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颗星
“把烟灭了。”尤许单手推一下金丝边眼镜,没有丝毫感情地发出命令。
这副冷淡模样任谁看了都免不得打怵,偏偏花熠不但不怵,还十分嚣张地猛嘬一口烟屁股,对着尤许吐出个烟圈,语调懒洋洋的, “尤老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改一改你说话的这个调调,要吓哭多少小姑娘..."
不等尤许说话,花熠又话锋一转,笑得一脸欠揍,“哦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尤老板不在意小姑娘,只在意美少年。"
尤许一张扑克脸大王黑成了小王,充耳不闻花熠的调侃,语气依然没有丝毫起伏,“我也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回来注意一下你这抽烟的恶习,国内圈子不比国外,我还不想看见你未红先黑。”
“嗨,”花熠不在意地摆摆手,嘬完最后一口,把烟头像投篮一样投进茶几上立着的烟灰缸里,“我是回来演戏的,又不是当偶像的,抽不抽烟的有什么所谓?”
“我讲没讲过,”尤许细致的眉眼微微皱了皱,“你这张脸太容易让人给你定性,你不拿出作品说话,别人就只会觉得你是个花架子。”
“嘿呦,”花熠抬起一只手抄进头发里捋两下,“小爷我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成罪过了?”
“在你拿出作品之前,”尤许表情不变,“这张脸就是罪过。你什么时候能站到沈曜那个位置,再跟我讲抽烟没所谓。”
听清尤许提到的某个名字,花熠眼里笑意淡了两分,无奈一叹, “尤老板,你就非得这么扎我心,是不是?”
尤许不置可否,不过还是转了话题,“韩杨已经把剧本定稿发来了,我等下转发给你,这半个月你没其他行程,少出去撩天撩地,在家静心琢磨剧本就行。”
“啧啧,”花熠咂嘴,“这话说得像我多爱撩闲似的。”
尤许不理他,坐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不过半分钟,花熠就听见手机“嘟”一声,邮件通知,剧本来了。
花熠也没再贫,点开随意划了两下,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尤许,“另外一个男一号还没定?”
花熠对国内圈子来讲是新人,可其实他在国外学习的四年,在西方媒体面前并不算生面孔。
会认识韩杨也是因为在国外的一场圈内酒会,是韩杨先找的他,直言他的皮相气质都很符合自己新戏的其中一个主角,正巧那时候花熠也快要毕业,有回国内发展的打算,两人一拍即合,后来又针对角色本身深入聊过两次,彼此都有种伯乐遇马的惺惺相惜之感,花熠这角色自然就定下来了。
可至于另一个男主角,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还没,”尤许摇摇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韩杨年轻,但自己不差钱也不差口碑,选角很意识流,比起演技和流量,他更看重演员和角色的契合感,说白了就是看对眼,这是玄学,没那么容易。”
“可真够难的,”花熠顶着尤许的死亡凝视又点上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笑,“怎么选个角儿搞得跟找对象似的,还什么看对眼儿。”
“总之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尤许闭了闭眼,压住自己想伸手过去直接摁烟头的冲动,加快了语速,“另一个男一号定没定是韩杨的事情,你先管好你自己,好好看剧本背台词。顺便闲下来了登微博营业一下,编辑好了先发给我看,不知道说什么就去翻一翻沈曜的微博,人那是出了名的会营业。”
“我说尤老板,”花熠被气笑了,烟也不抽了,还剩大半截直接投进烟灰缸里,“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啊,我就说了句你喜欢美少年,用得着没完没了扎我吗?”
尤许不答话,利落阖上笔记本电脑往门口走,换鞋开门一气呵成,最后压着门缝留下一句么得感情的辩解,“我不喜欢美少年。”
花熠目送人离开,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暂时看不进去剧本,便随手点开了微博,准备遵照尤许说的,先营业一下。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起床没看黄历,微博刚点开,花熠就看见顶在最上面的一条热门,好巧不巧,正是沈曜。
还是新鲜出炉热气腾腾,五分钟前才发的。
只有一句话——桃子又欺负我[委屈jpg.]
下面还配了张自拍,花熠犹豫一瞬,还是点了大图。
画面里,眉眼冷清的男孩子穿着黑色真丝睡袍,没有丝毫偶像包袱地趴在床上,右耳上的银色耳钉泛起明亮光泽,下巴下边垫着个枕头,因为歪头的动作使得右边肩膀上的衣服往下滑了不少,半遮半露出光滑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而最抢镜的还是后边翘起来的两条长腿,肌肉线条近乎完美,皮肤更是白得像在发光。
花熠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嘭”地扔进了旁边的软沙发里。
操,营他妈的业!
这条微博下边,评论早就炸了。
[啊啊啊啊啊哥哥我来了!]
[星星今天还是这么欲!危险发言:想日!]
[我粉星星四年,四年星星都只戴这一款耳钉,我家星星也太专一了叭!]
[这脸这肩膀这锁骨这腿,有三个字臣妾都说倦了:我可以!!!]
[哥哥什么时候发新专,我已经每晚循环十遍上一张专辑了,等不及了好想要啊啊啊!]
[楼上姐妹我怀疑你在搞颜色并且找到了证据,你想要星星就给吗,星星已经在我床上了【点烟】]
[啊啊啊啊!为什么明明星星也没什么表情,就是微微皱了皱眉,我就觉得星星szd委屈啊!]
[排楼上姐妹!星星不气,妈妈替你揍桃子!]
……
数不清的评论,沈曜都只是随手滑一遍就过,直到看见这么一条——
[不过话说回来,星星真的是圈内营业教科书啊,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母猪会上树,星星也不会不营业!]
