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病(入v通知)
谢楹同姜芷一起看完了谢小七,就手牵着手一起去了后花园玩。
谢小七交由萧初霁照看,其实也是谢楹想要让谢小七多陪陪他,毕竟一个人总会憋坏的。
哑仆恒泽更不能陪他说话解闷,谢楹只好悄悄让小花猫多陪着些萧初霁了。
今日天晴,姜芷从相府拿了一个纸鸢,黑白色的燕子形状,尾巴处系着细且韧的白线,连接在线轮上。
两人都穿着青绿色的薄衫,裙摆上绣着金丝祥云纹,衬得两个小娘子活泼如春。
这两套衣服是谢楹特意找了宫里的绣娘亲自为她们量身定制的,虽不说一模一样,但样式却是大差不差。
谢楹握着线轮把控方向,而姜芷则是蹦蹦跳跳地抓着纸鸢跑在前面。
两个小娘子配合了几次,纸鸢果不其然飞到了高空,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影,活像只栩栩如生的真燕子。
姜芷高兴地直拍手,喜色溢于言表,“蛮蛮,我们成功了!”
而谢楹也是专心致志地抬头看天,瞧着纸鸢的动向,生怕一不小心就飞走了。
不知何时,风渐渐大了起来,天空中的纸鸢仿佛成了一个飘摇不定的浮萍,左一摆右一晃。
谢楹顿感不妙,喊道:“阿芷,你离纸鸢的线远些!”
话音刚落,只听清脆的啪的一声,白线断了,纸鸢燕子随之飘到了远方,始终不落地。
姜芷讶然道:“蛮蛮,纸鸢飞走了。”
说罢,她竟伸手去抓那一截白线。
“阿芷,快住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姜芷往前扑了过去,马上就要抓到纸鸢的断线。
刹那间,一道身影猛然从侧面跃出,单手拎起姜芷的衣领,将她与断线拉开。
落了地,小娘子还在眼巴巴地看着纸鸢飞远,却没看到谢楹已经拿着线轮走近,挥起,又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落下一棒。
姜芷当即哎呦一声捂着头,刚要撸起袖子报仇的时候,却见谢楹正一脸不满地看着她,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阿芷,你不知道纸鸢线很危险的吗?”谢楹指责道,旋即又将她上下扫了一遍,确定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谢邵毫不客气地笑道:“阿芷,你好歹也是做姐姐的,如今却像是蛮蛮在照顾你。”
“你!”姜芷掐着腰怒了一下,然后又道,“说的还挺对。”
谢楹:“……”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谢邵同谢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让一向易怒固执的姜芷噎住,谢邵又乘胜追击。
他故意抬高音量,道:“要我说啊,还不如蛮蛮的两个亲姐姐呢,清清饱览诗书,论起诗文与朝政,不输男子;
如沐呢,虽然没什么心思在朝政之上,但琴棋书画,那可是远名在外,宫里最好的老师也要点头称赞,反观你,也就打架出了名。”
“哎嘿,本姑娘就是打架厉害,我读书读不过她们,但我的志向又不在此。”姜芷气哄哄地别过头去。
谢楹嘴角也微抽,他说的的确没错,也正是因为两位公主太厉害了,以至于谢楹生怕这个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
毕竟,她也是除了恶名昭著以外,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
但很不幸,谢邵还是不怀好意地朝她看来。
那眼神令无处躲避的谢楹顿时后背发凉,她忙道:“前几日,三姐姐写了首新曲子,二姐姐给她作词,我努力努力,练练嗓子,给两位姐姐做黄莺。”
话音刚落,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谢邵捧腹大笑,怎么也停不下来。
谢楹:“………”
而一旁的姜芷还在四处张望飞远的纸鸢。
青衣绿穗的小娘子赶紧换了个话题,仰头问:“大皇兄,你怎么来后花园了?”
他可不是有这等闲情雅致的人。
谢邵四处瞧了一眼,旋即低下身子与她平视,揉了揉小皇妹的头,说:“我们家蛮蛮怎么越发可人了。阿芷,你也不晓得学一学。”
姜芷掐着腰凑上来,倔强道:“要你管!”
