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姐姐,我不可以吗?
正过申时,天色暗下来,许衡还未回来,宅院外的喧闹声渐渐消沉,入夜静谧一片,只偶尔听到几声尖细的猫叫。
卧房的门半合,几缕凉风吹进,桌上的烛火跳动着,苏璟靠卧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心思却全没放在上面。
他小心翼翼地侧头,偷看着擦拭长剑的楚言攸,一时失了神。
“苏璟。”楚言攸轻吐口气,将长剑放在了桌上,抬眸看向了他,“你今后有何打算?”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苏璟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他脑袋晕乎乎的,“没,没什么打算。”
“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楚言攸起身飘过去,手背贴在了他的额上,“没受寒,怎么脸这么红?”
“我没事。”苏璟抓住了她的手,一点一点将脸蹭过去,呼吸急促起来。
“苏璟,你还小,我不强求你必须做什么,但你要知道你想要的,你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楚言攸缓缓说道,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她。
逃离出苏府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苏璟脸颊更红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楚言攸,问道:“姐姐想强求我做什么?”
楚言攸难得困惑,“什么?”
“姐姐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苏璟俯下身,在楚言攸的指尖上落下一吻,那姿态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姐姐,强求我。”
这样子,简直像个疯子。
楚言攸的头更疼了,“苏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罢了,你且再好好想想,深思熟虑后,不管你将来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姐姐,你真好。”苏璟喃喃,低下头枕在她肩上,手指缠绕着她垂在身前的发丝,放在唇边轻轻吻着。
楚言攸自省良久,她难道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苏璟会不会有些太黏人了?
皇室那些小辈也是这样的吗?
她记得阿玥小时候也不这样。
“姐姐,你在想什么?”苏璟仰起头,微吐着热气的唇瓣几乎要贴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腰上,前仰的身体似有些支撑不住,他的指尖接着往上探,连带着她腰间绑着的玉带松了不少。
“你在做什么?”楚言攸抓住他作乱的手,垂眸盯着他,神情略有些复杂。
她不是什么傻子,连人故意引诱也看不出,还这般拙劣。
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愿相信。
“姐姐,还有三年我便能行冠礼,我不小了,一点也不小了。”苏璟小小挣扎了下,“姐姐,我不可以吗?”
这话若是在玄都,定要被旁人大骂不知羞耻,说不准还有更难听的话。
楚言攸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可以,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苏璟低下头,退开些距离,落寞地转过身去,小声问了句,“那以后可以吗?”
“以后的事情……”
“姐姐答应了,可不准再骗我。”
楚言攸无言以对,心里暗暗宽慰自己,还有三年时间,足够把他的想法掰回来。
所幸这时候许衡回来了。
许衡没走正门,他鬼鬼祟祟地从外墙翻进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推开了卧房的门,“这几日外头不安全,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苏府的人在找苏璟?”楚言攸问道。
许衡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是苏府的人没错,但却是用捉贼的由头。”
苏璟一个不受宠的公子,应当没这么快被人发现,也许真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小贼。
楚言攸陷入思索中,“不能正大光明地找,他们苏府到底在怕什么?”
“不能够吧。”许衡瞥了眼床上独自黯然的的苏璟,“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许衡想不通怎么复杂的事,抬了抬手里拿着的竹篓,打开盖,一股肉香味扑面而来,“别想了,快来尝尝,刚刚出炉的肉油饼。”
肉油饼还有些烫,许衡跑去拿来几个碗,分别放桌上,再把大饼分成三块放进去,“吃饱喝足再想这些事,不然什么也想不到。”
楚言攸拉着苏璟坐过去,看了眼桌上肉油饼,沉默半响说道:“我给了你七块金子,你就买了这些回来?”
许衡讪讪一笑,“这不是太晚了,外头啥也买不到了,改日,改日我一定买好东西给苏兄弟吃。”
肉油饼虽有些油腻,但还算能入口,苏璟低着头嘀咕声,“抠死了。”
“此言差矣,我这人最是慷慨。”许衡含糊不清地说道。
苏璟扭过头,“姐姐,你还是吃不了吗?”
还是不够,姐姐为何不愿意吸食他的精气?
