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妄之灾
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顾青一定会像其他高中生一样,成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然而,在他三岁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随着年龄增长,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光怪陆离的、充满仇恨血腥的记忆,使他的自我认知出现了严重的障碍,精神差点崩溃。
他从一个开朗可爱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那些繁杂而混乱的记忆折磨得他苦不堪言,整天缩在房间的角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医生诊断他为后天自闭症,能不能治愈取决于父母是否有毅力和耐心配合孩子进行治疗。
顾青感到无比自豪,他有一对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
为了更好地照顾他,妈妈全职在家,每天陪他聊天、玩游戏、画画、读书,爸爸不顾爷爷的反对,毅然放弃了继承权,申请调到离家最近的子公司,朝九晚五,从不加班,每到假日带一家人出去玩。国内玩遍了,又去国外玩,开拓他的视野。
在父母无微不至地照顾下,顾青逐渐好转,到了八岁,他终于消化完那庞大的记忆,理清了头绪。
原来这世上,除了他现在生活的凡界,还有仙界和魔界。这既不是神话传说,也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真实存在的、超乎凡人想象的异世界。
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正是他的前世记忆。
前世他叫顾卿玉,出生在仙界的修仙世家,十三岁时家中突生变故,顾宅血流成河,全家上下三百多人一夜被屠,他因贪玩藏在父母的芥子屋里,躲过了一劫。
逃出生天后,他凭着绝佳的天资,过了试仙大会,被太初仙宗选中成为内门弟子,后来又拜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尊,修炼了一千多年,达到金仙境界,便开始到处寻找仇人,将整个仙界搅得天翻地覆。
凭着一股执念,他在九大仙宗里找到了数名仇人,逐一击杀,终于报了家仇。然而,他也得罪了九大仙宗,被众仙追杀围攻,不敌后爆体而亡。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却没想到投胎转世到了凡界。
每个世界都有生死轮回,互不干涉,但是偶尔会出现差错,比如仙界的仙胎发生意外投生到凡界,成为一个空有灵根的普通人。像他这样忘了喝孟婆汤,带着前世记忆转生到凡界的仙修者,可谓凤毛麟角。
知道了自己的来历,顾青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自闭症不治而愈。
前世种种都已随风逝去,报了家仇,他没有任何遗憾,重活一世简直是捡了个大便宜,他如普通孩子一样,在父母精心地呵护下,快乐茁壮地成长。
他享受这多姿多彩的平凡世界,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即使知道仙界的存在,但对于崇尚科学和唯物主义的凡人而言,神仙或妖怪,都是不存在的!
——见鬼的不存在!
窗外那个挟持了他的同学,悬浮在空中拍打玻璃窗的风衣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小心——”
“砰砰砰!”
“噼啪噼啪——”
“啊啊啊——”
顾青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自己的头,便被人扑倒在地,翻滚着躲到一张长沙发后面,伴随着玻璃炸开的巨响和人们惊恐的尖叫声,整个休息室一片狼藉,高空强劲地风刮了进来,把逃跑的人们掀得东倒西歪,自动报警器急促地响起,现场乱作一团。
“呀呀呀呀,好像有点搞过头了。”高大的风衣男人抓着呆若木鸡的李晴,踩着细碎的玻璃,慢条斯理地进来。
来不及逃出休息室的人们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缩在角落,有人颤抖着拿出手机报警,风衣男人锐眼一扫,手机瞬间爆炸,炸得那人的手血肉模糊,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令人胆颤心惊。其他人见状,一脸绝望。
“啧,没用的凡人。”风衣男人扫视一圈,视线落到长沙发后面,扬着下巴,讽刺地道,“我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被江哲城带着躲到长沙发后面的顾青微垂着头,面露惊诧之色。
这个男人……在对谁说话?
“再不出来,本尊就要大开杀戒了!”风衣男人冷声道。
顾青握了握拳头,打算从沙发后面出来
“不要动!”江哲城一把按住顾青的肩膀,“你不是他的对手。”
顾青的发丝有些乱,刘海下垂,半遮眼睛。“难道任这个家伙为所欲为?”
“当然不能。”江哲城摇头,“我出去对付他,你抓紧机会带其他人离开。”
“什么?”顾青还没回神,江哲城已经起身了,弹弹发皱的西装,他从容不迫地走出来与风衣男人对峙。
“罗忡,你要打破仙魔在凡界不得斗法的规则吗?”江哲城边走边解开西装的扣子,走到风衣男人的面前,干净利落地脱下西装,丢到一旁的椅子上,强壮的肌肉在白衬衫下若隐若现。
被唤为罗忡的风衣男人咧着嘴,笑嘻嘻地说:“怕什么?一会丢个记忆清除法术不就好了?”
他有恃无恐,冲那些躲在角落的人们呲了呲牙,再次引起一阵恐慌。
江哲城剑眉大皱,看向被他挟持的少女,问道:“你想把她怎么样?”
“她?”罗忡低头瞅着少女,阴恻恻地说,“这是我发现的仙胎,你可不要跟我抢!如果不是看到你在这里泡仔,我早带她回魔界了。”
李晴煞白了小脸,听到男人的话,整个人直打哆嗦。
十分钟前,她站在图书馆的玻璃窗前发呆,这个男人突然出现,破窗而入抓住了她,说她是仙胎转世,要带去魔界修炼成魔,她不干,他竟拖着她跳窗,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江哲城闻言,神情严肃,抬起右手,一团火焰从掌心冒了出来。“魔修都像你这样这样无视天道法则,恣意地在凡界抓仙胎?”
