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今天是周末,学生都放假了,足球场上并没有人,显得更加空旷。

江晚晚想象着孩子们在大大的球场上驰骋的画面,那得是怎样的肆意和快乐。

她昂起头问顾怀安:“有足球场的学校多吗?”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是觉得,他应该知道。

他知道的,比她多好多好多。

“非常少。”顾怀安用了‘非常’两个字做强调,告诉她:“其实在我们国家大部分学校和南丫岛上的差不多,像虎头镇中学这样的,还是少数。”

虎头镇中学之所以能建设得比周边学校好,也是也是得益于它的重要性。

它是重要的出海港口,还具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在战争年代是抗击敌军的重要战场。

“和南丫岛差不多啊。”江晚晚品着这句话。

那真的很简陋,但是南丫岛的学校再简陋,也比原主记忆中大山里的小学要好千百倍。

可是虎头镇中学却很漂亮。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强烈感受到不公平,她身为学生感受到的不公平。

她当然知道这世界不是绝对平等的,哪怕是在学校里,一个很普通的班级,也有班干部和普通同学之分,但这些都是根据个人能力定的,大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南丫岛中学和虎头镇中学,不过隔了一片海,差距却如此之大,她其实有一点点受到冲击。

不该这样的,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应该这样的。

顾怀安明白她此刻什么感受,她或许比南丫岛的其他孩子感触都要深些,毕竟在大山里生活了十四年。很多山区学校甚至可能只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老师也只是当地上过学的村民。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心软,和她说起自己曾经的经历。

“我大学是在北京上的,刚到大学的头几天,我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因为我从小到大读书的学校都非常普通的,毫不夸张的说,校园里甚至都没一块水泥地。如果不是来上大学,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一个学校可以漂亮成这样。可是后来又发现,漂亮其实是它最不值得一提的。”

他看向江晚晚,一脸认真告诉她:“晚晚,我不是说人一定要上大学,可如果能上大学,你可以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江晚晚似懂非懂。

他是在告诉自己飞得更高更远就能看到更多更好吗?

不过她现在最震惊的,是顾怀安竟然是在北京上的大学。

北京她当然知道,有紫禁城的地方,新中国的首都。

从老师的只字片语中,她也知道,这时候能考上大学是非常难的,何况还是去北京上大学,必定是很好的大学吧。

这就更让她好奇了,明明是很好的大学毕业,为什么不留在大城市,做一番更大的作为,却来南丫岛这样偏僻的地方?不会埋没人才吗?

江晚晚并不喜欢挖别人隐私,但又实在挠心的紧。

“有个问题很好奇。”

“嗯?”顾怀安没有不悦,反而笑看着她,等着她问出口。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来南丫岛当医生?”江晚晚紧张,怕自己的问题太唐突,连忙又说:“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回答。”

顾怀安似是早猜到了她会问这个,笑了笑,目光看向远方。

“这个问题我确实不怎么想回答,可以吗?”

他在询问她意见,并非敷衍,而是很认真在询问。只要她坚持想知道答案,他就会告诉她。

意外,又意料之中。

江晚晚摇了摇头:“没关系,那就不回答。”

虽然更好奇了,但她尊重顾怀安不想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

好奇放下,江晚晚说了那句迟来的谢谢。

顾怀安笑问:“谢我什么?”

他意外她小小年纪能如此通透,他说不想回答,她就不勉强。但这并不是好事,这般年纪的孩子,不需要这么懂事。

“谢你带我来虎头镇中学,还有谢你刚才跟我说的。虽然我还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以一海之隔教育就这么不公平,但是我会好好学习,去更广阔的天地,看更精彩的世界。”

这话听得顾怀安一时哑言,他刚才说那番话还真没这个意思,只是纯分享自己当年上大学之初受到的冲击,误打误撞了。

不过她说的教育不公平,顾怀安还是想将自己的理解说给她听一听。

是他带她来见识到这种不公的,那么他也应该和她解释清楚。

顾怀安的解释也与众不同,并不是直接和她讲大道理,而是借助比喻。

“假如南丫岛上只剩三片退烧药,但是有五个人发烧,你觉得应该怎么分配?”

这话题转得有点快,但江晚晚还是想也不想回答道:“自然是谁先来卫生院就给谁。”

“没错。”顾怀安赞同,先来后到,是这个道理,但是他又补充道:“假如五人同时来呢?”

