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晚晚猜想顾怀安的时候，听到他问自己：“听说你想考虎头镇中学？”

江晚晚愣住了，不敢相信问道：“才过去一个晚上，已经传到你那去了吗？”

顾怀安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笑了，告诉她：“在小岛上几乎没什么秘密。”他语气认真，不过下一句又开起了玩笑：“当然了，军事秘密除外。”

这让她辨不出小岛没有秘密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吧，江晚晚轻叹了口气，倒也很快接受了自己这个小志向可能一夜之间已经被全岛人知道的事实。

既然谈到这个问题，她干脆问顾怀安：“你知道虎头镇中学吗？”

顾怀安点了点头。

“它真的很难考吗？”

顾怀安笑道：“应该吧，不过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江晚晚品着这四个字，忽然笑道：“我也信。”

这话并非敷衍，相反的，她不仅相信事在人为，更见过逆天而行。

当年敌人嚣张扬言三个月要拿下中华大地，前线战事一再溃败，似乎连老天 都在说这个民族气运尽了。但偏偏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不认，以凡人之躯，行逆天之举。

顾怀安没有忽略她眼中的那抹坚毅。

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他见过最特别的，特别到他忍不住去想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还带着稚气的脸有着和这年纪不相符的坚韧，顾怀安自问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此时都忍不住感慨：“你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

江晚晚嘴张了张，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问怎么不一样。

她想，她就是不一样的。

“飞机，飞机。”甲板上，有个小孩兴奋大喊。

江晚晚抬起头，果然看到有两架战斗机从上空飞过。

只不过她的反应和其他因为看到飞机而兴奋的孩子不一样，顾怀安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

他刚才好像从她反应中看到了紧张。

紧张？顾怀安不解。正常来说，孩子见到飞机火车之类的会兴奋才是。

江晚晚确实紧张，这种紧张是在战乱年代养成的几乎本能的反应。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这是他们国家的战斗机！

“顾医生，这是我们国家自己造的飞机吗？”

顾怀安摇了摇头：“我们国家还不具备自主造战斗机的技术。”

还不能自己造飞机啊，失落在江晚晚心底无声蔓延。

或许是因为有人聊天，四十多分钟的航程过得特别快。

快到港口时，顾淮安指着一处地方对江晚晚说：“看那边。”

江晚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了一幅早晨港口忙碌的景象，心像忽然被一根看不见得细丝轻轻拉动，无比触动。

因为快要到港口，杜萍让江桃来寻人。

江晚晚告别顾怀安，跟着江桃去和杜萍会合。

江桃看到她和顾怀安站在一起聊天，好奇：“你怎么和顾医生能玩到一块去？”

江晚晚告诉她：“没玩。”

只是闲聊。

江桃不信：“平时你可没少问他功课。”

“你也可以问的，顾医生人挺好的。”

“我才不需要。”江桃撇了撇嘴，她确实不需要，所以也不理解，明明江晚晚现在的成绩比她还好一点，为什么这么多问题要问人呢。

一阵晃荡后，船靠岸了。

之前一窝蜂上船的人，又一窝蜂下船。

下船后，杜萍领着两个孩子直奔菜场。

想要买到新鲜的肉菜，就必须得抢头批，所以在杜萍心里，买肉菜是这次出岛的第一重要事。

三人在菜场耗费一个多小时，终于买齐了要买的东西。

杜萍看着已经有些累的两个女儿，难得大方了一回，问她们：“想不想吃芝麻糊？”

这话一出来，别说江桃，江晚晚眼睛也为之一亮。

“吃吃吃，我要吃芝麻糊。”江桃拉着杜萍的手央求。

“走吧。”杜萍笑呵呵带着两个女儿去吃芝麻糊。

卖芝麻糊的糖水店在另一条街，江晚晚算间接逛了菜场，又逛了半条比较繁荣的街道。

虎头镇的繁华自然是和上辈子见过的十里洋场没得比，但是她更喜欢虎头镇。

她想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穷得踏实。

以前不明白，怎么可能穷还踏实呢，但现在明白了。

这种现在虽然很穷，但是可以预见未来会越来越好的感觉，确实很踏实。

江桃见她左右张望，还时不时傻笑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暗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但随后想到，如果不是李梅当时将她们两人调换，那没见过世面的就会是自己，顿时又得意不起来了，甚至心情还很复杂。

吃完东西，杜萍想着买了那么多东西，拎来拎去也不方便，便对两个女儿说：“阿桃，一会你带晚晚去买书，我就不跟着去了，在这等你门。东西太多，拿着不方便。”

江桃当然没问题，虎头镇她熟着呢。

她看向江晚晚，故意问：“你觉得呢？”

江晚晚笑道：“都可以，我一个人去买习题也可以的。”

