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途
清晨,太阳还未出来,郁郁葱葱的山林间,鸟儿还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队人马正从远处悠悠走来。
赵希和赵嘉晨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一辆骡车上,赵嘉晨的小脑袋随着骡车一动一摇,赵希看着赵嘉晨不经意间露出的可爱神态,心里也放松了很多。
骡车继续前进,赵希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随后夸张地张开双手说道:“自由的空气真好啊”。
赵嘉晨听到动静后,扭过头看着赵希,笑得开心。
“娘,我以后真的是赵家的孩子么?”赵嘉晨直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时不时会问上两句。
赵嘉晨想到那天晚上在奶奶家,听到那么多以如今的她,暂时还不能理解的东西,内心很是惶惶然。
第二天娘依旧没有怎么理她,而是在收拾东西,心里也忐忑,但是长久的谨慎小心使她也不敢做什么。
谁知,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早上一个大叔突然来奶奶家找娘,然后娘就带着行李和自己,坐上了骡车,一走就走到了现在。
坐上车之后,娘告诉自己,以后她就姓赵,是她赵希的宝贝女儿。
以后就和她一样是赵家人,不是钱家人。赵嘉晨的内心是狂喜的,因为在她目前有限的人生里,她在钱家并未感受到什么亲情,爷爷、奶奶、爹、甚至是娘……
但是如今的娘很好,赵嘉晨也不愿意再想那么多了,以后自己会和娘一起生活,这样就很好了。
“对呀,以后我们娘俩诗酒趁年华,享受大把的好时光吧。”赵希依旧张开着双臂,迎着有风的方向,闭着眼,微微抬头,笑着对赵嘉晨说道。
赵嘉晨眼睛很亮,虽然……娘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但是,她很喜欢现在的娘。
以前的娘,是爹的。
现在的娘,是自己的。
赵希若是知道赵嘉晨的想法估计会说:“臭宝宝,你娘也是我自己的。”但是赵希注定听不到赵嘉晨的心声。
虽然赵嘉晨很小,但是她的记忆很好,因此并不如一般小孩子一样不记事儿。
赵嘉晨的记忆开始得很早。
爹无视自己,娘也无视自己,奶奶只知道使唤自己干活,还骂自己是丫头片子。
大伯母无视自己,二伯也无视自己,二伯母有机会就会对自己说些难听的话。
家里的几个哥哥姐姐也会欺负自己,所以自己不爱和他们玩,当然,他们也不会带着自己玩。
所以她都会偷偷跑到老秀才的私塾,听他讲书。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但是她不懂的也不敢问,只会记着,有时老秀才会讲解,自己多听听,自然就模模糊糊地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赵嘉晨看着开心的赵希,学着赵希偷偷张开双臂,张了一半不好意思,正犹豫着要放下手。
赵希刚好睁开了眼睛,看到赵嘉晨局促的动作,哈哈一笑,趁着赵嘉晨张开的双臂间穿插进去抱了个满怀。
赵嘉晨眼里都是笑意,她喜欢娘和自己亲近。
“赵二娘子,晚上我们需要在野外露宿,你们两个不要单独走,注意安全。”
到了晚上歇脚的时候,于镖头派镖师来叮嘱她们。
赵希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算算时间,按照这样的速度,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新安县。
在现代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都累够呛,没想到穿越古代了,竟然直接坐骡车十几天。
赵希不住地叹气,方便快捷的生活已离我远去,惆怅啊,尔康手。
晚间,赵希带着赵嘉晨来到生起的火堆旁边,这里此时已经围坐了一圈人。
赵希找到空位坐下,众人拿出干粮吃起来,到也可以做饭,但是大家都没那个闲工夫,镖师几个大男人自不会准备,怎么方便怎么来。赵希懒货一个,能吃就行,另外一家人倒是不知为何也是直接吃的干粮。
赵希正想着,此时,那家的一位年轻妇人过来与她攀谈:“娘子这是去哪里?”