其实谢楹以前的性格着实算不上好,但就是长得圆润可爱了些,所以谢邵这位做大哥的才会多加包容吧。
以谢楹目前的观察与联想,只能这么以为。
不然,谢楹也无法推测出为何谢邵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在这么温和。
谢楹道:“阿芷也很好啊,反正我喜欢阿芷。”
闻言,一旁的姜芷感动得欢天喜地,边搂着谢楹的脖子不撒手,边朝谢邵扮鬼脸。
眼见两个小娘子关系这么好,谢邵直起身抱着胳膊,低头笑看她们,说:“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关系最好,行了吧。”
说话间,有人走了过来。
几人回眸看去,谢楹只见中间的那位女子容貌艳丽,看起不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眉间却凝着一股忧愁。
而站在她旁边的小娘子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单髻,发间别着一根银色的流苏,明黄色的长裙几近曳地,微微一笑,尽显温婉大气。
谢邵率先反应过来,侧过身行礼道:“邵儿见过卫嫔娘娘。”
他顿了顿,又稍一侧身,对着明黄色衣衫的小娘子点头示意道:“见过卫娘子。”
卫岚也回礼道:“臣女卫岚见过宁王殿下。”
姜芷这才拉过谢楹,不停地晃着她的衣袖,激动地小声道:“是卫家娘子欸!邵大哥心仪的娘子。”
谢楹这才想起来当时扶桑春水她们嘴里说的卫家娘子,正是眼前的这位女娘。
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却恰好同卫岚视线相交。
卫岚弯了弯嘴角,朝她笑了一下,旋即就与身旁的卫嫔低声说起了话。
谢楹又瞧了瞧谢邵,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后花园呢,原来早有图谋。
两个小娘子很有眼力劲儿,对卫嫔行过礼以后,便匆匆忙忙说还有事,旋即转身跑远了。
跑走之际还不忘朝谢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求多福。
路上,姜芷还兴冲冲道:“蛮蛮,邵大哥是不是早就算好了卫娘子要来?”
谢楹点点头,说:“我觉得像是。”
“没想到,他那种硬汉也会暗戳戳喜欢人呀。”姜芷眯着眼睛笑道。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姜芷去探望过了容妃,现如今也打算要回相府了。
送走姜芷后,谢楹去了永安宫偏院,院中花圃里的星灯草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苗儿,长势旺盛,密密麻麻地一整块。
她舀了点泉水,蹲下身细心地浇灌着。
身后传来喵喵的叫声,谢楹听出来了,那是谢小七在呼喊。
经过几日的细心照料,谢小七已经能自己独立走路了,只不过依旧需要喂养一些羊奶。
谢楹把拿过来的新鲜羊奶倒在掌心一点,然后去喂小猫儿。
站在门口的萧初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们安宁温馨的情景,黑眸里也染了点笑意。
似乎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在注视她,谢楹抬头,恰好对上萧初霁的视线。
小娘子朝他微笑,脸颊两侧沾染了一点霞光,圆溜溜的眼睛弯起来像是天边可望而不可即的月牙,青色的丝绦垂在肩头,与发丝相缠绕。
萧初霁突然领悟了书上常说的一句话,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倘若没有那件意外,没有得过这场怪病,或许他本就可以岁月静好,有父皇母后的疼爱,有幸福的过去。
“哥哥,好痒啊,谢小七胃口好大。”谢楹笑道。
萧初霁走近,也蹲下身,轻轻捋了捋谢小七的毛发。
可他刚一触摸到谢小七,小花猫就害怕地惊叫起来,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谢楹愣了愣,不明所以地问:“这是怎么了?小七有点怕哥哥?”
闻言,萧初霁收回了想要触摸的手,眼神黯淡落寞,恢复了平静疏离的神情。
“是我吓到他了。”萧初霁往后退了一步。
谢楹拉起他的胳膊,撸起袖子,顿时明悟,她眸中爬上一抹心疼,看着那深邃结痂的牙印,说:“哥哥,疼么?”
萧初霁抽回胳膊,拢下衣袖,淡淡道:“不疼。”
末了,他看着小娘子心酸的模样,笑着安慰道,“蛮蛮,你别担心我,我不疼的,早就习惯了。”
过了片刻,谢楹说:“哥哥,我帮你上药吧。”
她抱着小猫跟着萧初霁进了屋子,谢楹翻出来一瓶治外伤的药。
转身之际,余光瞥见了简陋的药箱里装着各种瓶瓶罐罐。
药瓶大小不一,就连上面的标签也都不一样,字迹工整端庄,是萧初霁写的。
也对,只有恒泽和萧初霁两个人,就连药瓶上的标签也需要他自己来写。
其中有一个小罐子上写着“病发后服”。
谢楹掂量了一下,顿时心下一沉,罐子里的药丸并不多了。
身后的萧初霁抬头看着她,小娘子踮着脚在药箱里翻找,丝穗垂在脑后晃个不停。
直到谢楹拿了伤药过来,萧初霁才快速移开目光,重新落在旁边吃得开心的小七。
萧初霁道:“我自己来吧。”
“你才不会涂好呢,”谢楹一脸看破的神情道,她晃了晃手里的药膏,说,“你看,里面的药膏根本就没动,我就知道你不会认真对待那些伤口。”
小娘子一脸笃定,旋即让他把胳膊拿出来,语气不容置否。
就连谢小七也在帮她喵喵叫。
萧初霁下意识地照她说的做,乖巧地不像样。
“哥哥真听话。”谢楹笑了笑,自己爬上凳子坐好,慢慢地帮他涂药。
小娘子柔软的指腹轻轻划过伤口,咬伤的红印渐渐被厚厚的一层伤膏覆盖,冰冰凉凉的,痛感也在减轻。
萧初霁莫名的心静下来,彷佛有些沉醉其中。
谢楹看着那些狰狞又密布的疤痕,说道:“哥哥,你看看你的手臂,这么多疤痕,都不好看了,若是再添几道,我就不喜欢了。”
萧初霁愣愣地看着她,“可是——”
发病这种事他控制不了的。
谢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本正经道:“你以后记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了伤就涂药,更不要省着药膏,懂吗?”
