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托尼终究是去了，无论他生前留下多少遗憾和不舍，死亡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小辣椒的未尽之意，杰森显然是明白的。

他早就不记得自己是否来过这个世界，更不记得什么复仇者。但如果小辣椒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有那么一群朋友，却都已经……杰森抿了抿唇，这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摩根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有着一双巧克力般的焦糖大眼睛，睫毛纤长浓密，活像是一只小小的睫毛精，白嫩嫩的脸颊上因为到处玩而染上污渍。

小小辣椒无奈地用沾了水的毛巾给女儿擦脸，后者在母亲怀里尽力挣脱，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她的玩具小汽车。别人家的女孩玩芭比娃娃，摩根酷爱一切机械玩具。

只能说斯塔克的基因强大得很。

摩根可爱极了，却被养得毫不娇气，没有一点小公主的臭脾气。她喜欢听好玩的故事，喜欢摆弄自己的儿童机械工作台，喜欢偷偷瞧着陌生人。

小辣椒给杰森泡茶时，这小姑娘一手拿着扳手，另一只手拿着小汽车，躲在门框后面，眨巴着焦糖般的大眼睛，好像以为自己偷偷看，杰森就发现不了似的。

杰森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扭过头把小家伙逮个正着。

“呀。”摩根软软地叫了一声，并不害怕，看着蹲在面前的大哥哥，用白嫩嫩的手指戳了戳杰森手中的红头罩：“这是什么？”

“我的装备，戴在头上的。”杰森逗小孩道，“如果有人想偷看我长什么，他们打不开这个罩子，就不会知道我是谁了。”

摩根咯咯笑起来，又用小手碰了碰红头罩。

杰森喜欢小孩子，尤其是摩根这样的乖孩子，但他不会主动去靠近他们。红头罩带来的唯有死亡和恐惧，他更适合在揍黑帮上一展拳脚，这些事情都不便给孩子们看到。

更何况，软绵绵的小孩子太容易受到伤害，杰森希望这世上所有的儿童都不再因恐惧而蜷缩在黑暗的角落，无依无靠，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要达成这个目标，他就必须向某一些邪恶之徒下杀手。

所以，他喜欢小孩，保护孩子，却不能靠近他们。

看着杰森和摩根聊得开心，小辣椒也笑起来，递给杰森一杯茶，笑道：“你和你父亲真像，我一直听托尼说，他也最喜欢孩子。”

父亲？杰森的嘴角有片刻凝固，不会是老蝙蝠吧？

他之前和老蝙蝠一起穿越过，然后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都失忆了？

“小丑先生虽然长得……有些吓人，心底却柔软得不像话，对你尤其珍爱。”

！！！！

等等，这位女士，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谁来着？小丑？是他认识的那个混蛋玩意儿吗？小丑心底柔软，对杰森尤其珍爱？

小辣椒女士你醒醒啊，你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不，杰森冷漠地想道，他永远都不会管小丑叫“父亲”的，绝不！老蝙蝠会活活气死，然后把他从这个荒谬的世界里拖出来。

“对了，你不记得了，但托尼保留了一些录像，你们当时在复仇者大楼的时候，他会让智能管家偷偷录下来。当然，那时候是为了……观察你们，毕竟你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小辣椒也不好直接把“监视”这个词放嘴边。

于是，杰森就抱着摩根，看到了让他三观尽毁的若干景象。不是，那个安安静静坐在阳光下看书的男人是谁？那个摸着他脑袋，问他晚饭想吃什么的又是谁？

不不不不，他为什么会一脸依赖却又傲娇地扭头，会抓着小丑的衣角撒娇啊啊啊啊！

他，杰森·陶德，即便在八岁的时候，哪怕撬了老蝙蝠的轮胎，也从不撒娇求饶！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一定是某个反派的阴谋，幻觉什么的。

小辣椒一定是不存在的，摩根也是不存在的，复联什么的……卧槽，这个幻象好大胆，而且逻辑好通顺，自圆其说，且充满想象力，他竟没有任何话能反驳。

就好像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是他忘了而已。

“他倒不叫自己‘小丑’，托尼叫他‘J先生’。”小辣椒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她看到摩根打着哈欠像是要睡觉的样子，便把孩子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看着摩根慢慢入睡，看着女儿熟悉的眉眼，活脱脱就像另一个人的模样……小辣椒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托尼，他提到J先生和杰森的时间也并不那么多。

