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章(大修)
比起突然冒出的诡异男童,苏念更惧怕叶鸣赫多一些,她迅速朝后退了一大步,眼角却瞥见男童悄无声息地又离近了些许。
她瞬间被一股寒意席卷,终究没忍住,撇下叶鸣赫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父亲。”
就在此时,那男童低低地开口。
父亲?
她慌不择路的身形顿住,而后缓慢转过身,错愕地看着略有薄怒的叶鸣赫,和他身旁的男童。
男童大约五六岁,给叶鸣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随即走上前。
于是,苏念就眼瞧着叶鸣赫牵上男童的手。
“鹤安,我的养子。”叶鸣赫道。
鹤安虽肤色过于苍白,但长得极好,睫毛很长,眼睛乌黑乌黑的。
方才自己一定是吓傻了,才晃了眼没看清这样一双有神采的眼睛。如此漂亮的孩子,应该就是叶鸣赫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她父亲不就干过这样的事吗?
不过按父子俩的年龄掐算,这……叶鸣赫十六七岁居然就有孩子了。
三人来到膳厅,苏念觉得方才的反应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实在失礼,她轻声对鹤安道:“那个,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抱歉。”
鹤安表现得十分冷漠,只安静地埋头吃饭。苏念有些尴尬,看向叶鸣赫,叶鸣赫就跟习以为常一样,眉头都没抬一下。
而就在此时,苏念看到叶鸣赫拇指上套着的一个扳指,是通体黑色的墨玉材质。
她心尖一动,便想起楚国府的那件事。
苏君远说,本来她是要被算计着爬叶煊的床,但因为他的“好心”,才把她安排给叶鸣赫。而她就信了,在翠微山庄看到叶鸣赫拇指有戴扳指的痕迹时,她就更加笃定。
那问题来了,那只扳指是白玉的,而叶鸣赫此时戴的是墨玉的。两种审美大相径庭,墨玉那黑黢黢的似乎更符合他阴恻恻的性子。
可,叶鸣赫从来没承认过和她楚国府的那次。
如果那一次根本就不是叶鸣赫,是叶煊……这也就解释了叶鸣赫为什么把她圈在将军府,而不是公府。
其实,那一次到底是和谁,她已经不是太介意了,反正都是被狗咬,但是这件事决定她以后怎么报复苏福。
对了,肩膀上的刺青!
她记得那个男人的左肩臂上有一大片刺青图腾,花纹刚好是腾飞的翅膀。
想到这里,苏念稳住心神,道:“国公爷,是不是特别喜欢神鸟朱雀。”
古籍记载,上古神兽之一的朱雀主攻击,与叶鸣赫在战场冒进的作战风格十分类似,他以神鸟庇佑刺在肌肤里,相携永生,也不足为奇。
“你都看到了?”
话音刚落,叶鸣赫的语气像裹挟着万年冰霜,直叫人凉到骨子里。
屋中的所有人立刻停下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苏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脾脏也跟着沁着霜寒。她不知该不该回答。
“好得很,苏念。”叶鸣赫抬起双眸,眼中盛满的也是滔天的刺骨寒意。
苏念登时又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手上的筷箸也拿不住了,掉在地上放出清脆又突兀的响动。
她居然在叶鸣赫——一个有眼疾的人——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杀意。
那朱雀刺青到底包藏着什么秘密,让他忽然变成战场上修罗,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举起长枪要将她刺杀了。
“我……”字眼堵在喉咙,却发不出声。
“很好,”叶鸣赫从鼻端发出一声冷笑,“你这么不懂规矩,看了不该看的,还在夫主面前称起‘我’来,看来不罚你都不行了。张妈妈,把苏念关到幽梓园。”
“什么幽梓园?”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苏念本被圈在将军府就老大不乐意,她不由惊恐地问道。
一抹冰冷又残忍地笑意染上叶鸣赫的唇角,“试试就知道了。”
张妈妈走上前,站在苏念旁边,示意让苏念跟着走。
“张妈妈……”在这屋中,唯有张妈妈还对她笑过,她虽知张妈妈不可能左右叶鸣赫,但还是跟抓了救命稻草一样,哀求地看着她。
“别做梦了,你以为我身边什么人,能替你求情?”叶鸣赫言语满是讽刺。
苏念的气息已经破碎,她缓缓地站起身,不得不跟着张妈妈走,快出屋门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和愤怒,转身跑了回来,冲着叶鸣赫一字一句道:“叶鸣赫,你不能把我关起来,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你是我的妾啊!”叶鸣赫语气倒软和不少,但字字透着不屑和玩味。
“我不是你的妾,我不要做你的妾!”苏念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发狠地嘶吼。
