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正如玉藻前所说，安倍晴明是个极好的同伴，他温和知礼，学识渊博，进退有度……似乎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即便尚且年少，但在短短几日的相处中，里奈便已经能够明白为何他会留名青史，在上千年的光阴中占据史书的一册。

不加掩饰的目光对于五感敏锐的少年阴阳师来说过于灼热，但对少女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的少年并未询问任何，只是在不经意间侧头，对上那双落满晨光的黑眸。

四目相对，被抓包的少女瞬间满目通红，就连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泛起一层淡淡的粉霞。

但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时，安倍晴明便会贴心的问询两句后，将准备的糖果袋子递给对方，又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就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妹妹般。

非常有身为大家长的自觉。

每当这时，里奈都会握紧手中的糖果袋子，害羞又无措的同安倍晴明道谢后，便不敢再去看对方。

因此也未曾注意到，安倍晴明愉悦的神情。

两人的相处融洽又自然，甚至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下，产生了莫名的默契感。

这样温馨又平淡的日常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在他们游历到一处小山村，见到两人时，坐在村头的老者笑着同他们说起了几年前曾为他们驱逐妖怪的那位巫女大人。

仅用一柄长剑便将那作乱的妖怪给斩杀了。

是位美丽强大，且拥有一颗仁慈之心的巫女。

听着老者仿佛将故事般的描述，里奈的眼眶瞬间便红了，她不愿放过每一个可能，立刻开口询问道：“老爷爷，那位巫女大人她是不是穿着盔甲？身边跟着一只像狐狸一样的小猫？她……”

她将所有有关翠子的特征都如数说出，祈求着可以从这位和蔼的老者口中听到一个令人惊喜的回答。

老者思索了片刻后，笑着点了点头：“是的，那位巫女大人……”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自村尾突然响起的剧烈爆炸声，参杂着孩童的哭泣声与女人的哀求声，打破原本的平静。

“有妖怪。”安倍晴明清冷俊逸的脸上神色未变，他偏头对身侧的里奈提醒道。

随即便唤出朱雀，握住里奈的手，跳上朱雀的背，前往村尾。

“里奈，用弓箭。”越是靠近村尾，那浓郁的妖气几乎要凝作实质，安倍晴明望着那张开着血盆大口将要把挟持的孩子吞入腹中的妖怪，瞬间便做出了判断。

里奈点点头，握紧手中的弓箭，在朱雀急速下降的过程中，直直对准妖怪的头颅，虽指尖仍有些颤抖，但在安倍晴明声音落下的瞬间，被强大灵力所包裹的箭矢便径直射出。

锋利的箭矢划破长空，只听咻的一声，虽有些偏差，却仍射穿了妖怪的一只眼睛，打断了它吃下那孩子的机会。

巨大的痛苦让妖怪发出不甘的嘶吼，被仇恨所灌满的眸中直直望向跃身而下的两人，尤其是那个握紧弓箭的少女，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香味诱惑着妖怪的大脑。

长满尖牙的嘴中不断有涎水流下，滴滴答答的，却不断呢喃着：“……嚯嚯……吃了你……吃了你……”

“呜啊——”那被妖怪抓住的孩子大哭不止，但即便尖叫嘶喊，也唤不醒妖怪的丝毫理智，反而让原本将目光黏在里奈身上的妖怪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直直看向还被自己握在手中的食物。

妖怪露出古怪扭曲的笑容，它猛然收紧手中的力度，尖锐的指甲狠狠陷入到孩子的身体之中，痛苦的尖叫在它听来仿若最优美的乐章。

安倍晴明轻轻碰了碰里奈握紧的手腕，培养出来的默契，让里奈瞬间便明白他的意思，她再次拉弓搭箭，几乎在箭矢射出的瞬间，身旁的少年便迅速掏出符咒并借力向着妖怪而去。

但也在顷刻间，那原本折磨着孩子的妖怪猛然将手中的孩童向着安倍晴明扔去后，用着极快的速度躲过那只箭矢，向里奈冲去。

恐怖扭曲的面容在面前放大，里奈的瞳孔猛然收缩，脑海中飞速闪过莫名的片段，与眼前妖怪的脸重合到一起，让她身体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内心不断扩大的恐惧使得里奈的面色越发苍白，就连手中的弓箭都握不住。

“吃掉你……吃掉你……”妖怪的面容越发扭曲，仅剩的眼睛中也是闪烁着别样兴奋的光芒，越是靠近，那股奇异的香味便越发强烈。

口涎滴滴答答的顺着大张的唇角留下，让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面前越发接近的猎物吞吃入腹。