闻言,萧初霁点点头,又学着她的模样,取出厚厚的药膏抹在以前的旧伤疤上。
见状,小娘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一次发现,这个哥哥不仅有点闷,还有点可爱呢。
吃完饱饭的谢小七也试探地往他们这里走过来,它站在桌子上,一步步走近萧初霁的胳膊,学着谢楹涂药的模样,舔舐着萧初霁的旧疤痕。
谢楹高兴道:“哥哥,谢小七不怕你了。”
见状,萧初霁眼里也盛了点诧异,痒痒的感觉,却又很心安。
“我们小七最懂知恩图报啦,你给它喂吃的,它就会喜欢你。”谢楹道,“哥哥,你再去试试。”
萧初霁试着拿起桌上的小鱼干,撕下来一小块放在掌心,然后静静地摆在它面前。
谢小七伸长脖子闻了闻,先是警惕地后退,抬头看看萧初霁,又看看谢楹。
小娘子撑着下巴,半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看它动作。
只见下一刻,谢小七放下警惕,往前走了几步,又开始啃起了小鱼干。
谢楹兴奋地晃着萧初霁的一只胳膊,道:“哥哥,小七喜欢你。”
萧初霁侧头看着她,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一点,眸子里满是亮晶晶的光。
“蛮蛮,谢谢你。”他轻声道。
谢楹讶然抬头,笑意盈盈道:“哥哥要是谢我,就请我吃糖吧。”
说罢,小娘子歪着头,伸出两只手凑近,“什么糖都可以,我不挑。”
萧初霁看着她摊开的掌心,没有拒绝,他把小鱼干放在桌上,旋即起身去拿了一个新的瓶子,里面装着新的薄荷糖,浅绿色的光泽。
他想了想,打开罐子,只给了三颗,说:“不能多吃。”
顿了片刻,萧初霁轻声道:“明日你想吃,可以再来。”
谢楹也没意见,开开心心地拿过三颗糖,放进嘴里一颗,清凉的甜味儿在嘴里蔓延开。
小娘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身来。
萧初霁照做。
谢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握在掌心,神秘兮兮道:“哥哥,张嘴。”
小少年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颗奶糖就已经塞进了他嘴里。
谢楹说:“好吃吗?这是饴糖铺新出的糖,我买了好多呢。”
萧初霁点点头,舌尖弥漫着甜香,沁着丝丝凉意,道:“好吃。”
但听完她的话,萧初霁还是道:“蛮蛮,你快要换牙了,少吃些糖。”
经此提醒,谢楹才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到换牙期了,吃多了糖怕是会牙疼。
“但糖太好吃了。”谢楹戳戳手指说。
萧初霁叹口气,想了想,道:“蛮蛮,你明日再来找我,我教你保护牙齿。”
闻言,谢楹眼睛一亮,道:“哥哥,你会医术?”
“一点点吧。”萧初霁神秘道。
谢楹这才想起来,在大楚,她平日里受伤,都是萧初霁挥挥手的事情。
偶尔有一次,萧初霁一反常态地要教她涉猎医术。
教她看医书,教她自己忍痛包扎伤口,教她给自己配药。
谢楹曾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耗费心力。
而萧初霁只是说,“我终有一天魂飞魄散,你总要自己照顾自己。”
小娘子烧得有些迷糊了,嘴上依旧固执道:“你才不会魂飞魄散,都活了几百年了,你肯定活得比我还要久。”
萧初霁却满不在乎道:“我只是一个游魂,残留世间百余年,已是荣幸,地府不允我转世,结局就只能魂飞魄散了。”
语气平静得像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脸颊通红的谢楹在床上直打滚,哭得眼睛都红了,脑袋晕乎乎,眼泪却不止。
她断断续续道:“我不要,你们都不要我,呜呜呜,活着的,不要我,死了的,也不要我,呜呜呜——”
一向淡然的鬼魂瞧着撒泼打滚的小娘子,蓦地笑了起来,把幻化出来的冰袋敷在她脑门上,道:“你若再哭,便没有奶糖吃了。”
一介灵体趋于消散的幽魂,身处尘世凡间许久,竟也渐渐明白一件事:
小娘子心思向来难猜,她若是哭了,自己一介鬼魂,也是会心疼的。
奶糖也没有用,谢楹气鼓鼓道:“你回你的破灯里吧,我不要你了。”
“那……我真走了。”萧初霁道。
谢楹红着眼睛,倔强道:“你走就走吧,关我什么事。”
说完,小娘子转身把头蒙进被子里,蜷缩着不理他。
片刻后,她又试探地回头看了看,只见一片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