沈曜不断下滑的手指忍不住顿了顿。
“营业教科书”,沈曜对这个外号并不陌生,尤许会跟花熠那么说,也确实不全是为了扎他。
沈曜确实很会营业,从正式出道第一天到现在,四年半过去了,他都坚持每天发一条微博,这一坚持,就坚持了大概一千六百天,且真的没有一天间断。
发的内容也很丰富,从工作宣传到日常生活应有尽有,总能让粉丝们感觉自己离爱豆很近。
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是沈曜用来吸粉的一大手段。
可渐渐沈曜凭实力站在了歌坛巅峰,却还是坚持这么做,大家便又觉得是他发习惯了,就像普通人发朋友圈一样。
甚至包括周未,都是这么以为的。
这世上除了沈曜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坚持了四年半,每天每天雷打不动的营业,从第一条开始到最新的这一条,从来都不过是营业给一个人看。
就真的很没出息。
沈曜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熟练切换小号点进了唯一关注的一个人——你花爷。
就很巧,你花爷两分钟前才发了一条微博,惯有的简单粗暴——被迫营业,十分钟以后直播,想我的来。
花熠虽然才回国,并不算红,可架不住他这张脸实在太突出,何况国外也不乏追星女孩们,总会忍不住把他的图放在微博上,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让他在国内也已经收获了一批颜粉。
因此这条微博下面,虽然比不得沈曜的那条热闹,却一样已经有不少女孩们开始啊啊啊等着舔颜了。
沈曜放下手机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又拿了起来,等直播。
花熠向来都很准时,说好了十分钟,就连一秒都不会差。
穿着宝蓝色高领毛衣的男孩子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沈曜一时有些愣怔,下意识别开了脸,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现在根本看不到他,才又重新转回来。
不像白天在球场的时候距离远,只能看清花熠不断跑动带风的轮廓,现在屏幕里的花熠,很近,近得能看清他没有做造型就随意散落在额前的每一根棕金色发丝,能看清他眨眼睛时候忽闪忽闪的长睫毛,甚至能看清他和五年前如出一辙的,唇角翘起的弧度。
沈曜想,大概有的人在镜头下,生来就能有男朋友视角。
他不自觉就看愣了神。
直到被掉落的烟灰烫到手腕,沈曜才蓦地回过神来,偏头把烟头丢进烟灰缸,又重新点上一根叼在嘴里,才勉强觉得自己清醒了几分。
回过头,屏幕上花熠已经开始讲话了,他应该是在家中,懒洋洋没骨头似的窝在软沙发里,正应粉丝要求念她们发在弹幕上的土味情话,语气是他惯有的懒散又嚣张,“就念五句啊,不是随机选择,是随我选择。”
“说五句就五句,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不算五句!”
“好了好了,我要开始表演了!”
“我有一个超能力,超喜欢你。”
“My girl,我十拿九稳只差你一吻。”
满屏“啊啊啊”不要命似的往外蹦,花熠不得不停下来,勾起一边唇角,换上了有些无奈的语气,“哎哎我说你们,别发这么多“啊”,你们A键不坏我眼睛都要坏了!”
“好了我继续念啊,还有三句是不是?”
弹幕又开始飞快刷起各种土味情话,花熠很随意地从里面挑着念:
“我的缺点啊,就是缺点你。”
“不要抱怨,抱我。”
“你今天特别讨厌,讨人喜欢和百看不厌。”
他的嗓音不算现在广受小姑娘们喜爱的低音炮,相反,是尚有些清透的少年音,可偏偏这人念情话的语气又痞又不正经,使人不自觉就会想象出还在上学的时候,被班里长得最帅打架最溜的男孩子压到墙角的情景。
就特别容易让人脸红心跳。
花熠最后一句念完,屏幕上弹幕已经刷到飞起,密密麻麻一片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脸。
而沈曜也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只觉得住在那里沉寂已久的小鹿,此刻又活了过来。
“终于念完了,”屏幕中的男孩子抬手一捋头发,咂嘴,“可腻歪死我了,来来来,让我们珍惜今晚最后的畅聊十分钟!”
“你们随便问,我挑顺眼的答。”
弹幕又立刻刷起五花八门的问题,花熠随便挑出来几个回答:
“花爷什么时候进组拍戏?想看哥哥演的片!
哈哈哈哈演的片儿,这位朋友不要当众搞颜色啊,哥哥我不拍片儿!”
“哥哥是不是很喜欢这种亮闪闪的颜色啊,看哥哥直播一次穿得比一次亮!
这都被你发现了?你花爷我就是直播间最亮的崽!”
……
沈曜近乎贪婪地望着屏幕里的人,眼睛一眨都不眨,心间又酸又涩。
这个人好像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跟五年前一样,吊儿郎当,痞里痞气。
突然间,一条快速刷过去的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
[花爷听沈星星的歌吗?好想听你唱星星的歌啊!]
这条弹幕夹杂在满屏花花绿绿中一闪而过,沈曜甚至不确定花熠有没有看见,可他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就听花熠念出了这条弹幕,“沈星星?是说沈曜吗?不怎么听他的歌,我觉得他这个人很会骗人。”
弹幕立马飘起满屏问号。
不过很快,花熠就给出了解释,他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嘴角弧度挑得更高了些,“哈哈哈开玩笑的,不是别人都说吗,长得好看的都很会骗人。”
这下,弹幕比起之前更是翻了个倍,大意都是在感叹你花爷的套路比土味情话还深,或者是说你花爷长得这么好看也一定很会骗人。
可沈曜却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觉得,花熠在讲出前面那句话的时候,语气认真得丝毫不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