里奈极力想要让自己重新举起弓箭，可被极致的恐惧所霸占的大脑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望着那将要撕咬上自己的獠牙，她颤抖着，攥紧的掌心传来丝丝刺痛。

[拿起来——]

温柔熟悉的女声虚幻又空灵，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在里奈的耳畔间响起。

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猛然收缩，里奈狠狠咬上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与口腔中蔓延开的血腥味让她从宕机的大脑中寻回些许主动权。

她将手中的弓箭向着那只妖怪砸去，迎着对方扭曲又愤怒的折断弓箭的瞬间，一直别在腰间的匕首被顺势抽出，向着妖怪刺去。

这一次不只是蓬勃的灵力，还有缕缕猩红的妖气附着在刀刃之上，因为身形的差距，以及那瞬间爆发出的速度，让少女足以刺穿妖怪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飞溅在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就连原本干净的衣衫都被染红大片，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漆黑的眸子中原本的恐惧早已被替代。

望着那轰然倒地的庞然大物，里奈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卸去了般，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但握在手中的匕首并未被松开，而是被主人握的更紧了几分。

“真的……消灭了……”里奈努力眨着眼睛，面前的画面都在逐渐变得模糊又陌生，甚至连大脑都不断响起嗡鸣声，让她的面色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里奈，还好吗？”安倍晴明将救下的孩子交还给不断哭泣的家长后，满是担忧的望向跌坐在地的里奈。

他抿唇，眉宇间满是自责与懊恼，“抱歉，如果不是……”

“不，晴明不用道歉。”里奈缓了一会儿，浑身的战栗褪去大半后，她仰起头，望着安倍晴明，漆黑的眸子中染上从未有过的光亮。

苍白如纸的小脸上虽沾染着鲜血，但展露的笑容中却带着愉悦与轻松。

安倍晴明睫毛轻颤，看着里奈，四目相对，他也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

“先起来吧。”安倍晴明小心的扶起里奈。

因为脱力的缘故，里奈浑身绵软至极，整个人无力的半靠在安倍晴明的怀中，少年的气息干净清凌，如冬日的皑皑白雪，给人莫名的心安与宁静。

意识放松的瞬间，无端的疲倦顿时席卷而来，让里奈困倦的眨了眨眼睛，想要保持清醒。

她已经很给晴明添麻烦了，而且还有残局没有收拾。

里奈的意识有些神游。

但谁知，原本因为妖怪被消灭而获得宁静的小山村狂风大作，愈加恐怖的妖力宛若滔天巨浪般的席卷而来，直直向着里奈和安倍晴明攻击而过。

过快的速度让他们的眼前仿若闪过一道残影，下一瞬原本被安倍晴明护在身侧的里奈便被人猛然掳走，从身后紧紧拥在怀中。

灼热的温度即便隔着衣物也依旧清晰的传递给里奈，她被人紧搂在怀中，陌生恐怖的气息让少女心底泛起无尽的战栗。

但还不等她再次拔出匕首，手腕便传来一阵刺痛，匕首顺势掉在地上，双眼也被一只大手遮住，唯有那因为兴奋而起伏的胸膛以及张狂扭曲的声音显得刺耳至极。

“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高大的妖怪俊逸精致的面容因为兴奋而变得越发扭曲，粗粝的掌心不断地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脸颊，在她望向自己前，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主动抬手遮住了那双比宝石还要明亮璀璨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夕之间，甚至不给其他人喘息的机会，嗅着独属于怀中人甜腻浓郁的气息，这位不速之客满意的侧目望向怀中人。

看着那白皙肌肤上刺目的鲜红，他不满的轻啧一声，低头，艳红的舌尖舔舐过女孩的肌肤，“身为本大爷的东西，怎么能沾染上其他妖怪的气息……”

“不要——请，请放开我……”

“请放开她——”

几乎是同时，里奈和安倍晴明的声音响起。

只是和安倍晴明镇静清冷的声音比起来，少女的声音中可以捕捉到显而易见的无措与恐慌。

任性又嚣张的鬼王只是懒懒抬眸扫了眼挡在自己面前的阴阳师，即便拥有着强大的灵力，但尚且年少，是他的优点，却也是致命的缺点。

他懒得同对方多费口舌，也不愿和他多缠斗，单手钳制住怀中不断挣扎的人儿后，猩红的妖力几乎化为实质，猛然向着安倍晴明攻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