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信守

“我再说一遍,把头转过来……”程道复述,他已经等的有些不耐了。众人的目光终是全都聚集到了司翡的头上,但其中除了竹清外,皆是对她不予回头的好奇,和对她身份的疑惑。

司翡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她下意识的看了竹清一眼,随后握紧令牌起身,她背对着付名,朝着程道举起了令牌。铜色令牌上赫然刻印着“安和”二字,只要不是傻子,都知此令牌只有有了封号的公主才专有,而“安和”则是皇帝新封的六公主的名号。

程道的神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看令牌又看司翡,随后他的脸上好像出现了裂痕,他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为什么当朝六公主会出现在牢中?

付名注意到程道的神情变化,他站起身来。司翡闻声,立马采取了行动。

“官爷,小女冤枉啊,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带这来了,小女刚刚是一时害怕,不是故意对官爷不敬的。”司翡说的凄厉,把程道给看呆了,他搞不懂六公主现在在闹哪出,他失措的目光投向贺少执,渴求他能破局。

贺少执在听到司翡的声音那刻,神色就有一分的失常,随后又见她不明所以的说辞,他更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他的视线抛向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之后又看向她。

司翡知贺少执在看她,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她还是没有能耐在他面前演戏,她的心跳如雷鼓,一声大过一声,不断的刺激着她的耳膜。

所以谁能救她于水火?在这遇上贺少执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的结果,估计他真是她的劫。

就在贺少执开口时,司翡认命的闭上了眼,不过万事都有转机,谁说贺少执看不懂她的谋划?

“既然是误抓,那姑娘将事情原委都讲清楚,我们会考虑放姑娘走。”

清润的嗓音徘徊在司翡耳侧,她的眼睫微颤。她刚刚没听错,贺少执没拆她台?

无意识的侧身,司翡的视线就与贺少执对上了,他自是不惧,饶有兴味的瞧着她,这让司翡有些心虚。

真是倒霉了,到哪都躲不过他······

“我们原就是在赌场,那时大家都玩的热闹,谁知突然就来了官兵,我们三人就是不小心动了一下就被抓来了。”司翡说的真切,竹清也在一旁点头。

程道在旁边听的心一颤一颤的。赌场!牢房!

简直要他老命,这些是一个公主会来的地方吗?闻所未闻!

付名听司翡的解释,也没什么异议,他本还有些起疑,但后来看司翡急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看来刚刚是真的怕了。但是先前不是看她修理那牢头挺猛的吗?

想到此处,他的眉心跳了跳,心想那两个人可别在此刻醒了。

“那看来是场误会。”贺少执说的淡淡的,这让司翡的心莫名的放不下来,她的目光最终还是与他相对了,她见他笑的温润,好似天上之雪,干净无瑕,但是司翡还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们俩可以走,”他的目光在看付名,“但他要留下。”

她就知道贺少执要坏她好事!

她的眼神变的锋利起来,她看向程道。程道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想摆手,说这不干他的事。但还没等他回神,更令他惊掉下巴的事发生了······

司翡犹如变戏法般的将神情暗淡下来,眼见的就要掩面哭泣。程道看着不禁在心里肺腑。

这六公主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贺少执挑眉,他静静的看着司翡演,眼见的她即将将酝酿许久的泪滴落时,他叹息一声。

“好吧,你们可以都走,但是,告诉我牢头去哪了?”

将落未落的眼泪被司翡收住,她心里气结,她想不通为什么贺少执就那么喜欢抓重点?

“小女不知。”司翡低头,她懒的再乔装一副可怜的面孔了,索性低头装死,反正今天要么一起将他们放了,要么就死缠烂打下去。

烛火即将燃尽,没有一个人选择先开口。无声的僵局,谁是胜者?

“好,你们走吧。”

贺少执都发话了,那自然是走的成了,不过······

司翡的目光放在门锁上。

刚刚为了掩人耳目,她将门给锁了,而钥匙······在她这······

此局怎么破?