但每次提到，他倒是很笃定两人一定会回来，甚至已经想好怎么捉弄他们了。

小龙虾之仇不可不报，斯塔克家有债必偿（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想着想着，小辣椒便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却又逐渐凝固成深深的沉默。

但这股沉默蔓延开来时，随着光晕在房间里的凭空出现，某个马脸的至尊法师再次准时赶到，他似乎是刚从某一场战斗中脱身，浑身还带着战损的痕迹。

尽管有心掩饰，闻不到身上的血腥味，但博士身上那股疲倦和硝烟感依旧瞒不过身经百战的红头罩，他努了努嘴：“我又认识你。”

“有过几面之缘。”相比于弗瑞的机警，小辣椒的忧伤，这位魔法师的态度更平和自然，也让杰森更好接受一些。

他表现得就是个不太熟的陌生人模样，公事公办的态度。

奇异博士是来送红头罩回自己世界的，之前那个魔法漩涡的波动，他一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之前有事情被拖延住了（杰森猜测是那场博士不肯提及的战斗）。

“我为什么会失忆，还是说，这是个平行世界？”杰森冷不丁问道。

小丑和他的影像太过真实，如果搞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安心。拜托，他得用什么心态再去面对小丑啊啊啊！

“准确来说，他确实是你，但又不是这个时间线的你。”至尊法师慢慢说道，“这个问题很多人都讨论过，假如将时间倒回，那再次演绎出另一种人生的你，还是曾经的你吗？”

“停停！”他就知道魔法师都神神叨叨的。

“你有办法找回那段记忆，你应该能做到。”杰森望向法师，后者并没有扭头看他，而是凝视着面前逐渐成形的传送魔法漩涡，那里的通道深邃得犹如宇宙之海，望不到尽头。

“我拒绝这么做。”

法师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语气：“因为给你带来这份记忆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维度的世界。记起来，对你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什么意思？

杰森眯了眯眼睛，法师却不再肯回答，干脆利落地将扩大到足够程度的漩涡激活，直接罩在杰森的身上，这赶人的态度炉火纯青，让人有些牙痒痒。

“记不记得，真的这么重要吗？”

至尊法师问道，当杰森和魔法漩涡消失在面前时，他沉默了片刻，喃喃道：“反正，现在想起再多，世界线总会修复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带着一头雾水穿越回去的杰森，第一件事，当然还是——先找到康斯坦丁暴揍一顿，却发现后者十分机智地逃出了哥谭，并且十年内都不打算回来。

渣康倒不是怕红头罩从漩涡里爬出来，他是怕红头罩真的爬不出来，他会被得而复失崽子的蝙蝠侠给弄死……

杰森恶狠狠地朝着康斯坦丁跑路的方位比了个中指，在迪克啰啰嗦嗦如同母鸡一样的念叨中，心不甘情不愿地给阿福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他死也不会和老蝙蝠联系的，绝不！）

回到自己的安全屋，心绪不宁的杰森选择最让自己轻松的工作。

没错，凶狠如红头罩的放松自己的业余爱好是烤饼干和蛋糕。

将奶油打发地蓬松柔软，加入调味料，即便是深夜了，这种制作美食的行为依旧很有治愈感，有没有？虽然也容易饿就是了。

然而，当他烤制着一个戚风蛋糕的时候，突然一阵朦胧的记忆涌上来。

是的，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那个人的脸，不记得那个人做的事情，不记得他们相处的情节。

但他记得曾经有人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心里涌上的那种暖意；他记得那人喜欢吃自己做的甜点，他们似乎还给一个奇怪的天使做过很多很多蛋糕；在昏暗的马戏团灯光下，他一张一张数着泛黄陈旧的美元……

最终，当清晨的第一缕光来临时，当烤箱发出清脆的响声时。

杰森突然惊醒过来，起身去拿烤好的蛋糕胚。看着热腾腾的蛋糕，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又忘了什么事，该死的复活池后遗症。

说起来，他之前和康斯坦丁去做任务的时候，这货看到他受伤，跑什么跑啊？害得他被打晕，在废墟里昏迷了几天，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康斯坦丁给他等着！

不过到底忘了什么呢？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