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答应了里奈的请求后，翌日玉藻前便恢复了庭院中布置的简易弓道场，只是比之以往只有几个稻草制成的箭靶外，还多了用玉藻前妖力凝聚成的小妖怪作为运动的箭靶以及实战道具。

因着里奈之前打下的良好基础，玉藻前这一次训练起她来要更为严苛，几乎除却吃饭睡觉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在督促着里奈努力练习。

只是即便在这样夜以继日的高强度训练下，里奈孱弱瘦削的身体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那在不断的拉弓射箭中，受伤的双手，也没有留下一点薄茧和伤疤，依旧细腻又柔软。

身体的异常并未引起里奈太多的注意，毕竟全身心都被无尽的训练所占

而且严厉的玉藻前老师还为里奈安排了书面知识的学习。

拿着毛笔费力写字的里奈看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字，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明明是运动类的弓道学习，却还要学习这些知识呢。

明明赤也刚开始学习网球的时候就没有去学那一方面的书面知识。

[那些东西——随便说一遍就能记住的吧。]

傻乎乎又迷糊的弟弟如果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肯定会这样露出一副臭屁又傲娇的样子，一边毫不客气的嘲笑她，一边替她将陌生的知识梳理。

就算看不懂也会咬着牙去坚持着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为……他们可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啊。

泪水不自觉从眼眶中流出，一滴又一滴，宛若断了线的珍珠，落在面前的纸张上，晕开大片的墨渍。

脸颊的湿润感让里奈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哭了。

“怎么了？奈奈。”不知何时出现的玉藻前看着少女哭泣的模样，满是心疼。

他小心的捧起里奈的脸颊，温柔又小心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见女孩并没有回应自己，他又温声道：“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没事的，奈奈……”

“我，我没事的。谢谢你，姐姐。”里奈将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情绪如数压下，她摇摇头，胡乱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去。

对着玉藻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比起这些，姐姐我有些不明白这里……”

眼角流露出无助的绯红，佯装乖巧的样子越发令人觉得心疼。

但看得出里奈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玉藻前也并未多问，而是顺着里奈的问题耐心同她解答。

只是……

葱白如玉的指尖轻轻点在里奈歪歪扭扭的字上，玉藻前狭长的青眸中染上几分笑意，温声道：“奈奈的字很可爱哦。”

他侧头望向瞬间耳根通红的少女，只觉得可爱至极。

“姐姐，不是，我……”里奈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她不是学渣，只是毛笔字太难写了。

但在美人含笑娇媚的注视下，最终羞赧的将桌上摊开的纸张快速叠起，“我会好好练字的，姐姐！”

玉藻前忍俊不禁：“等结束训练后，我会为奈奈寻几幅字帖……”

里奈：……

尴尬又沉默。

“好了，先去训练吧。”玉藻前眸中的笑意加深几分，他摸了摸里奈的头，提醒道。

里奈将叠好的纸张放入自己的口袋中，只打算等训练结束就销毁证据。

也因为这样的小插曲，让少女暂时忘却那份跨越着时空的思念。

看着里奈离开的背影，玉藻前垂眸，看着手中写满潦草又歪歪扭扭字迹的纸张，满是温柔。

他决定将这张字收好，毕竟也算是奈奈成长的印记啊。

枝叶茂盛的树叶肆意生长，交叉缠绕，将明媚的阳光遮掩大半，只有细碎的光线透过缝隙散落地面。

清风拂过，带起沙沙的声音，为原本静谧的环境平添着几分难得的闲适。

但这份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听咻的一声，锋利的箭矢被淡粉色的灵力包裹，带着凌厉的气势，划破长空，直直射入不断逃窜的傀儡体内。

因为有灵力加持的缘故，由妖力支配着的傀儡在被射中的瞬间便化作点点亮光，只剩下箭矢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穿着白衣裶袴的少女将一切尽收眼底，在射箭时绷紧的小脸表情未变，只是那如黑曜石般的眸中的雀跃却如何也抑制不住。

她上前捡起掉落的箭矢，放回箭娄中后，便回头向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跑去。

“姐姐，是我赢了哦！”

跑到玉藻前面前，里奈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像只和主人邀功的狗狗般，带着难掩的骄傲。