楚言攸把碗往他面前一推,“我用过晚膳了,不饿。”
许衡一拍脑袋,“差些忘了,楚姑娘不用吃东西,那苏兄弟多吃点,瞧你这瘦胳膊瘦腿的,万一有人来抓你,你跑都跑不过。”
无心之言,苏璟眼底眸光微暗,他抓起肉油饼,不动声色地大咬一口。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楚言攸又掏出袋碎金子放桌上,“许道长,恐怕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许衡死死盯着碎金子,把肉油饼咽下去,“楚姑娘,你老实说,你身上到底有多少金子?”
“你猜。”楚言攸轻笑声,“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好说好说,什么人?”许衡拿帕子擦手,方去端起那袋金子,“只要没出城,我都能查到。”
“靖王。”
……
清晨时落了雨,直至下朝后才停下来,文武百官皆在大殿内,但无事发生,圣旨已到了左家,但左璇今日上朝却什么也没说,
想到这,楚言攸脸上挂了抹冷笑,“可真够沉得住气。”
“陛下在说什么?”李大总管问道,他年纪大了,有时耳背听不清吩咐。
“没什么。”楚言攸说道。
眼看要进乾清宫,李大总管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陛下,早些时候国师府的人进了宫。”
楚言攸转过身,“人呢?”
“那时候陛下还未醒,奴才便让她们先走了。”李大总管的声音越说越轻,不过紧接着笑道:“不过国师府的人留了话。”
“什么?”
“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
楚言攸默念了这四个字,“国师呢?”
“国师闭关了。”
“朕知道了。”楚言攸没再问缘由,指了指后头,“你别进来了,让你那个徒弟过来。”
李大总管大惊失色,琢磨着他最近做了什么惹怒龙颜,再回头看到楚言攸走进殿内。
等等,殿内好像还有个人。
“陛下,今早季家女君进了宫啊——”
殿内有股浓郁的花香,掩盖住了原先的安神香,楚言攸皱了皱眉,却见季家女君笑盈盈地坐在那,隔着老远朝她一拜。
突然间不是很想进去了。
雨后日头高照,穿过窗牖照进来,肃穆的乾清宫亮堂不少,季辞兰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朝楚言攸行礼,“见过陛下。”
“你还真是……”楚言攸挑了个委婉的词表达心中不满,“不拘小节。”
季辞兰闻言笑道:“多谢陛下夸奖。”
楚言攸悄悄翻了个白眼,坐到了高位上。
“你来做什么?”楚言攸问道,手里没闲着,翻今日送来的奏折。
季辞兰坐了回去,回道:“来向陛下讨杯茶喝。”
“怎么,你们季家钱财耗尽,连茶叶也买不起了。”楚言攸皱眉道。
“倒也不是。”季辞兰向后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品了口茶,“民间有句俗话,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现在马儿跑不动了,来讨些草吃。”
季辞兰打开扇子,遮掩住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眉眼弯弯,“陛下一道圣旨送到左家,就什么事也不管了,害惨了我。”
她站起身,合起的扇子指向窗外,“现在整个皇城都知道,季家和陛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季家藏了这么多年,冷不防被这么多人注意,还真是不习惯啊。”
楚言攸淡淡看了她一眼,“哦。”
“陛下真是无情。”
“你口口声声说要投靠朕,怎么这点苦就吃不了了?”楚言攸不轻不重地放下折子,“还是说,少家主想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善之人。”
“哪能呢?”季辞兰唇角牵起,显得镇定自若,“秦统领自小跟在陛下身边,我自是比不过她的,我不过是希望和陛下之间能多些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自是信少家主的,不过——”楚言攸抬头看向她,“信任从来都是相互的,少家主什么也不做,让朕如何信你。”
“所以我今日来表忠心了。”季辞兰俯身作揖,再起身时脸上笑容全无,“机缘巧合下,我知道了一些消息,是关于宸王殿下的。”
楚言攸静静看着她,眸色愈发幽深。
季辞兰没有卖关子,接着说道:“陛下可知宸王两年前收了个侍郎,听闻宸王对他宠爱有加,然三月前,宸王处死了那侍郎。”
“宸王后宅之事,朕不会多管。”
“据我所知,诋毁宸王的言论便是在两年前传出,陛下觉得,这其中会有牵连吗?”
一个天潢贵胄,一个卑贱侍郎,天壤之别,能有什么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