫色的长袄，衣衫色泽鲜明，在这枯暗的冬春时节格外亮眼。

只是刚才说什么“公主”“面首”的，萧初霁心底有一些不舒服，面首是指他，还是指以后的其他人？

但无论如何，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大澧七公主尊贵无比，日后即便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