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病
答案是:可以的。
收拾起了自己对于上一个临终关怀对象的感情,乔希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很多次生死,如果总是这样走不出来,那样是不行的。
于是,她在这个周末,被上级介绍给了那对年老的夫妻。
老奶奶和老爷爷都是92岁了,老奶奶时而清醒,时而会忘记以前的事情,老爷爷瘫痪在床。
两口子同时决定了需要请临终关怀社工。
于是,乔希从今天起便正式服务于这对恩爱的夫妻。
见面的时候,老奶奶看起来很慈祥,一直看着她笑,老爷爷也挤出一个笑来,对于她这样一个很年轻的大学生,看上去就是无害的样子,应该没有人会去排斥吧。
“你们好,我是乔希。”乔希对着两口子说道。
“你今天怎么样,亲爱的?”老奶奶开口问道。
“我很好,你们呢?”乔希试着和老两口去交流,三个人就像是在一次聚会中,第一次见面,想要成为朋友一般,开始自由地交谈。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是,乔希知道,对面的两口子时日无多,而他们自己也知道。
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不知怎么的,乔希竟然有些难过,这就好像,你刚刚认识一个新朋友,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离你而去。
但是她不能逃避,如果连这关都不能过,那么,她又如何面对那么多的生死,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于是,乔希收敛了自己内心那些不舒服的心情,笑着道:“还不错。所以,请让我来猜猜,谁是玛丽,谁是威廉?”
两口子顿时被她逗笑了,乔希也笑了,这是一个冷笑话,一点也不美式,但只要对方听懂了,那就很能调节气氛。
很顺利的,玛丽和威廉成为了乔希的新朋友。
不像是约翰那样,这两口子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每一次的拜访,最令乔希开心的事情,就是两口子的各项数据还和上周保持一致。
检测完数据,乔希就会和他们一起分享这些数据,并和上一周对比,当数据没有恶化的时候,她就会和两口子一起小小庆祝一番,比如在合理的范围内,和两人一起品尝个甜品。
毕竟威廉已经不能吃那些甜品了,但他的家庭医生说可以少量吃,所以这就是他们庆祝的方式。
日子在忙忙碌碌间来到了本学期期末的死亡周。
是的,12月不仅仅预示着学生们可以回家过圣诞了,也预示着新的一年就要来到。
可是,几乎每个大学的12月也是各大学的期末周。
这一周,乔希有三篇论文要完成,两个期末考试要考,还有两个小组项目要完成。
幸好,她的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房间里预习和复习,以及写论文,第一学期的课业也没有那么难,不至于挂科。
但,想要考好,拿到高的GPA,乔希不得不加大了学习的强度。
死亡周,就在乔希几乎每天睡眠不足的状况下,平稳结束了。
她并不是多么聪明的学生,完全就是靠拼。
终于考完了试,精神松懈了下去,于是,乔希就生病了。
是的,她自己说过要好好照顾身体的,结果,就是考了一个试,就把自己累病了。
于是,她只能给临终关怀机构请了假,说自己病了,害怕传染给玛丽和威廉。
所以,这周末,只能让同事代她去两天。
想到这些,乔希就觉得郁闷,这怎么就发烧了呢?
不想去医院,乔希便想着干脆去药店买一些布洛芬,相信好好休息两天就好了。
可是,躺在床上,她忽然记起来,自己好像有个家庭医生的,便打开邮箱,干脆先问问米勒医生。
乔希:【亲爱的米勒医生,这里是乔希.艾登,我发烧了,因为考试周累倒了,请问可以直接吃一点布洛芬吗?还是我需要预约?】
点击发送,但是,发送完后,乔希就觉得自己怎么越来越矫情了,不就是发烧么,应该就是累着了。
给自己烧了点热水,喝了水,她便又去睡觉了。
这身体太累了,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的,一睁眼,竟然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乔希:“……”
打开邮箱,她便看到米勒医生已经回信了:
米勒医生:【如果超过101度,可以先服用布洛芬,下午观察有没有更加严重?可以在明天早上10点过来医院。麦克.米勒医学博士。】
乔希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9:30了,然而,她还躺在床上,生怕耽误了米勒医生看诊时间,立马给他回信。
乔希:【米勒医生,我刚睡醒,请不要给我预约时间,我无法在10点赶去医院!】
乔希想着万一人家给她约好了时间,她没有按照预约时间去看病,那多不好,还耽误人家看诊时间。
正担心着,谁知,她的手机竟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开头是F市的地区号,应该是本地手机。
“你好,请问是乔希.艾登小姐吗?”对面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
“是的,是米勒医生吗?”电话里的声音虽然和实际生活中听到的不太一样,但米勒医生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有些低沉,很有质感。
“是的,我是麦克.米勒,哈哈,你现在还在发烧吗?”电话那头的米勒医生轻声笑道。
“不发烧了,我睡了一觉,起来头也不疼了,感觉好点了。”乔希呼出一口气,这样听起来,他没有怪她错过了预约时间。
“好的,那听起来很不错,我不会不经过你的同意去给你预约看诊的,不用担心,另外,你可以继续观察,如果身体有其他的症状,记得要尽快预约看诊。”米勒医生在一旁嘱咐道。
尽管没有人看见,但乔希还是不自禁地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应该就是累了,最近是考试周,我睡得太少了,现在好多了,谢谢您,您应该在上班吧?耽误您时间了。”
“哦,不,我今天在油画馆,没有上班。”米勒笑着说道。
那,可是,为什么他还说让她10点去医院?
