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章(小修)

晨起,叶鸣赫出屋门时,苏念就站在门口,她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本是粉嫩水亮的唇瓣也失了血色,身上还是昨日那身衣服,到处沾着杂草,裙摆勾出几道口子,膝上衣袖染着泥土。

一看就是昨夜未合眼。

叶鸣赫长眉蹙起,神色不耐地要越过苏念下楼。

“我不要给你做妾,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让我回去。”苏念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急切的语气昭示她心内并不平静。

叶鸣赫乜了一眼,“不可能。”

苏念猛然抬眼,直直地盯着叶鸣赫的双眼,“那我就状告你,强抢良家女眷,我不信你的权力大于王法!”

叶鸣赫冷笑:“你倒提醒我了,纳妾文书已经写好,你得空给苏家送过去。”

“什么纳妾文书?没我按的手印,做不得数……”

话音未落,“胡川!” 叶鸣赫抬声唤道,胡川从楼下赶忙跑了上来,“文书上没苏姨娘的手印,她有些不高兴了,你去帮她。”

胡川心情复杂地看向苏念,原以为她是个有些手腕能得国公爷青睐的女子,没想到却是所有想接近国公爷女子里最惨烈的一个,总能一言一语激出国公爷的怒火。

“苏姨娘,对不住了。”胡川把苏念拖到屋中的书房。

“叶鸣赫你个疯子。”苏念根本挣扎不得,强行被按下手印。

叶鸣赫依旧笑着,“原来你知道,所以你斗得过疯子么?”

苏念受了惊吓,又枯等一整晚,方才如强弩之末硬拼着一口气与叶鸣赫争执,这会是一丝力气都没,她瘫软在地上,失声恸哭。

“乖些,也就半年,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是……再入幽梓园?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纳妾文书飘然落在苏念眼前,她无法选择,只能含着泪眼点头。

叶鸣赫见苏念这般萧索形容,便知她已完全被自己驯服,就如驯服一匹烈马之后,作为安抚,他都会轻抚马鬃马背再投喂几颗豆子,他甚至也想上前摸摸苏念蓬松凌乱的头顶。

生出这种念头,叶鸣赫顿觉荒唐,将自己眼神移向别处,依然冷声道:“一会儿你同我去山庄接外祖母,怎样表现,你该晓得吧。”

苏念依然点头。

辰正时,苏念焕然一新,不复方才的狼狈和窘迫,但微红的双目和泛青的眼底昭示她已疲累不堪。

坐在马车上,叶鸣赫看到她这般憔悴,恐怕让外祖母看出端倪,就违背自己当初强纳她哄外祖母欢心的初衷,便嘱咐胡川将马车赶慢些,让苏念在马车上补眠恢复气色。

又见苏念是昏昏欲睡了,但依旧会颠簸地头撞到马车壁上被惊醒,恐怕这样也恢复不了什么。

他按了按眉心,沉着脸向苏念靠近,伸出手臂让手背贴在马车壁上,昏睡中的苏念似乎找到一处又软又温热的支撑点,干脆脑袋一直靠在他的掌心不动弹了。

“到了。”马车已赶到山庄外,叶鸣赫将苏念叫醒。

苏念眨了眨水雾迷蒙的眸子,都意外自己在马车上睡得都如此昏天暗地,心情虽然沉重,但身体总算恢复了些。但不知为何,叶鸣赫却一直暗暗活动着肩臂,好似他这一路挺受罪的。

两人进入山庄,坐在院子里等候纪老太太,苏念隐约瞧见了丁冬的身影。此时叶鸣赫手撑着额头闭目歇息,她故意发出几声响动,也没见他有反应,便蹑手蹑脚地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叶鸣赫倏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小姐,你这段时日去哪了,怎么也不和我讲一声?可把我担心坏了。”丁冬又焦急又委屈,“那个男人又是谁?”

