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关蓓不理解陈美云的暴怒，但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触霉头。

“齐成瑾这个人怎么了？”关蓓给陈美云倒了杯水，又轻轻拍着陈美云的背，让陈美云消气。

“你真不知道齐成瑾这个人？”陈美云严肃地看向关蓓，伸手点了点关蓓的额头，“你说你选个什么样的丈夫不好，偏偏找个这样子的。”

“齐成瑾这个人上学的时候逃学，上工的时候逃工，只要认识他的人，就没人能说他一句好，你怎么就瞎了眼地看上他了呢？！”陈美云恨铁不成钢，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结婚证，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你是不想下乡，但是也不能为了躲避下乡，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

关蓓也沉默下来。

在陈美云的描述中，齐成瑾这人少时逃课，最初只是请假不去，后来上课的时候偷偷溜走，再后来，干脆一声不吭直接不去上学，到最后高中毕业证还差点拿不到。

高中毕业后，齐成瑾进厂工作，从焊工到钳工，再到木工和电工，这些大的工种，他全都学过。

但是每次都不超过一个月，便会生出事端。

要不然就是师傅嫌弃他好吃懒做，迟到早退，将他打发了。

要不然就是他嫌弃师傅严厉苛刻，不想干了，直接躲起来不出现。

听说半年前，齐成瑾跟着一个电工师父，学了半个月就跑了，厂子人事科的领导都被齐成瑾气到了，放话说以后厂子里招工，同齐成瑾再没有半分钱关系。

“就他这种性子，脸再好看，嘴里说的再好听，也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陈美云说着，自己又忧愁起来。

开始为女儿的下半辈子发愁。

要是没有方才王婶的宣传，陈美云现在肯定压着女儿去离婚。

虽然前一天结婚，后一天离的人，少之又少，肯定会让工作人员奇怪。

但再奇怪，也比不上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

但是王婶说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女儿在茶楼门口和齐成瑾拉拉扯扯。

纵然陈美云不信自己女儿能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但是架不住流言。

轧钢厂两个家属区，分别在一东一西，平常有个八卦什么的，流通速度并不算快。

可一旦这些消息听到了王婶的耳朵中，不出一天，东西两个厂区，别说是人了，恨不得连蚂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没工作，又好吃懒做，过起日子来可是要吃苦的。”陈美云一想到这点，便觉得头大。

齐成瑾的父母倒是能干，但是再能干，年龄也摆在那里。

况且齐家也并非只有齐成瑾一个人，日后齐家父母肯定还要顾着齐成瑾的哥哥嫂嫂。

这些话在陈美云嘴里转了一圈，没有说出来，心中却打定主意，让两人把婚离了。

等过段时间，下乡的事情落定，她肯定要女儿离婚的。

两人现在虽然领了证，但是旁人不知道，先不办婚礼，到时候说性格不合，自己再帮女儿找个好人家。

“妈，齐成瑾他有工作，还是轧钢厂的正式工，刚办好手续。”后面这一点是关蓓自己领悟到的。

她今天会在身上带着身份证明等材料，是因为在相亲之前，关蓓去了纺织厂人事科考试。

原以为只要过了笔试，纺织厂的岗位十有八九。

但是到了那里之后，关蓓才发现，纺织厂的招聘只是小型招聘，一共只招三个人。

而自己考的办公室宣传岗位，更是一早就定好给厂领导亲戚的，不管关蓓最终成绩怎么样，最终也只是个凑数的。

找工作受挫，相亲又受挫。

关蓓才会脑子一热，在看到齐成瑾之后，拉着齐成瑾去领了证。

而齐成瑾身上带的资料比自己还齐全，只能是去人事科办入职的。

听到关蓓的话，陈美云沉默下来，脑海中有了新的想法。

只不过她暂时没说出来，现在想这些事情还是有点太早了。

开门的声音再次响起，陈美云知道是小女儿和小儿子回来，索性略过关蓓现在这个话题。

“你领了证，咱们先不提，但之后的事情，得等你爸回来再说。”

关蓓连连点头，扯证是被刺激下的救命稻草，之后肯定要家里人把关的。

吃了饭，关蓓先去洗澡，回到房间时，妹妹关荣正坐在书桌前学习。

妹妹关荣和弟弟关熙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六岁，正在读初三。

两人都准备初中毕业后，直接考中专，所以学习十分努力。

关蓓在关荣的桌前坐了一会儿，没发现妹妹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便开始铺床准备睡觉。