玉藻前看着里奈，早晨原本被打理整齐的头发此刻满是凌乱，被汗水打湿的鬓发沾黏在那张被扬起的灰尘弄脏的小脸上，小巧的鼻尖上此刻还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就连原本干净的衣服上也沾上了不少尘土，不过唯一让让人欣慰的是没有把自己弄伤，也没有弄破衣服。

稍微有点狼狈啊。

玉藻前眼眸微动，最终还是回以温热的笑容，柔声道：“奈奈很棒哦吗，那接下来也要继续加油！”

他抬起手，揉了揉女孩毛绒绒的头顶，“今天要练的字也要记得补上哦。”

望着女孩瞬间垮下去的小脸，玉藻前不禁失笑，他轻轻捏了捏里奈柔软的脸颊，因为这一个月有意的投喂，原本瘦削的小脸上也长了点肉。

“唐国有句古话，字如其人，所以奈奈不可以逃避这件事。”

里奈：……

“知道了！”

少女藏匿在发丝之下的耳尖因为玉藻前的这句话变得通红无比，甚至连后颈处都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玉藻前眸间染上说不出的暖色，他主动牵上里奈的手，虽然不间断的在训练，但不知为何里奈的体温似是永远都格外冰凉。

“走吧，回去吃饭，今天有你喜欢的点心。”他敛下心底的忧虑，笑着对里奈道。

瞬间被顺毛的少女再次露出明媚乖巧的笑容，她跟上玉藻前的步伐，散开的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浑身都充斥着愉悦又幸福的气息。

这样温馨又安逸的生活仿佛成为了日常，以至于过往曾发生过的种种都仿若变作前世旧梦，不值一提。

但这样的闲适总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即便被刻意遗忘于记忆深处，但那早已被恐怖爱意所裹挟的妖怪，失去珍藏的宝藏后，再无法控制锋利的獠牙，发动所有的力量去寻找着他的珍宝。

破破烂烂的傀儡将犬大将的消息传递给玉藻前时，一直从容淡然的狐妖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阴郁狠厉的色彩。

他将沾染了犬妖气味的傀儡捏碎，目光看向按照他的教导勤勤恳恳练习的里奈。

原本被娇养在温室中的花儿在他的手中慢慢变成了肆意生长的树木，即便未长成参天大树，却已经能够做到抵抗风雨。

不能让奈奈被那个犬妖找到。

玉藻前垂眸，心下当即做出了决断。

翌日晚间，暖橙色的夕阳透过敞开的木门照入房内。

玉藻前望着刚沐浴完的里奈，微卷的长发还散发着氲氤的水气，白嫩的小脸上也透着微微红晕，乖巧的坐在他的面前，翻开着那本还未读完的话本。

他垂眸，主动开口道：“奈奈，今日过后，你便同晴明一起结伴前行吧。”

没有丝毫的铺垫，就这样将决定告知给她。

啪嗒——

原本被主人握紧的书掉落在了地上，里奈惊讶的看向玉藻前。

“姐姐……”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喃喃的唤着玉藻前。

但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和翠子的相聚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无法被割舍的执念，即便玉藻前给予着她无尽的宠爱与关怀。

但里奈知道，终究是不同的。

“奈奈，我所能教授你的，你基本已经全部学会，如果想要精进，比起这样一成不变的练习，外出游历更能提升你的能力。”

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垂，遮掩住他所有的情绪，语气依旧温柔且平静，“恰好晴明也要前去历练，你与他同行，我也放心。而且……奈奈，你不也早就想去找翠子了吗？”

里奈鼻尖猛然一酸，第一次她主动扑入玉藻前的怀中，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她紧握住玉藻前的衣衫。

胸口止不住的涩然，让里奈纤细的身体不断轻颤着，她不知道应该和玉藻前说些什么，因此最终只是用抽泣哽咽的声音唤道：“姐姐……”

“奈奈。”玉藻前温柔的捧起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指腹温柔的拭去她的泪珠，望着那双泪雾氲氤的眸子，他低头，轻柔又缱绻的吻落在了她的眸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不参杂任何的妄念。

“不要觉得愧疚，人类的一生很短暂，总是在不断地分离和相遇，所以……”他垂眸，将里奈搂入怀中，柔软纤细的身躯不知不觉中变作初见时高大挺拔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的发丝，“向前看，往前走。”

“永远都不要回头去后悔，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