一波三折,本是通天的坦途,却因为贺少执的到来而横亘天堑。她是真漏算了贺少执这一环了······

僵局未破,胜者未出,但司翡的脊背已经被冷汗净透了。

不过好在程道没让一众下属跟着进来,要不然事态会变的更加不可控。

而此刻,令付名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位牢头醒了,草堆处传来了响动,牢内三人皆是一惊,随后便听那胖牢头大骂,“他妈的,你们几个王八蛋,看我怎么修理你们。”

声震天地,整个牢房的死寂被打破,贺少执的唇角勾起,他的视线落在了司翡的面庞上。

司翡仍低头,她心知事情败露,但现在也无所谓了。她直眼见贺少执的锦袍悬于污地,他的姿态如她印象般似鹤立水央,这出尘的品貌出现在此处,可谓是折辱了谪仙。

哪怕她再讨厌他这个人,但她却不得不赞叹他的才学和品貌,无有一样不是人中龙凤。

那两位牢头见程道在,自然是意识到事态有变,但他们瞧见程道让他们噤声。

场面的气氛一度降至冰点,司翡咽气,握起钥匙,而贺少执则是开口道:“知道钥匙在你手上,开门吧。”

钥匙的碰撞声在牢中响起,司翡的心终于沉了,可能败局是最好的破局。她深呼吸后将门给开,她的目光直直的迎上贺少执。

贺少执从容的回视,随后转身出了牢房。

众人静默,直到程道开口说,“大家可以走了。”他们才恍过神来。

司翡回身与付名道,“酒我先欠着,有缘再见。”话毕,她拉着竹清快步走出了牢房。

此后,烛火终是燃尽,牢房以暗掩面。

“贺少执,你不能动他。”

司翡跑出来追赶上贺少执,她知他对付名起了疑心,但她要保他。“他只是一个从事绸缎生意的商贾,与你调查的事无关。”

贺少执停下脚步低眉看司翡,他在她的神情中看出了急切,他不禁好奇,那人与司翡的关系。

“证据?”

证据?

“没有。但是我可以以令牌作担保,此人与走私贩盐无关。”司翡真的在心底求他了,她胆子再大也不敢用一个私贩盐的啊。

贺少执不做声,但是他的眉目稍动,看来也是有了退让的意思。

“公主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再一意孤行,岂不是拂了公主的面子?”

贺少执背对月光,他的身影好似要将司翡淹没,他声音的尾调很轻,那如宠溺般的低语,司翡前世没少听过,但她心知他就是只奸诈的狐狸,老是挖坑等着她跳。

“多谢,贺大人。”她很少叫她贺大人,以前基本上都是直呼他名讳骂他,但现下她还是要审时度势的。

“公主,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府吧。”

司翡知贺少执所谓不过是想将她打发走,他向来这样,哪怕心中不耐也会换一套说辞,总是佯装彬彬有礼的模样,任谁都挑不出错处。

“大人,告辞。”

司翡客套的与贺少执话别,虽说是贺少执“赶”她走的,但她内心实际比他还希望能离开这地方。

“大人。”程道跑至贺少执跟前,“六公主……”他的话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程大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这话将他问的心神一愣,但他立马反应过来,“放心,小的知道,今日牢中无事发生。”

“那,那个男的……”程道觉得他很有嫌疑,但还是要问贺少执的意思。他看向贺少执,他觉得他应该也看出来这男的不正常了,但很奇怪,贺少执并没有回话,他好像也在思考。

“算了,放那个男的走吧。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贺少执沉了声,他既答应了司翡,也当信守承诺,况且那个男人身上的疑点也不算多,派几个人调查一番就能清楚。

他敛了眸,心想还是罢了,既然已经承诺,还是信守的好。

“程大人,时候不早了。”

“无妨。”程道没听出他的话外音,他觉得还是该与贺少执打好关系的,毕竟能与贺少执这种人接触的机会不多。

贺少执轻笑,“程大人手底下的人好像都有些过于‘玩忽职守’了吧。”他的话锋一转,令程道的心紧了紧,怎么忽然提及了,他是哪里做的不好,惹的贺少执生气了吗?

可他见他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眉眼也是出奇的平顺,但他却是不敢多瞧了,他隐隐看着有些心虚,他觉得贺手执的笑不达眼底,惹的他后背发凉。

“是,是,是我疏于管教了。”

话毕,贺少执点头,与他轻道一声,“后日再会。”后,便搁下程道走了,其间没有一丝留念的意思。

程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有一刻的恍惚,但当他回神后,他心底暗暗冒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刚刚贺少执不是在“赶”他走吧?

但马上,他摇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是在恶意揣测君子,这是不可取的。

贺少执不可能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