姐妹两人住一间，睡得是铁架子的上下床。

这上下床也属于轧钢厂家属区的一种福利，不少家庭都有。

妹妹年纪小，睡在下面，关蓓睡在上面。

“姐，你今天相亲还是不顺利吗？”临睡前，关荣突然开口。

关蓓不想同妹妹说起自己相亲的事情，催促着妹妹睡觉，“等成了，我一定让你未来姐夫来家见见。”

“姐，你就一定要相亲吗？”关荣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不愿放弃这个问题，“下乡应该也没那么坏吧？”

这句话，关荣说得底气并不足，毕竟下乡后是什么情况，她其实也不清楚。

只不过今年知青下乡的任务出来后，她们班里有两个同学，主动要求下乡，说是要去建设祖国偏远地区。

她觉得既然有人会主动要求，下乡之后的生活或许也没有那么难熬。

其实关荣心中也希望姐姐留在城里，毕竟姐妹俩这些年就没分开过，关荣也是不舍的。

但是这几天，家属院这边的人说话越来越难听，就差直接指着姐姐鼻子骂，说姐姐为了不下乡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好吃懒做，挑来挑去说不定最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名声坏了，还要下乡。

关荣是个稍显沉闷的性子，就算想和人吵架都不一定能赢。

更何况这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影影绰绰的，看见她和弟弟，就赶紧闭嘴。

关荣就算是想吵，也没机会。

“别多想，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只有那些自己日子过得不好的，才整天盯着别人。”

关荣虽然没将话说的太明白，但关蓓也知道现在的自己的名声什么样。

正常来说，相亲最多一个月也就两三个，大家都有意把控着量，而且尽可能不惹人注意。

但是关蓓现如今可不一样，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关蓓见了六个人。

最开始关蓓相亲，还有人劝陈美云，没必要那么急。

关蓓长得好，性子爽利，也能干。

虽说现在没工作，但是只要再等等，等到工厂招工，凭借关蓓上学时候的成绩，进厂肯定没问题的。

实在不行还有陈美云。

陈美云再过几年就要退了，到时候总不好把工作越过大闺女给二闺女吧。

而且二闺女一早就放出风声，说自己要上中专，学护士，出来后根本不用接陈美云的班。

关蓓的条件放在相亲市场，虽然不能说一顶一的好，但绝对是差不了的。

结果就因为个下乡，关蓓母女俩跟疯了一样，不停相亲，这风评一瞬间就变了。

当然这些风言风语，对关蓓而言，根本无所谓。

宁可被邻居在背后叨叨，她也不要下乡受罪。

而陈美云对她的决定，自然也是双手支持的。

关蓓每个月做的梦都会变成事实这件事，陈美云是唯一的知情人。

不论怎样，陈美云也不能让女儿下乡。

关蓓一早醒来，看了眼时间，提上篮子出门买菜。

今天供销社没什么新鲜蔬菜供应，关蓓便转弯去了不远处的巷子角。

或者是说黑市更确切。

这会儿天蒙蒙亮，不会有相关部门的人来查，因此有不少都聚集在这里交易。

关蓓买了一把小葱，几个西红柿，走到末尾的时候看到有人卖小公鸡，蹲下来挑了挑。

关蓓的爸爸关中华是轧钢厂的货车司机，经常出远差，有时候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关蓓算着，再过个两天，她爸也该到家了，买个小公鸡给他爸补补身体正合适。

挑鸡也是有讲究的，关蓓刚准备蹲下身，却猝不及防被人抓住胳膊，使劲一摔。

关蓓没什么准备，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手掌心从地面划过，擦破了皮。

“可叫我等到了，听说你最近在相亲？”

“我告诉你关蓓，相亲可以，但是彩礼钱得给我。”

“别以为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就能忘了你原本的根。”

说话的人根本不管关蓓此时的处境，只是执拗着攥紧关蓓的手不肯松开。

方才还在摆摊卖小公鸡的人家，看到这边闹起来，怕招来警察，早已经收拾东西跑了。

关蓓孤立无援。

她发狠一样狠狠咬上对方的手腕，对方吃痛松开。

但关蓓不过是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跑，对方已经反应过来。

扬起的巴掌就要落下来，关蓓来不及躲闪。

噗通一声，重物落地还伴随着哀嚎声。

方才还要打关蓓的人，此时躺在距离关蓓三米远的地方，捂着肚子哀嚎，根本动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