苏念不想把丁冬卷进来,便只拉着她的手安慰,“你先别问了,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目前我……我很好,你最近就在山庄住着,央晚肯定会同意。”她瞥了一眼院子的方向,担心叶鸣赫发现她擅自离开,就催促着道,“你先回去,等有机会我再给你解释。”

丁冬抿着唇,乖巧地点点头,又不舍地离开了。

苏念回身往院子中走时,蓦然发现面前悬空着一张长长的写满字的纸条。

她本好奇,伸手要触及那张纸条时,那纸条居然又往前挪动了,她不由顺着纸条往天上看,就看到一只绘有美人图的风筝。想来这张纸条是捆在风筝线上的。

她立刻反应过来是谁在耍这种把戏,顿时失了兴趣,甚至还感到厌恶,扭头就走。

纪冲见状,急忙追上来。

“苏念!”

苏念加快步伐,奈何她跑不过纪冲,就被堵住了去路,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想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吗?”

不得不承认,纪冲是有一副好皮相,她当初也不能免俗,与他深交有一部分原因是相中了他的样貌。但自事发之后,又多加了解他的为人,他所展现出的“神情款款”让她十分不适,就好像刚吃了一个大肥肘子,又油腻又恶心。

“不想。让开。”苏念将脸别在一边,没好气地道。

纪冲垂眸看着她,声音越发轻柔,“念念,我们重归于好吧。”见苏念朝后疾退,他一步上前又拉近两人的距离,“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你看,京中多少贵族子弟通房妾室一堆,逛花楼找姑娘的也比比皆是,我已经很好了,从不沾染这些,不过是没留神犯了一次小小的错误而已。你放心,我肯定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苏念听后,终于肯分出眼神看向纪冲,冷笑道:“所以到现在你还认为,你能娶我为妻,是对我的极大让步,我合该对你感恩戴德吗?纪冲你听着,已经晚了,我现在看不上你了,做你的妻子我根本不稀罕。”

“你说什么?”纪冲粉饰的温柔瞬间被撕碎,“秦朗见我表叔院子里有个女人,难道真的是你?你真的攀上他了?”

“是啊,离了你,我就寻不到一个更好的郎君吗?”

“你疯了吧!”纪冲来此之前,抱着一定让苏念回心转意的决心,花费诸多心思要投她所好,甚至告知自己不要动怒,要装出以前她喜爱的那副样子。可是,苏念这一句话,让他实在装不下去,也忍不了了。他怒极,“他就是……”

“‘瞎子’是不是?你有种,怎么不敢当他面说?”

纪冲被质问得语塞,他还真不敢。

“你翻来覆去就只会编排他这句,他只是看不见,又没有犯错。”

“苏念,你莫不是在讲笑话吧,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他在官场上将坏事都做尽了。”

叶鸣赫官场上会怎样,苏念也只是听说,但是对付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她是亲历那些坏透的法子。但目下要对付纪冲,她也只能从叶鸣赫那些事迹中,扣出点“好人”品质来。

“是吗?他也有喜恶,面对自己的‘恶’率性而为,却从不在背后议论他人,这一点可比你像君子。而你,是个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小人!总之,叶鸣赫什么都比你强,尤其……”苏念不想再和纪冲纠缠下去,铁了心要一语戳破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便一咬牙道,“尤其,那方面也很强!”

“你和他睡了?”纪冲气得五官扭曲到一起,世家公子的风度荡然无存。

“是,我就是心甘情愿伺候他。”

纪冲恼羞成怒,指着苏念的鼻子破口大骂:“贱货!咱俩在一起半年,你说不让我碰你,我就真他娘地没敢动你。结果你却转眼和一个瞎子搞上了。苏念,你可能耐了!”许是不解气,扬起手就要打人。

苏念自知躲不过去,吓得闭上双眼低呼一声,但她并没有等到那个巴掌,反而听到纪冲在痛苦地低|吟。

“谁,能耐了?”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冽,一字一字地说道。

苏念一听是叶鸣赫的声音,迅速睁开眼,就瞧见此时他一手钳制着纪冲的手腕,隐隐在发力。

她脑子瞬间乱了,根本没有因为有人帮他挡了那一巴掌而欣悦,也无心欣赏纪冲被拧得痛苦的样子。

而是心口嘭通乱跳,想着自己要遭殃。

他听见了,他全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