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慢
徐清微那双漂亮的眼眸望着那人渐渐显现出的俊美轮廓,看清他眉眼间的凌厉杀意,紧紧盯着他每一次靠近时的瞬间,直到那人跨进屋门。
决定独自留在马车的时候,被锁在厢间里暗自焦急的时候,破釜沉舟挥出那一下想着宁死不屈的时候,徐清微从没感受到害怕,这一刻却有一股巨大的压抑不住奔涌向心脏的酸涩委屈。
他来得好慢。
紧紧捆在身上的绳索松开掉落在地上,青年刚刚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徐清微眨了下微红的眼睛,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一下掉落,声音却是在很冷静的抱怨,“你怎么那么慢。”
“对不起。”燕光柏紧紧拥住她,安抚的吻似有似无落在她的耳垂,“再也没有下次了。”
徐清微用了几分力气推开他,言带些许指责,“是你让我去游湖宴。”才惹出这些事情来。
原来她清楚那张请帖的来由。
徐清微只是倔强的默默掉着眼泪,明明已经哭得眼尾染上绯红,可自尊不允许她露出委屈示弱的表情。
面对这样熟悉到骨子里的的小性子,燕光柏心中加倍的疼惜歉疚,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是我的错,给你惹了麻烦。”
他摩挲那双白皙细腕上的红痕交错,看见她掌心有许多道深浅不一的血痕时,顿时脸色微冷,“姓唐的让人伤你了?”
徐清微蜷成拳头藏起血痕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我打碎一盏茶杯想拿伤他,但失手了。”
青年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松圈住了掌中纤细的腕骨,让她没能一下拽出来。
他以为她年少时只是个内敛腼腆又有点小情绪的可爱姑娘,没想到是自己眼拙,“五姑娘让元桃儿逃脱后先去找我,还学会了抢先下手,聪慧又有胆识,好厉害啊。”
总是给他一种错觉,眼前之人不只是记忆中的徐五姑娘,更像他挂念了许久放心不下的娘子。
燕光柏微微仰起头望着她,“棠世子在外面庭院门前晕着,你想将他怎么办?”
徐清微轻蹙起眉头,“你若动了他,棠郡王会发了疯为他儿报仇。”
“他早晚会遭了报应,如今不过是报应提前而已。”棠世子至多再嚣张两三年,便会踢到铁板被皇帝亲旨贬为庶人流放漠北。
且他硬闯棠郡王府一箭一镖杀了两个护院,还对棠世子动了手,这梁子早已结下,“外头元桃儿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发抖,不想去看看么?”
徐清微有些犹豫,马车被劫的时候,粗汉第一次掀帘之后她就看见了他的腰牌,意识到棠郡王府多么棘手便毫不犹疑改变主意,让元桃儿先去找刚刚分离的燕光柏。
这个决定已经违背了她这些日子给自己的告诫,而此事带来的麻烦影响已经不是她竭尽全力就能控制的。
她忍不住给自己想太多顾虑,去担忧未来还未出现的糟糕。
女子已经不哭了,可腮边还有一滴泪珠在摇摇欲坠,燕光柏屈起指节温柔抹拭而去,见她抿着唇还抉择不下,“不如你随元桃儿先回府安歇,剩下的交给我?”
说着,便拾起脚边的弓箭。
他起身将身后尸体脖颈间的暗镖拔下,随意擦拭两下,直到不经意间一瞥,看见圆桌上那件轻佻大胆难以蔽体的轻纱裙,青年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好个唐仕曲!
燕光柏那俊美肆意的眉眼间浮现出浓郁的杀意,迈开长腿大步往庭院走去,紧攥着弓箭的大掌隐隐有青筋暴起,
今日他定要废了这吃了狗胆的玩意儿!叫他听见他燕光柏的名号便连滚带爬的逃!
庭院的垂花门前,娇小的婢女手握着锋利的匕首,满眼警戒盯着越来越多的壮实护院,匕刃紧紧贴在棠世子的脖子上,她甚是狼狈,却凶巴巴的娇吼着,“再靠近一步,我就要扎他了!”
地上的棠世子还在昏迷着,郡王离京在外尚未归来,王府管家生怕小丫鬟太紧张被逼急了当真下狠手,赶忙勒令众人再往后退一退,目光绕过元桃儿往内院看去。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那位胆大妄为打上门来的燕二公子大步流星走出来,极为恼火走上前,愤声道,“二公子为了一个从四品官员之女竟对我家世子下如此重手,是想要与我郡王府生怨结仇不成!”