“多加五日。”叶鸣赫道。
“你……”
“十日。”
一旁的张妈妈见状,赶忙催促道:“苏姨娘,不要叫我们做下人的为难,快走吧。”
苏念正准备张口,被这么一指责反而冷静下来,别说这将军府,连京城天子跟前叶鸣赫都说得上话,她确实激愤过头了。
死死瞪了叶鸣赫一眼,就转身同张妈妈走了。
幽梓园地处偏僻,两人走了好久才走到,小院门上落了一把锁,锁倒簇新,想来幽梓园也常有人走动。张妈妈摸索出钥匙将锁打开,立刻铺面而来一阵阴冷潮气的寒风。
苏念忍不住打了寒战,越往里走,她的心就凉下去一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要不是知道这是将军府,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荒野山林。
被青石板铺就的甬道因长着苔藓,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还湿滑难行,两边杂草丛生已及人高,高大的古树因无人修剪,枝叶也繁茂得遮天蔽日,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如蛇一般蜿蜒缠绕。
一阵凉风吹过,萋萋荒草,丛丛枝叶印着树影像鬼魅似的晃动,还时不时夹杂着如女人一般低泣的呜呜声。
“我……我要住几日?”苏念的声音在风中也显得破碎暗哑,她一开口都把自己吓一跳。
“刚国公爷说,十日。”张妈妈说完,轻轻地摇了摇头。
“十日就十日吧。”苏念咬了咬牙,“饭菜总有人送吧。”
她还是比较关心,叶鸣赫的这个举动,到底只是幽禁还是想要她的命。
“送的。”
“住的地方……”倒有些开不了口了,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都没办法挑剔,她还指望什么。
“也算干净。”
说着两人就来到为她准备的屋中,苏念见屋中陈设布置比较老旧简单,但确实还算干净,这让她又放松许多,看来这十日也不算难熬。
“多谢你,张妈妈。”
张妈妈一愣,“你没怪我刚才指责你?”
“没怪。”苏念笑了笑,其实方才在叶鸣赫跟前,她能体会到张妈妈的深意,“要不是您出言提醒,恐怕我从幽梓园就出不来了。”
张妈妈也跟着笑了笑,“国公爷脾气确实不好,但若不犯他忌讳,他待我们这些下人还是不错的。”
“下人”二字,刺的苏念耳朵生疼,她苦笑道:“我现在也晓得了。张妈妈有事便忙吧,若可以,晚些时候送饭菜时,给我拿几本书来,什么书都行。”
张妈妈倒讶然苏念的反应,刚在国公爷那叫嚷成那副这样子,想来是极不情愿来这里的,结果来了这里,却能坦然接受,甚至还寻出让自己惬意的法子。
“好的,再多给苏姨娘备几根蜡烛。”张妈妈笑着安抚,却忽然脸色一变,又道,“苏姨娘晚上还是别点蜡烛。”
晚点不让点蜡烛?这又是触了叶鸣赫啥霉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事。
苏念“哼”了一声,只得答应。
张妈妈神色却还没见好,欲言又止半晌,终是没有再开口与苏念道别离开了。
待回到屋中,叶鸣赫就把她叫到身侧回话。
“她反应如何?”
张妈妈知道,国公爷把人往幽梓园赶,那个人越惊恐越失望,他就越满意。但她也不敢不说实话,“苏姨娘起初还是有些不满的。”
“只有……不满?”
叶鸣赫因为苏念只表现的“不满”,他反而不满了。
本来后面的事,国公爷不问,张妈妈也不会说,但现在却不能隐瞒,“苏姨娘进屋之后,好像脸色还松快不少。”
果然,叶鸣赫的脸更沉了。
她不也是知州的女儿,娇滴滴的大小姐出身么?那屋子简陋成那样,她还能住得习惯?
“给她送的饭食,不要按照我屋中的份例来,这府上最下等的奴仆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他沉着声道。
“知道了。”张妈妈道。
“她还说什么了吗?”敢再继续扭着性子,就让她再多呆十日。
“她说要几本书。”
这还不错,还有个认错认罚的样儿,可转念一想,就觉不对。
“还有闲工夫看书?倒像享起清福了。”叶鸣赫语气愈发不悦,他在自己的书架上长眸一扫,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以为我没什么法子惩罚她?”
张妈妈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这些跟着国公爷的人,都知他是什么癖性,很难与人亲近,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人没,更难寻一个年轻婢子。
国公爷二十有一,这样下去恐怕要断了叶家长房的香火,好不容易纳了一个妾就这般打打罚罚的,俨然把对方当成了一个恶敌。
“那……不给苏姨娘送书了?”张妈妈探寻地问道。
“送,怎么不送。你将书架上那几本讲鬼狐精怪、魑魅魍魉的话本给她拿过去。”好似终于想到一个能让俘虏或者恶敌受折磨的法子,本来死气沉沉的语气还染上一丝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