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巨响，杨仪震惊地望着眼前一幕，瞳孔颤抖。

分钟前还在被同学们簇拥奉承，姿态高傲的许岚，此刻脑袋深深陷进洗手盆中，两手按在大理石台上，上半身趴得紧贴台面，仿佛恐怖电影里的奇行种。

一只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掌，此刻五指正死死插在许岚那头茂密的黑发中，强行将许岚的脑袋按到了洗手池中。

更要命的是，洗手池里的水还没有完全下去。

许岚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杨仪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惊恐。

她的嘴唇苍白，说话都在颤抖。

“裴、裴翊……快放手！”

裴翊在做什么！

“你应该庆幸你是站在洗手池前，而不是马桶前。”

裴翊语气云淡风轻，可手上动作力大到像是要把许岚的头骨按碎在洗手盆里。

裴翊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坏得如此恶劣。许岚奋力抬起一点头，眼神穿过湿透成数绺的的卷发，眼神迷恋地在他的脸孔上徘徊，仿佛在卑微地仰望一具完美的艺术品。

对，就是这样子。

有沈清在的地方，裴翊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她。

全然无视。

裴翊的眼里向来只看得见沈清。

许岚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杨仪差点以为她吓疯了，捂住胸口往后跳了一步。

“去道歉。”裴翊抓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扯，头皮都被扯了起来。

许岚被迫抬头，望着镜子里的男人。

“裴翊，你在说什么？”她痛到面色扭曲了，却还在笑。

裴翊似乎被她的表情恶心到，嫌弃地松开了手，扔掉手指缠绕的头发。

“你再装试试？”

许岚不说话了，没有焦距的眼神四处看着，终于落到了吓成鹌鹑的杨仪脸上。

杨仪非常想开门跑出去，但想到弟弟的事情还没办下来，强忍住战栗的心，结结巴巴地开口。

“裴翊。这、这里是女厕所。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

裴翊头都没抬：“滚，你算什么东西。”

杨仪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洗手间，捂住胸口，后怕地盯着那扇门，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想了想，她左右看看，不知不觉将显示维修中的立牌推到了门前。

酒吧外的街道熙熙攘攘，酒气弥漫在热燥的夏夜里。

出租车前，沈清在坐副驾还是坐后面之中纠结着，宋泽已经打开车门，往旁边走了一步，替她做出了选择。

“上车吧。”

他都不在意，沈清也不矫情了，直接坐上了车。

“先送你吧。”沈清将包包放在旁边，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半。

宋泽轻轻摇头，说出她家地址。

沈清看着他，小声问：“你的记忆力真好，所有员工的地址你都记得吗？”

宋泽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沈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侧过头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风一吹，上了酒劲。

没过一会，她睡了过去，脑袋不知不觉倚到了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但睡梦中的沈清没有丝毫察觉，她迷糊地想，家里的床什么时候这么硬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奇怪的一对。

沈清醒来的时候，脖子非常酸，嘴角湿湿的，她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手擦了擦嘴角。

她抬起眼睛，对上一双低垂着的黑色眼眸，马上惊醒，起身。

大脑混沌，不知道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的局面。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前面司机说道：“我们都到了十分钟了。”

沈清连说抱歉，下了车，将车门关上。

另一边，车门开了，宋泽走下来。

沈清无意识摸了摸嘴角，眼神落在他浅湿了一小片的肩膀上，脸色有些尴尬：“不用送我上楼了。你快回家吧。”

宋泽打开盲杖，说：“我送你上去。师傅，请在这里等我两分钟。”

司机笑呵呵说了声好，目送两人上楼。

“对不起。”上了楼，沈清站在门前，脚步徘徊着，最后还是转过身来。

“为什么道歉？”宋泽与她之间的距离有三步远，紧靠楼梯拐角的位置，沈清不由得想到上一次他送她的情景，觉得自己真是误解他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踌躇了一会儿，沈清低声说：“裴翊他……”

“没关系。”黑暗中宋泽的嘴角弯了一下，语声温和：“我原谅他的无礼。”

“谢谢你。”沈清有些感动地说：“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宋泽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声在静谧的楼道中异常清楚。

沈清脸色微烫，“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感觉他像是笑傻子一样。

“你经常对别人说这句话？”楼道声控灯黯了，周遭一片漆黑。黑暗中五感被无限放大，宋泽的声音很低地传来，尾音奇异地上翘。

沈清愣住了：“怎么会……”

“嗯。”宋泽颔首：“那就好。”

‘那就好’？什么意思？

隔了几秒，沈清忽然就不说话了，热燥的气息在狭小的楼道中静静地流淌。

空气似乎凝滞了，她呼吸有些困难，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绞着钥匙扣。

“那……我进去了。”

宋泽说：“好。”

“再见。”

“明天见。”

沈清从包里摸索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但没有打开，而是仔细聆听着楼下的动静。

脚步声声远去，下了一层台阶，两层台阶，三层，四层……

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来。

沈清抬起头，下意识大声跺了跺脚，才想起来他看不见，也不需要灯光照明。

她低声骂了句：“傻。”

肯定被他听到了。

想到刚才，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脚步声彻底消失了，沈清心底有些恍然若失之感。

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一只手骤然从背后伸出，死死箍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从侧面绕过，捂住了她的嘴。

所有声音都被捂死。

楼道灯暗下，世界彻底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