江桃不屑切了声，反问她：“你知道去哪里买吗？”

江晚晚摇头，却道：“不知道，不过我可以问人。”

这回答，直接把江桃给说不高兴了，认定江晚晚这是不愿意和自己一起。

她嘴一撇，负气道：“那你就自己去吧，反正我也要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杜萍头大，这两孩子怎么说两句就吵起来了？这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她揉了揉额头，喝止住两人：“行了，反正新华书店也不远，晚晚能自己去就自己去吧。至于阿桃，你想去买什么也去吧。买好了赶紧回来，我们坐第一班返航的船回去。”

两人沉默，算是应下。

虽然女儿说可以问人，杜萍还是大概说了一下怎么走。虎头镇总共才几条街，她并不担心女儿找不到。

“快去吧。”急性子的杜萍催她们了。

两个孩子离开后，糖水店的老板娘走了过来。

她在虎头镇开了十几年店，和经常来赶集的人都挺熟的，早就从其他人那听说过杜萍家的事。今天难得杜萍过来，还带着两个孩子，她也早想上前聊了，奈何碍于孩子在一旁。

如今孩子走了，她一刻也不耽搁，走上前和杜萍闲聊起来。

“那个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和你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杜萍也料到自家的事肯定会传开，所以听到这话也不意外，叹了口气道：“是吧，和我是真像。”

如果不是因为李梅，她又怎么会和自己的亲生女儿错过十几年，想到这些，杜萍就咬牙切齿。

“你怎么想的？”老板娘问。

“什么怎么想？”这话太无厘头，杜萍不明白。

老板娘啧了声：“你刚也看到了，两个孩子挺不对付的，真要将她们一起养在身边？”

“不然呢？”杜萍反问她。

江桃的亲妈坐牢了，病成那样肯定是熬不到刑满释放的，亲爸又因为救人牺牲了。他们不养，难道真送孤儿院？

且不说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有感情，就说他们家老江和江凡又是过命的交情，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啊。

她苦笑着对老板娘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当年孩子也是无辜的。”

老板娘当然也知道孩子无辜，她也只是说说，真要问她怎么办，她也是不知道的，不过还是好心提醒：“有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可别最后不是亲生的养不熟，亲生的和自己离了心。”

杜萍的心咯噔了下，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的……”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慌呢？

另一头，江晚晚和江桃两人出了糖水店后，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走。

虎头镇不大，江晚晚凭着杜萍说的，途中问了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新华书店。

书店并不大，可选择的学习资料也并不多，可江晚晚并不失望，反而挑选得格外认真。

以前一个红十字会的姐姐就告诉过她，越是条件艰苦，越要利用好有限的资源。

经过细心挑选，江晚晚买了两本习题册。

两本都挺厚的，如果想要在两个月内做完，必须要争分夺秒。

买好习题册，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在门口遇到顾怀安。

江晚晚笑问：“顾医生，你也要买书吗？”

顾怀安摇了摇头，说了个让人意外的答案。

“我在等你。”

“等我？”江晚晚不解。

“嗯。”顾怀安淡笑问她：“不是说想去虎头镇中学看看吗？”

“你……要带我去？”江晚晚不敢相信。

顾怀安嗯了声，笑问：“去吗？”

“去去去。”江晚晚答得急切，虽然很突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带自己进去，但不管如何，她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走吧。”顾怀安笑指了指左边的方向，并率先朝那方向走去。

江晚晚捧着新买的习题册，小跑了两步就追上了。

她好奇问：“顾医生，你怎么知道这会我在新华书店的？”

“其实不知道的，只是过来瞧瞧。”

过来看到她在认真挑选，便站在门口没打扰。

他回答得很坦荡，坦承自己只是过来看看，如果她人不在这里，那就没有后续的事了。

江晚晚也并不在意，要说是专门在这等自己的那才不实际呢，顾医生是比较随心的人……她怎么就觉得顾医生是比较随心的人呢？

在去往虎头镇中学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一高一矮两人并肩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江晚晚看到了虎头镇中学大门。

眼前这个，就是同学们口中可望不可及的学校。

校门口确实比南丫岛小学要气派很多，不对，南丫岛小学甚至都没大门，而虎头镇中学不仅有大门，甚至还有专门的保卫人员看守。

保卫人员竟然认得顾怀安，得知他们要进去，毫不犹豫就开门了。

直到往里走了几米，江晚晚才小声问：“顾医生，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守门的大爷的？”

顾怀安只是笑笑，言简意赅说：“我来南丫岛毕竟也有段时间。”

言外之意，这些交情都是来南丫岛后建立的？

江晚晚觉得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不过顾医生既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会追着问。

顾怀安领着江晚晚在校内转了一圈，粗略领略了这个学校的全貌，也见到了刘美玲口中说的那个很大的足球场。

真的很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