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仙?妖怪?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一排精致的书脊上滑过,指尖随意一点,停在一本仙侠小说上,手的主人犹豫了下,从书架上抽&出这本书。

翻开散发着墨香的书页,顾青的瑞凤眼内洋溢着笑意,抬脚走到书架旁,随意地往墙上一靠,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慢条斯理地阅读。

此时,平瑞市最大的图书馆内,到处是身着英伦风校服的高中生。

女生们上身穿深蓝色的收腰小西装,下面是一条红色的格子百褶裙,小腿上套着长袜,脚踩皮鞋,既青春又可爱,引得刚踏进图书馆的人们频频侧目。

相比女生们的俏丽,男生的三件套校服显得一丝不苟,颀长的身材站在书架前,气宇轩昂,当女生够不到上排的书时,男生们绅士地抬手帮忙。

老顾客都知道,每到周日,圣德高中会组织学生们到图书馆阅览书籍。

如今电子行业盛行,纸书地位一落千丈,一部手机包罗万象,校领导为了提倡传统阅读方式,要求学生一周必须去一次图书馆。

一开始,学生的内心是抗拒的,躺着就能看无数本书,何必坐半个多小时的车到图书馆看一两本书?然而学校记过了两名学生后,便无人敢违反纪律了,每周日到市图书馆打卡成了习惯。

其他同学在看世界名著或经史子集,顾青却靠在网络书籍的书架旁,兴致盎然地看仙侠小说。虽然在手机上看过网络版,但实体书上重温一遍,感觉与众不同。正看到精彩部份,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羞涩清脆的声音。

“顾同学也喜欢看《仙道传》?”

顾青闻声从书上抬起头,看向站在眼前的圆脸少女。娇&小的个子,戴着紫色塑料粗框架的大眼镜,前额的刘海往后扎成一小揪,黑直及肩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身后,她双手背在身后,颇为费劲地仰着脑袋,脸上的神情兴奋难抑。

“还行,随意看看。”顾青合上书,英挺的剑眉微挑。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圆脸少女叫李晴,高一与他同班,到高二文理科分班时,去了隔壁的文科班,而后在走廊上相遇时,她总会腼腆地打招呼,因此,顾青对她有点印象。

李晴被顾青这双笑眯眯的瑞凤眼看得心鹿直跳,她情不自禁地移开视线,纤细的手指轻点顾青手上的书,紧张地问:“顾同学……相信世上有神仙吗?”

“嗯?”顾青微微偏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少女。话题跳得有点快,为什么突然转到神仙上去了?

李晴颤了颤睫毛,小脸绯红。近距离观察顾同学的脸,越发俊美,穿着裁剪得体的高档校服,仿佛王子般高贵,叫人不敢直视。

如果不是顾同学太低调,总是独来独往,对示好的女生敬而远之,圣德高中的校草非他莫属。不过他对这些虚名似乎毫不在意,我行我素,不加社团,不去联谊,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久而久之,但凡对他还有一点春心的女生都偃旗息鼓了。

在图书馆看到顾同学手里拿着网络小说,李晴心里止不住地惊讶。

原来被同学们私底下形容成高岭之花的顾同学,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也喜欢看小说。

情不自禁,她便上前打招呼了。

结果话题还没展开,她先问了个傻问题,李晴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然而话已出无法收回,她只好硬着头皮对上顾同学困惑的眼神。

“神仙吗?”顾青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嘲弄,眨了眨眼,他缓缓地道,“人类上了月球,并没有发现广寒宫和嫦娥。”

李晴尴尬地扯着百褶裙角:“对不起……我的问题太蠢了……”

“何止蠢?简直智障。”

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听在耳朵里异常刺耳,顾青和李晴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高挑的卷发少女,同样穿着圣德高中校服,身材比李晴有料多了,姣好的脸蛋微扬,如女王般盛气凌人,跟在她身后的两名男生神情与她如出一辙,看李晴的眼神仿佛在看白痴。

李晴被他们盯得惊慌失措,她后退一步,低下头小声地问:“叶琳,你这样说不觉得……过分吗?”

圣德高中是市里重点私立学校,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叶琳的父亲是平瑞城的首富,作为富二代,叶琳一向自高恃傲,看不上小康家庭出来的李晴。对她来说,月入两万的李晴父母把孩子送进圣德高中读书,根本是打肿脸充胖子。

但即使如此,李晴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毕竟对学生而言,家庭背景是次要,学习才是重点,她每个学期都考到年级前十,完全不是叶琳这个吊尾车能比的。

“过分?我说得过分吗?”叶琳问身边的男生。

“当然不过分。”站在她左边的冯弘附和,挑衅地盯着李晴,“真不知道以你的智商,是怎么考到年级前十的?”

“死记硬背和智商关系不大吧?”右边的丁一飞说,“顾青,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免得被传染降低了智商。”

顾青闻言,微蹙眉头。

李晴涨红了脸,想反驳他们,却因为嘴太笨又急又气。冯弘和丁一飞人高马大,对叶琳唯命是从,帮着她欺负人,可恶之极,很多同学都敢怒不怒言,毕竟他们的父母有权有势,一般人不惹不起。

叶琳得意洋洋。

她早就看不惯李晴总在顾青身边绕,明明已经分到隔壁班了,却还在顾青面前找存在感。早上进入图书馆时,她就注意到了,顾青往哪个书架走,李晴便偷偷地跟到哪个书架,顾青停在网络小说的书架前,李晴躲在附近的柱子后,等了好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搭话。

拜托!