江晚晚想了想,说:“我可能会分给更需要的人,比如老人,孩子。”

“不错。”顾怀安面露赞许,“其实教育资源也一样的,因为它一定是有限的,必定要做出取舍。虎头镇地理位置更加优越,人口更多,这是不可否认的。”

“嗯。”江晚晚明白了。

现在资源还太有限了,所以才会存在这些不公。但是以后不会的,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心底那点郁闷散了,那张漂亮的小脸再次扬起笑容,说了句顾怀安都没想到的话。

“但是南丫岛的学生只要考得好,还是可以来这里上学的呀。”

路一直都是在的,只是因为难,所以被很多人忽视了。

“不错。”顾怀安这句夸赞尤为真心。

江晚晚又问了他一个问题:“顾医生,你觉得北京最好的大学是哪所?”

顾怀安笑道:“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不相伯仲。”

“国立北京大学和国立清华大学?”江晚晚不确定他说的是同名,还是真是这两所。

顾怀安点头,笑道:“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它们民国时候的校名。”

民国?江晚晚联想到上辈子所处的那个年代,在历史中被归称为民国吗?

好想知道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啊,顾怀安知道吗?她忍不住问:“顾医生,你对中国历史也很了解吗?”

顾怀安笑笑,没回答,却反问她:“你对历史很感兴趣?”

江晚晚点了点头,感兴趣,她想知道先辈们是如何守住泱泱中华,走到这一天的。

顾怀安并没有直接满足她的好奇心,反而引导她,道:“你们现在的学习主要还是打基础为主,并没安排中国历史课程,等上了中学就有专门的课程,会了解到更多的。”

“会教整个中国历史吗?”

“嗯,从夏商周秦汉,到民国,到近代。”说到这,他又笑了笑:“要在课本中讲完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必然不可能非常详细。但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多看这方面的书籍,又或者大学考历史专业。”

顾医生这是在给她指引,江晚晚懂,同时也确实因他这番话,无比期待。

好想上中学,好想来虎头镇中学上学!

想得正兴奋之际,突然哎呀叫了声,猛然想起了杜萍的交代。

顾怀安不知,忙问:“怎么了?”

江晚晚苦着脸道:“完了,忘记了我妈的交代了。她叮嘱我们一个小时内得回去找她,感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顾怀安抬手看了眼手表,安抚道:“不用紧张,现在还不到十一点,最早那班回去的船是一点半,还早。”

话虽如此,但江晚晚还是不敢再停留,杜萍那性子,如果真生气了,跟点着的鞭炮一样收不住。

“我得去找我妈了。”

顾怀安问:“你们约在哪里等?”

“菜场出来那家糖水店。”

江晚晚觉得自己说得很含糊,不过虎头镇糖水店只有两三家,而菜场附近恰好就一家,所以顾怀安一听就知道在哪。

他告诉江晚晚:“我知道一条小路比较近,我带你去吧。”

“会耽搁你拿药吗?”

“不会。”

江晚晚没有再推却,她确实担心回去太晚惹杜萍不高兴。

顾怀安带江晚安走的是一条传所以居民区之间的小巷子,如果不是有熟悉路,江晚晚相信,没人会走这里。

可能虎头镇本来就不大的缘故,走这条路果然快很多,感觉比来时短了一半。

还没到糖水店,江晚晚远远就看到杜萍和江桃站在门口左右张望,显然是在等她,急得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顾怀安腿长,加快这点速度对他没半点影响。

很快,杜萍也看到了江晚晚。

准确地说是先看到顾怀安,随后才看到和他走在一起的江晚晚。

待两人走近,不等开口,杜萍就先入为主道:“你这孩子,迷路了吧。”随后又感谢顾怀安送江晚晚回来。

顾怀安想,自己确实是送江晚晚回来的,这么谢自己也没错。至于误以为江晚晚迷路,这个误会就交给本人去解释吧。

“人既然已经送到,我就先走了。”

“麻烦你了。”杜萍也不敢耽搁人家办事。

顾怀安离开后,杜萍再对着江晚晚说话就没那么温柔了。

“你这孩子,知道去不知道回,脑子这么奇怪。”

江晚晚也不为自己辩解,而且只是这种程度被说,她已经很意外了,还辩解什么,乖乖受了吧。

别说江晚晚意外,江桃也意外。

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母亲都急得变脸了,还以为至少会被批评一顿,没想到如此轻拿轻放。

她顿时又不平衡了,江晚晚回来之前那点担忧荡然无存。

三人拎着东西赶往码头,买好船票后,时间还很早,又是漫长地等待。

不过江晚晚并不着急,寻了个不晒太阳的位置,很快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她一定要努力考上虎头镇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