青年被拦在垂花门内,他身形修长挺拔,足足高出王府管家一头来,浑身上下裹挟着凌冽锋锐的戾气,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让开。”
王府管家以为他是要带人离开,自是不能放走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恶狠狠道,“我家郡王未回府之前,二公子休想离开郡王府!”
等郡王回到京州,定然一张罪纸告入皇宫,燕家和徐家别想伤了他家世子还能安然度日!
燕光柏闻言轻轻嗤笑一声,垂眼看着捏在指间的暗镖,下一刻抬手甩出一气呵成。
王府管家大惊,“别——”
“咻”的一声划过,听着棠世子骤然响起的一声惨叫,青年漫不经心俯视着管家,“让不让?”
“你... ...!”这位燕二公子实在是嚣张至极!
管家气得那山羊胡子都在发抖,而元桃儿瞧见自家姑娘出现,顿时也不管疼醒又突然昏厥过去的棠世子了,起身快跑过去泪盈盈喊了一声姑娘。
徐清微柔声应一声,目光便直直望着前方那道修长的背影。
元桃儿一离开,不用管家说,护院们立马将自家世子带离此地,没走出几步,一支利箭疾速飞射而来,深深插进泥土里。
管家刚硬气起来的脊梁又一哆嗦,“二公子为了一个女子疯了不成!”这明明是棠郡王府,眼前之人却犹如身处自家府邸一般霸道横行。
燕光柏冷然望他一眼,“我那镖刀淬了毒,若想让你家世子死得快一点,那便带他走。”
郡王府的人闻言当即不敢再乱动。
见这群人都老老实实的了,青年望向身后的徐清微,对上她默默凝望的目光后眉眼刹那间柔和下来,示意道,“先回去罢。”
“不... ...”王府管家想要阻拦,但对上燕光柏暗含威胁的眸光,咬碎了一口老牙,“让她们走。”
他家世子的性命要紧。
徐清微不再迟疑,同燕光柏轻轻一颔首便带着元桃儿走了。
等她们一走,王府管家又气又恨的忌惮道,“燕二公子可以为我家公子解毒了吧?”
“自然。”燕光柏欣然点头,走过去拎起棠世子的后衣领,见他嘴唇只是微微发紫,不甚满意的皱了皱眉头,松开手后嫌弃地在衣袖上蹭了两下,而后看向王府管家。
“备马车,将他带去镇国将军府。”
说罢拔回地上的箭羽,拎着弓箭先走了。
王府管家拦也不敢拦,最后狠狠心,“快,送世子去镇国将军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一笔帐等他家郡王回京,定要算个清清楚楚!
徐府,正院内。
夜空繁星点点,满盈圆月在夜色中散发出莹莹光辉,银霜月色透过了枝芽倾洒而下落在屋脊上。
徐少闻和徐夫人各坐在主位上眉头紧皱着,皆是一片凝重之色。
“听燕府的人说,棠世子的毒到现在还没解,被燕二公子留在了燕府里。”
谁沾上棠郡王府的边儿算谁倒霉,徐家这段时间在京州格外出名,眼下更是添了一把猛火。
这事儿传出去,怕是连圣人都要知道徐府的热闹了,徐少闻想想都头疼,看一眼低垂着眼眸的清瘦少女,心烦至极,“你怎就让元桃儿去找燕二公子,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精彩?”
“若是回府叫人,女儿大概还在棠郡王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徐清微轻轻抬起眸,“棠郡王不在京州,郡王府便是棠世子一人说了算,或许父亲此刻正在府中焦头烂额。”
“你这丫头,怎么同你父亲说话呢。”徐夫人不甚满意道,“你素日里好说歹说不愿出门,一出门便给府里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徐清微望着主座上的父母,忽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实属有些好笑,无妄之灾落在她头上,最后全须全尾从郡王府出来已是不易,怎就到头来全成了她的错。
既然知道了棠世子和燕光柏眼下的状况,那她也不必多留了,如此想着,徐清微不再管双亲如何发愁,起身径直告退。
回到落星阁洗漱一番后,徐清微刚在楼上窗口坐下,便听远处隐隐有二更鼓声敲响。
元桃儿接过她手上的擦头软巾,“姑娘您手上沾不得水,还是奴婢来给您擦头发罢。”
徐清微轻嗯一声,便闭上了眼睛,想着燕光柏会怎么走下一步,依着他的性子,才不会坐等着棠郡王府过来算账。
忽然间她听见一声声响,好像什么东西砸在了木窗上,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而元桃儿也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就见自家姑娘已经起身将窗子打开,探身朝外望去,“姑娘,您瞧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