能有点创意吗?

有胆子暗恋,却没胆表白,怂成这样还敢出现在顾青面前,是以为自己有多漂亮吗?

叶琳不屑地瞥了眼李晴的平胸。

少女之间暗波汹涌的战争,一方人多势众,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另一方孤军奋战,节节败退,看起来楚楚可怜,然而,作为漩涡中心的顾青,却无动于衷。

他把手里的《仙道传》塞回书架,淡淡地对他们说:“虽然无神论是主流,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也许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存着一个仙界。”

“呃?”

争锋相对的少女们听到顾青的话,一脸震惊。她们不敢置信,清风明月般的顾青同学,竟然会相信神仙的存在?

顾青轻笑一声,对上他们诡异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

“同学之间要互相尊重,友好相处呀!”

笑眯眯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顾青往图书馆的休息室走去。

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少年,恣意地表达内心的情感,朝气逢勃,令人羡慕。

顾青一走,留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在争什么,可是作为被争的对象,顾同学事不关己,既没有为李晴出头,也不觉得叶琳欺人太甚,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泰然自若地抽身离开了。

李晴咬着唇,大眼里满是失望。

叶琳“啧啧”两声,撩着波浪长发,扭身离开,冯弘和丁一飞急忙跟上去。

李晴松了口气,伸手把《仙道传》从书架上取下来,放到鼻尖吸了吸。这是顾同学拿过的书呢!好香。

往休息室走去的顾青毫不知情,途中在一个书架上抽了本散文集,坐到休息室靠窗的位置上,向服务员要了杯咖啡,慢慢地翻阅。

窗外,高楼林立,纵横的街道上,车流不息。这里是平瑞市最繁华的地带,人文建筑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时常有游客来此观光。

图书馆的休息室里很安静,除了圣德高中的学生,还有一些周末加班的白领过来午休。顾青看了十页书,有人询问。

“你好,可以坐这里吗?”

顾青抬头,看到一个西装笔挺,英俊成熟的男人站在桌子前,他微微点头:“请随意。”

经常出入图书馆,常客之间照面多了,便有印象了。这个男人好像经常在周末加班,每到中午便来图书馆的休息室午休。

“谢谢。”江哲城坐下后,扫过少年俊美精致的脸,有瞬间地愣怔。当少年端起桌上的咖啡喝时,他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翻开手里拿着的书,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顾青放下杯子,不经意地瞄到封面上那“霸总的小娇妻”六个大字,忍俊不禁。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的上班族,居然喜欢看小言情。

人不可相貌啊!

不过,图书馆收藏的书还真全面,什么类型都有。

顾青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的书上,逐字逐字地看着。从认字起,他便觉得方正的汉字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文字,不同的排列组合,可创造出无数优美的句子,完美无瑕地抒发表达作者内心深处的情感,引起读者的共鸣。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顾青端起咖啡,正要喝,发现杯中空空,咖啡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喝完了。他遗憾地放下杯子,从兜里取出一条白手绢,擦了擦嘴角。

“未成年少喝咖啡。”江哲城放下书,终于忍不住劝少年,“你的身体还处于发育阶段,经常喝咖啡可能会导致胃溃疡。”

“……下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顾青把手绢塞回兜里,无所谓地说,“偶尔喝一杯没关系。”

“是吗?”江哲城摇头,“即使是二十岁,在我看来也是未成年。”

顾青扬了下眉,翘起嘴角:“快一点半了,大叔不去上班吗?”

被高中生叫成大叔,江哲城毫不介意,他严谨地看着手表,说道:“还有十分钟,不急。”

顾青耸耸肩,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继续看散文集,然而对面的“大叔”显然不想放过他。

“你好像认为世上有神仙?”

顾青一愣,凝视对面男人深邃的眼睛。

这位“大叔”刚才在附近?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是了,他手上拿的是小言,也是网络小说的实体书。

顾青把散文集放到一旁,双手支在桌上,好整以暇地问:“如果我说,仙界真实存在,大叔信吗?”

“凡事眼见为实。”江哲城没有嘲笑少年的天真。

顾青的瑞凤眼闪亮。“大叔说得对。”

“比起神仙,我认为人类更伟大。”江哲城指着窗外的摩天大楼,“人类凭智慧,不断地创造奇迹,未来更有无限的发展空间,我从小就期盼着去太空旅游,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否实现这个愿望。”

顾青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除了林立的大楼,外面还有规整的小公园绿化带,以及远处游乐场的摩天轮,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城市,人们生活得很幸福,他也不例外。

前世被仇恨所累,忽略了许多人和事物,重活一世,在爱的呵护中成长,他慢慢地打开心扉,懂得珍惜周围的一切了。

“那我祝大叔长命百岁。”收回视线,顾青望着男人说。

“借你吉言。”江哲城起身,准备把书放回书架赶去上班。

“啪啪——”

玻璃被猛烈拍击的声音乍然响起,顾青和江哲城不约而同地扭头。

“你们好像聊得很愉快,不介意加我一个?”

男人的声音充满调侃,黑而长的发丝张牙舞爪地飞扬,风衣被刮过楼层的劲风吹得鼓起,他整个人悬浮着趴在窗户玻璃上,腋下夹着的少女惊恐得泪流满面,紫框眼镜不知去向,空洞的大眼看到顾青,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发出强烈的求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