“我带女儿回娘家呢,姐姐去哪里?”赵希看着这妇人精神状态极好,有一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头。
不说话光从那眼睛就能看出,她定是有好事发生。
那妇人闻言笑得明媚:“我家官人进士及第,如今我正带着孩子们去京城寻他呢。”
赵希一听立马夸张地作揖:“啊呀,那是大好事啊,恭喜姐姐了。”心里道果然啊,古代的读书人考中进士,这可真是大喜事。
蒋文珠拿了帕子捂嘴笑:“妹妹莫要做怪。”
“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难道这不是大好事?你与小娘子小郎君只等着进京过好日子啦。”赵希真诚道。
蒋文珠自然也是满脸喜意,官人如今进士及第,确实是大好事,以前那些艰难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以后自己一家都会过好日子的。
这蒋文珠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已十岁,名雅,儿子今年六岁,名溢之。
从孩子名字听来就可见蒋文珠与其丈夫关系极好,这一双儿女蒋文珠也养得很好。
许是因为蒋文珠的父亲乃开私塾的秀才公,自家官人也是读书人,因此这两个孩子,冯雅倒颇有小家碧玉的雅致,冯溢之虽年岁尚小,但是也可见谦谦君子之风貌。
与这样的人交往赵希也觉得开心,毕竟自从她穿越过来,还没见过文化人呢,如今又见识到了小小文化人以及文化人的家属。
路途中,两家你来我往,一个心思单纯,一个乐观大方,两人到最后竟是以姐妹相称,临了要分别了,反而都舍不得。
但是没办法,两个人的目的不同,赵希到了新安县就要下车,而蒋文珠一家还要北去京城。
蒋文珠一直以来与别人交往不多,也极少见赵希这样明媚的娘子,极为不舍。
最后还是赵希宽慰对方,还将自家在新安县的通信地址给了蒋文珠,嘱咐她有事或者想自己了可来信。
蒋文珠内心也明白,肯定是要分别的,因此虽然还是舍不得,但也道:“妹妹你放心,等我到大名府安顿好了就给你来信。”
赵希点头。
这边大人依依不舍,那边三个小孩子也相处出了感情,冯家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与赵嘉晨交往中,也很照顾这个小妹妹。
分别避无可避,既已给了通信地址,到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众人告别了一遍又一遍。
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三个小孩学着大人那般互相作揖告辞。
一个小萝卜头,满脸坚定:“冯家姐姐,冯家哥哥,你们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去大名府找你们的。”
一个小团子,此时熟悉起来也不再端着君子的架子,只像那普通小孩子一般道:“好,赵家妹妹,你可一定要来。”
冯溢之很喜欢这个小娘子,以前娘只让他读书,因此他从来都是没有什么朋友的。这次可能是因为爹进士及第,娘开心,路上又刚好碰到有缘的赵家姨姨和妹妹,所以这几天倒是他为数不多的童年玩耍时光。
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牵着赵嘉晨的手:“姐姐等你来大名府,我先去大名府熟悉一下,等你来了我带你玩。”冯雅也是极为讲义气地说道。
三个小人儿告别,赵希在旁边看着想笑,三个小孩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因冯家急着进京,因此在距离新安县很近的距离就将赵希二人放下了,赵希本来也是蹭车的,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再说了,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新安县城门了,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因此两家最后终于在此分别。
赵希和赵嘉晨二人下了车,蒋文珠三人坐上了车继续走,赵希牵着赵嘉晨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远去。
冯雅忽然扭着身子朝着赵希和赵嘉晨的方向大声喊道:“赵家姨姨,你们可一定要来大名府啊,我会等你们的。”
离得有点远了,赵希耳朵不好使没听清,但是看到冯雅朝这边吼着什么,立马抬起手挥了挥。
赵嘉晨反而听得一清二楚,看着冯雅,心里暗道:“冯家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去大名府找你们的。”
而这厢,蒋文珠听到冯雅还在不舍离别,吃味地问女儿:“雅姐儿就这么喜欢你赵家姨姨啊?”
“难道娘不喜欢?”冯雅不答反问。
蒋文珠哼笑一声,也不在意,又转道:“你赵家姨姨也是个苦命人啊,还这么年轻,官人就……唉,以后的路可难走了。”
冯雅倒是没有说话,因为虽然听娘说的,死了官人好像很难过很悲惨,但是她却从赵家姨姨和晨晨的脸上都没有看出丝毫伤心的模样,反而都是一副奔向新生活的样子。也许死了官人反而……后面的可不敢想,不敢想,冯雅赶紧打住想法。
无人说话,一时安静下来。
这边赵希牵着赵嘉晨小手一步一步地走向新安县城。
赵嘉晨此时又期待新家又惶恐魏爷魏婆一家会不会接纳自己。
此时正是傍晚,天空上方突然出现了红彤彤的火烧云,映得整个大地都是红色的。
赵希见了这奇观开心,赶紧指着远方让赵嘉晨看,“晨晨,快看!火烧云。”
新安县城外。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遥望着火烧云。
渐渐走远。
依稀还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
“娘,为什么女郎要剪下鸳鸯锦?什么女郎啊?”
“哈哈,这是刘宾客的诗,意思是有一个女郎剪下了一段鸳鸯锦,投向濯锦江中流与晚霞相比美。”
赵嘉晨懵懂地点着头。
赵希见状停下,半蹲身子看向赵嘉晨道:“女郎为什么要剪下鸳鸯锦呢?我也不知道,但是女郎她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没有什么可以限制她。你也是,娘希望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一个开心自由勇敢豁达的女郎,好不好?”
赵嘉晨似懂非懂,轻声却坚定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