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画儿
徐清微目光落在梧桐树下,那里有个俊美肆意的青年穿着一身墨袍坐在秋千上,正抬头勾唇望着她。
这人上次翻墙被她全程目睹,这次倒更加轻车熟路了,也不怕府中护院察觉后当作窃贼捉住。
“这是... ...”从徐清微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的元桃儿惊愕的瞪圆了眼睛,燕家二公子怎么跑到徐府来了!
青年懒洋洋挥了挥手臂,“还不下来吗?”
徐清微不再迟疑,拎起裙摆快步下了楼,临到要出门了步伐蓦地止住,缓了一口气后,佯作不急不缓的模样打开房门。
今夜月色实在是好,莹莹光润的银辉驱散了浓浓夜色,温柔的洒在女子随着走动摇曳的青玉云纹花褶裙摆上,落在她有些瘦薄的肩膀,停在她漂亮温婉的眉眼间。
燕光柏就这么坐在秋千上,一瞬不眨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从心底腾升而起的巨大的满足感充斥在胸腔中。
浅浅的阴影笼罩而下,心心念念的窈窕女子已停留在面前,“怎么夜深还跑这一趟?”
徐清微俯视着他,忽而柳眉浅浅皱起,微微俯身再凑近仔细看了看,“你脸色怎的这么差?”
她刚洗过发,淡淡雅香直至扑鼻而来让燕光柏不由得晃了下神,回过神后很是自然地带了几分委屈,“翻墙险些被你家护院发现,膝盖狠狠磕了一下。”
“... ...”徐清微本想说一个该,但见他脸上实在苍白,犹豫了下便欲蹲下身来,“很严重么?伤到骨头了?”
“不用。”燕光柏手疾眼快一把拦住她,“无事,正好兄长派了人跟着我,能回得去。”
徐清微闻言下意识扫了一圈自己这片小庭院,夜色浓郁,仅靠月光也看不大清楚,但她想了想上次燕光柏翻墙的情形,最后还是仰起脸来往繁茂的树冠之中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看见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
... ...这小院子除了她出嫁那日,也是难得来客。
燕光柏扯见她一直在站着,掌心按着秋千木板撑起身子往旁边挪了下,勾着唇拍了拍身侧,“可要一起坐?”
“这秋千不稳,会翻过去。”
徐清微刚提醒完就感觉自己衣袖被扯了一下,低头便见他变戏法似的将一片翠绿叶子递到了她面前。
“这叶子的叶脉很漂亮。”燕光柏说着,又掏出一片叶子,眉头轻挑起,“要不要学吹叶子?”
徐清微轻瞥他一眼,以前跟他学的时候怎么都学不会,那时刚成亲不久,他根本不好好教,一本正经说她气息太短要好好练一练,便装模作样凑上来吻她,就此暴露出燕二公子那胡说八道极为难缠的本性。
徐清微忆起往事,当即瘪了瘪嘴,“才不学。”
燕光柏深感失望,以前他提及学吹叶子的时候她分明很感兴趣来着。
一阵挫败之后,他才正儿八经的提及自己过来这一趟的另一个目的,“我兄长寻人调了棠世子这些年来犯事的案卷,与我一同去宫里见圣人先告了一状。”
“棠郡王若还想让他的好大儿能继袭他的郡王之位,便得让他儿子老老实实做人,所以棠世子蓄意劫绑你这件事儿棠郡王府只能自作自受。”
“去见圣人一面就能解决?”徐清微可不信事情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
怎么说呢。
要论起仗势欺人这事儿,棠郡王府能干,镇国将军府也能。
燕夫人是圣人最疼爱亲近的小堂妹,燕光柏坦言自己与徐五姑娘两情相悦,只等母亲回京后请媒人上门求亲,棠世子敢事先预谋劫绑徐家姑娘,他定不能忍。
圣人虽气燕光柏下手太狠又过鲁莽,但架不住棠世子有错在先,且他那些旧案黑手累积太多,全数被棠郡王竭力压下,其中牵扯的污浊交易和党羽交织才是让圣人答应的重要一点。
燕光柏想了想,“等我爹娘回来,怎么着得挨上一顿。”
徐清微对此半信半疑,不过看燕光柏肯定的样子,也只能选择暂且相信。
故此徐府忐忑不安等了两三日,等到棠郡王回京之后入宫告状,结果只是将棠世子接回府,后面就没了什么动静。
外头也只是知道棠世子惹到了燕家二公子,毁了半张脸不说,回府大病一场硬生生瘦了不少,最稀奇的是棠郡王竟生生忍了下来,更叫人好奇——棠世子做了何事就踢到了燕家这块铁板。
再多的,徐清微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被父亲禁了足。
元桃儿洗了几样时令水果端来,靠在二楼窗口吹着凉风也是格外惬意,“姑娘,家主这禁不禁足的,好像对咱们也没什么影响。”
徐清微正调制着颜料,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他朝堂上被棠郡王为难,事事都不顺心,也只能对我这个罪魁祸首出出气罢了。”
正巧华家姑娘摔着了暂且不用赴约,而燕光柏从上次来过之后就没了动静,她落了个清净,便静下心来把答应给燕光柏的传神画先完成。
元桃儿啃着一颗脆桃凑过来,“姑娘的脑子可真好使,和燕二公子六七日没见过面了,还能画得好生传神。”
她记得画华昭姑娘那一幅的时候,姑娘明里暗里跟了人家近一个多月,废稿也扔得满地都是,画不好的时候姑娘还自己把自己给气哭了。
这二公子的一张废稿都还没有呢。
“有六七日了么?”徐清微闻言一怔,便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一滴颜色掉在画稿上渐渐晕染开。
这张废稿上,少年郎鲜衣怒马,肆意飞扬甚是鲜活,他手持长弓拉满,似乎下一刻这支利箭便会飞射而出一样。
元桃儿一时间有些无措,“姑娘,这画儿... ...”