大概是听出来了她的不解,米勒继续解释道:“你知道,F市医学院有很大的医疗网,我们楼下,也就是二楼,就是紧急护理中心,它们在周末开门。”
原来是这样,虚惊一场,她还以为是让她今天去三楼全科诊所呢,原来是让她去二楼紧急护理中心,那里确实是每天12个小时开门,周末也会开门,介于急诊室和家庭医生之间。
“那好吧,谢谢您,”说完,乔希想起上次他有些像是嘲笑她说话的方式,便学着他上次的问候语,道,“祝您周末愉快!”
果然,他再次笑了,而且是有些肆无忌惮地笑了,说道:“好的,也祝你周末愉快!”
挂了电话,乔希想想自己似乎真的被嘲笑了,是一些没有恶意的嘲笑,竟然一点也不生气,想想,如果她长着一张华人的脸,那么,他肯定不敢嘲笑她,正因为她现在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本地的大学生,却说话很奇怪,所以,他大概也是忍不住吧,换作是她,见到一个老乡,说话就像是照着书念的那样,大概也会忍不住吧。
而且他也是本地人,严格说起来,他们甚至就是大学里的学长学妹的关系,只不过,他早早就毕业了罢了。
果然睡了一觉,身体感觉好多了,但因为周末已经请了假,乔希也没耽误时间,便想着学校周日经常有各种交流会,可以去蹭蹭,说不定还能认识一两个大佬呢。
平时她周日要去做义工,一直没有机会去,今天便冲了澡,稍稍整理一番,便去了科研教学楼。
她上次来过这里,周日会有很多交流研讨会,这里一楼会议室外面,总是会有各种糕点和水果之类的。
乔希拿了学生证进去听交流会。
今天的交流题目是有关白血病的,所以现场来了很多F大医学院的教授。
跟着听完了会议,乔希在会场外一边吃些小吃的,一边在周围转,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插进去嘴的。
这里大概只有她一个是大学生,还是大一的学生,而且是社会学的学生,总之,就是和生命科学没有一毛钱关系的专业。
有些大佬被包围了起来,很多同行在聊天,或者有些博士生在提问题。
很不幸,乔希根本就听不懂一句话,但不耽误她在这里蹭话题。
是的,没有听懂几句话,但她至少知道他们在聊的是哪些项目,这个项目大概是下学期启动的,而且,会有什么什么重大的意义,会有什么什么成果,大概需要多久多久时间之类的信息。
聊着聊着,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她这个蹭听的还在,于是,大佬就向她投去了疑问的目光,用眼神问她是不是找他?
乔希一瞬间卡壳了,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只好随手拿起一小盒甜甜圈,递过去给大佬:“您要不要来点?””
大佬:“……好的,谢谢。”
于是,大佬在一边大口的吃着甜甜圈,乔希又赶紧去给大佬用一次性咖啡杯接了刚煮的咖啡。
咖啡里没有糖,也没有奶,但是她把糖包和奶包都拿了几个,递过去给大佬,道:“加糖加奶?”
大佬抬头看向她,大概觉得很有意思,刚才那些人嘚啵嘚啵和他说了半天,这还是第一个过来问他要不要吃东西的,好像他是过来这里做客的一样。
“两包糖,两包奶,谢谢。”大佬干脆道。
“好嘞!”乔希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