顾青听着他们对话,悄悄地从沙发后面探出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
不,确切地说是一仙一魔。
穿风衣的嚣张男人是魔修,脱了西装的上班族是仙修。
顾青在凡界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遇上仙魔。前世他为了报仇血恨,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从来不知道仙魔会穿过界壁来到凡界,更不知道魔修会在凡界肆无忌惮地抓仙胎。
视线落到李晴同学身上,望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顾青抿了下唇。
魔界和仙界都崇尚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不过相比之下,仙修至少还维持着正人君子的形象,魔修则不同,他们完全撕下伪善的表面,暴戾恣睢,为所欲为。如果李晴被这个叫罗忡的男人带去魔界,人生基本毁了。
“砰——”
在他思索的当口,一张木桌迎面飞来,他迅速地闪身避开,木桌擦着沙发砸在地上,引得楼层地面剧烈地震动。
江哲城为了抢夺李晴,和罗忡打了起来,偌大的休息室立即成了他们的战场。所幸江哲城还有些防范意识,设下了防御阵,把战场控制在休息室的范围,没有波及外面。
然而,休息室里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外面的注意,好奇心旺盛的高中生从旁边的图书馆跑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当看清里面的状况,目瞪口呆。
突然,一张单人沙发砸向门口,学生们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退出大门,还在走廊里的学生不明真相,更好奇地往前挤。门口被人塞得水泄不通,图书馆的管理员带着警卫维持秩序,却有心无力。
顾青看到门口的骚乱,有些无奈。幸亏有防御阵挡着,否则刚才那张沙发砸下来,一定死伤无数。这些学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举着手机往前挤,个个都想当网红吗?
“什么情况?那两人在拍戏吗?哇,火焰!是不是特效吗?”
“喂喂,你们不要挤我,我快挤扁了!”
“为什么进不去?门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吗?”
“哇,里面有人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报警啊!有个女同学被挟持了!”
“武林高手哇!他们打得好快!咦?飞起来了?我没有眼花吧?”
“快拍,快拍,大新闻,我要拍下来上传到抖音上!”
顾青脸色有些凝重,他避开仙魔的战斗圈,躲躲闪闪,猫着腰往缩在角落的人们走去。
这些人都吓傻吗?竟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如果不帮他们逃离,一旦仙魔的战斗从肉搏升级到斗法,图书馆就要被移为平地了。
江哲城的神识觉察到顾青在移动,当机立断,挡下罗忡的所有攻击,为他创造条件。
“江哲城,你存心跟我不过去?”罗忡后退两步,眉宇间露出阴狠之色。
“放开她。”江哲城严肃地说。
“放开是不可能放开的。你应该清楚,魔界的人出生率低,不来凡界抢些仙胎回去,都快没有小辈了。”罗忡一副为难的模样,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与强盗无异。
“如果你们好好教导小辈,禁止自相残杀,怎么会后继无人?”江哲城道。魔修的修炼方式太过残忍血腥,初入道途死于非命的人,不计其数,小辈越来越少,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罗忡带着李晴迅速闪避,躲开江哲城的攻击,利眼瞟向猫着腰的少年,勾起嘴角:“我们魔界讲究强者为尊,如果连初级试炼都熬不下来,有什么资格拜入魔宗?天道可不会出于同情,降低天雷的威力。”
顾青感到一股压力从背后扑来,他本能地一滚,险险地躲开攻击,半蹲着抬起头,全身紧绷。如果刚才没有避开这一击,不死也得残。
罗忡“啧”了一声,继续攻击,江哲城风驰电掣地挡在顾青身前,厉声道:“罗忡,适可而止!不要再对凡人出手了!”
罗忡见江哲城这么护着一个人凡人,饶有兴趣地用神识一探,蓦地,他眼里迸出兴奋地光芒。
“好你个江哲城,竟然想吞独食!”
江哲城皱眉:“什么独食不独食?”
罗忡指着顾青,嚷道:“他是仙胎!还是个资质超凡的仙胎!”
“他不是——”江哲城否认。
顾青不假思索,加快速度冲到角落,拉起一个服务生,喊道:“快跑!”
服务生被吓得魂不舍守,听到少年的声音,终于有点反应。顾青把他往门口方向推去,再去扯那个手受伤的男人。
“搭把手,扶住他。”
角落里其他人战战兢兢地扶着伤员往门口移去,江哲城极力阻挡罗忡,给防御阵开了道口子,让这些人逃出去。
顾青推出最后一个人,回头看向李晴,犹豫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犹豫的瞬间,罗忡越过江哲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啊——顾同学——”
门口响起少女的尖叫,顾青感到手腕一紧,诧异地看向扑过来的叶琳和她的两个跟班。
“哇啊啊啊——”
被拖进防御阵的丁一飞和冯弘大喊大叫。
顾青一下子成了夹心饼干,脸色都黑了,然而他还来不及推开人,罗忡忽地祭出一个法宝,百万伏亮的光芒刹时在空中绽放。
“住手——”
江哲城手里出现一把长剑,直击法宝,却为时已晚,休息室上空出现了一个黑洞。
“救命啊啊啊啊——”
几个少年像一串粽子般被黑洞吸了进去,罗忡得意地挡开江哲城的剑,往黑洞窜去,江哲城虎目怒睁,长剑一刺,击中法宝,罗忡大惊,黑洞里通向魔界的道路被打断,出现空间扭曲。
江哲城朝整个图书馆丢下一个记忆清除阵法,追进黑洞,趁罗忡不备,从他手里抢过李晴,还要抢顾青时,罗忡恶意地随手一丢,竟把顾青丢向空间缝隙里。
顾青面无表情,在身体被空间缝隙撕碎前,不慌不忙地双手结印,强行使用金仙的神魂之力,破出一条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