她此刻万分愧疚自己为何要闲的没事凑过来,害得姑娘这幅画生生毁掉了。
“无碍,草图罢了,毁便毁了。”徐清微将画稿取下来递给元桃儿,“待会儿烧了吧,被人看见怕是会惹来闲话。”
元桃儿照做,将画儿点燃丢进了熏香铜炉内,烟气儿顺着窗棂外的清风随之消散殆尽。
转过身见女子对着桌面上空白一片的新画稿发呆,犹豫了一下,“姑娘在想什么呢?”
定是在想燕二公子怎么突然没了消息,元桃儿默默从心里预判到。
“在想他遇到了什么事。”徐清微回忆着,想起那人坐在秋千上没怎么动过,临走时看着她回了小楼才离开。
她忽然有了一点疑惑,翻墙磕到膝盖会疼到过小半个时辰之后连站一下都不行么?
画室房门被敲了敲,是守在外院的小丫鬟过来提醒二姑娘和三姑娘来落星阁,徐清微的思绪被迫打断,便起身理了理衣衫,元桃儿拎起一旁的月白轻纱罩衣为徐清微穿好,而后下了楼。
走出隔开了内外院的垂花门,便瞧见坐在对面的游廊坐栏的两个貌美女子,一个一袭青衫衣衫清雅温柔,一个身着绯金花褶裙娇俏矜贵,正是徐清微的两个亲姐姐。
绯裙的徐清婳先注意到了徐清微,甚是开朗的挥挥手,“小清微~”
徐清微眉眼舒展开,“三姐姐今儿怎想着来找我了?”
“说得好像我平日里没来找过你似的。”徐清婳不满的嗔她一眼,“你这小丫头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徐清念当场升为青天大老爷,“行了,安静点莫要打嘴仗。”
她一手按住一个妹妹,抓着她俩的手腕,“讲点正经事,我的嫁衣快做好了,但是还想亲自去挑些东西添上去,你俩跟在我后头帮我掌掌眼,看看什么合适。”
徐清微善意提醒道,“二姐,我在禁足。”别因为她不喜出门就忘了她尚在处罚中。
“就去一两个时辰,你这都禁足七日了,总不能担心你出去闯祸就关你一辈子。”
徐清婳这张嘴讲起话来怎么听都很有道理的样子,“再说了,咱们这是被二姐姐带着出门,她下个月便要成婚,父亲母亲会看在二姐姐的面子上放咱们一马的。”
说着,一把拉起徐清微的手,“我和二姐可都安排妥当了,就等你上马车了。”
徐清微仔细一想倒觉得挺对,她已不那么在乎爹娘对她的看法,左右这段时日够惹人生气了,也不差这一回,大不了回府后接着被禁足就是了。
便不再迟疑,“走。”
天晴凉爽,午后的日头也没前几日那般烈,街市上来往之人许多,都是趁着天色不错出来游玩的人。
徐清微陪着二姐姐一连看过好几家钗宝阁,眼睛都快挑花了,好歹是有几分收获。
然逛的最开心的还是徐清婳,她几乎到了哪家都得带点东西出来。
走得累了,徐清念便提议去茶楼歇一歇再回府,徐清微听见那茶楼的位置后,犹豫了片刻,最后转身看向元桃儿,元桃儿上前,“姑娘有吩咐?”
“你... ...”徐清微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摘下腰间的荷包递到元桃儿手上,压低声音道,“茶楼离燕家那条街很近,你去将军府将此物还给燕光柏。”
元桃儿闻言便用力的点了点头,“奴婢现在就去?”
徐清微估量了一下时间,颔首,“去罢。”
徐清念发现她俩悄默声的嘀咕了几句,元桃儿就快步离开了钗宝阁,疑惑道,“小桃儿这是去哪儿了?”
“安排她去买点东西,回头再来茶楼寻我们。”徐清微挽过姐姐的胳膊,“可选定了要哪种大小的珠子了?”
“你三姐姐觉得这种小巧好看些。”徐清念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开。
镇国将军府,引星院。
小厮急匆匆一路小跑着赶至内院,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游廊中,轻声叩了几下房门.
“二公子?”
而后听见一声清越懒散的声音,“进。”
小厮听得允许这才进了屋里,外厢房并未有人,他朝着内室抱拳,恭顺道,“二公子,有个自称元桃儿的姑娘来府上了,说要还您东西。”
赤着上身趴在美人榻上的青年一惊,刚撑起身子便疼得一声闷哼,劲瘦的腰肢猛地紧绷起才没一下摔回去,骨节分明的长指撑在榻边,肩背受力显出的肌肉线条极为流畅好看。
他强忍着后背的痛意,剑眉紧皱在一起,“元桃儿?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