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颗星

四目相对,沈曜心底一片芬芳吐不出来。

海城地邪欲何为,墨菲定律永相随!

可一瞬的暴躁之后,他脑子里却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在微博上看过的一段话:“你好像瘦了,头发也长了,背影陌生到让我觉得,见你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然后你开口叫我名字,我就想笑,好像自己刚刚放学,只在校门口等了你五分钟而已。”

他想,如果这段话代入现在的自己,就会变成——

你好像又高了,桃花眼也更勾人了,可从头到脚的每根发丝每处肌肤,却都像是刻进了我的骨髓里,依然是我熟悉无比的样子。然后你也没有说话,就只是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就想笑,好像自己刚刚下班,才听完你说“想我”的语音而已。

两人之间的气场太不寻常,周未也一时懵了神,甚至忘记了提醒沈曜先下电梯。

电梯门要阖上的一瞬间,探进来一只骨骼分明的手。

沈曜被吓得回了神,莫名火气攒起来,下意识就要开口训人,只是还没来及张口,就见电梯门重新打开,头顶传来极其冷淡的两字,“借过。”

像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沈曜什么火气都灭了个一干二净,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他脚步匆忙地走出电梯间直奔停车位,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车内,周未坐在驾驶座上,没急着发动车,低头又仔细看了眼手机上百度百科出来的图片,抬头,有些小心翼翼地觑着沈曜的脸色,“刚那个,是花熠,没错吧?”

沈曜很轻地点了下头。

“你俩以前...”周未继续小心翼翼,“认识?”

沈曜又点了下头。

周未眼一闭,心一横,问出最后一句,“有过节?”

这次,沈曜没再点头,也没出声。

“要暂时不想说就...”

周未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被沈曜打断,“没过节,就是他把我当节过。”

说了这句,沈曜就拿起旁边放着的玫瑰花形抱枕垫在脑袋后面,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大字:拒绝交流。

周未叹口气,一边发动车,一边脑袋飞转思考沈曜这句话的意思。

他渐渐记起来,沈曜刚进圈的时候,是和他说过自己有一个前男友的,只是并没有细谈,还认真保证了短期内一定会专注事业不谈感情。

那时候的周未也没想到,这一“短”,竟就短了快五年。

这五年间,沈曜身边干净得不要说人了,就是连只宠物狗都没有。

搞得周未一度很迷茫,沈曜这究竟是受情伤太重,还是其实性冷淡。

直到刚刚那个名叫花熠的出现,之前的事情太突然,现在冷静下来,周未才想起沈曜在电梯里说的那句话。

“真做?谁会和条狗真做。”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不是在骂前男友还能是什么?!

周未自认终于发现了真相,在震惊之余,又不免有些想不通。

沈曜这嘴上说着“不会真做”,又为什么非要接下这部戏?

想到这儿,周未又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茂密的头发,现在更是岌岌可危!

而那边,被骂“狗”的你花爷心情也平静不到哪儿去。

他这两天在家看了剧本,对角色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想找韩杨聊聊,正巧听说他在给另一个男主角试镜,出于对未来搭档的好奇,在经得韩杨同意之后,花熠便自己开车过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遇到沈曜。

决定要回国发展之后,花熠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俩虽然一个演戏一个唱歌,大方向不同,可毕竟都还是在圈子里,迟早会碰面。

花熠甚至还设想过很多两人再碰面的场合,可能是在某场圈内酒会上,也可能是在某个共同熟人的生日宴上,或者至少,也得是在某家逼格很高据说圈内人都会去的餐厅里。

可事实是都不是。

他们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间门口,碰上了。

换个矫情点儿的词,重逢了。

五年岁月好像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依然简约干净的穿衣风格让他看着还像大学校园里的学长,清清冷冷不染尘埃的样子。

可花熠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这副清冷面孔沾染上情|欲过后,满目含春满面潮红的诱人模样。

他自欺欺人般想,那样的沈曜,只有他见过。

“想什么这么入迷?”

韩杨的声音突然想起,花熠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试镜室门口。

“没什么,”花熠敛下思绪,语气如常,“韩大导演这么高兴,是试镜结果很满意?”

“对!”韩杨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安常终于定下了!”

花熠心头猛地一跳,某个念头冲进脑海,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嘴角也故意挑了起来,“呦,是谁这么好运得韩大导演赏识了啊?”

话音出口,花熠才发觉自己嗓子紧得厉害。

韩杨习惯了他这么贫,倒是没察觉出什么,笑起来,“是我好运,沈曜也太厉害了,唱歌那么好不说,连演戏都这么有天赋!”

心里的念头被证实,花熠揣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蜷了蜷,面上依然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沈曜啊,演戏有没有天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那张脸,啧,倒是真的很有天赋。”

“你小子,”韩杨嗔他一眼,半玩笑半认真地警告,“别给我乱来。”

这年头就是这样,假CP满天乱飞,人人喊磕,一旦两个人之间真有点儿什么,反倒麻烦不断。

花熠当然明白韩杨在担心什么,他眉毛一挑,“韩大导演放心,我怎么会乱来呢?”

韩杨一口气刚松一半,就听花熠又补上一句,“真要来,也是身体力行地那种来啊。”

说了这句,花熠转身就往电梯间走。

韩杨愣在原地品了品你花爷特意加了重读符号的四字成语,脑袋“轰”地一声,这他妈是什么虎狼之词?

再一抬头,丝毫不顾及听众心理阴影面积的你花爷,已经走出去挺远,只留下一个晃晃荡荡的背影,还有一身比头顶灯光还亮的明黄色羽绒服。

这颜色,也真就你花爷敢穿出街,还真能撑得住。

“不是说要跟我说戏吗?”韩杨在后边喊。

花熠没回头,懒洋洋向后挥挥手,丢出两字,“下次。”

话落,韩杨就眼睁睁看着那抹明黄消失在了电梯间门口。

电梯里,终于不用装淡定的你花爷靠在角落,抬手插|进发间暴躁地捋了两下,重重吐出口气。

没人知道,在韩杨说出另一个主角定了沈曜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过“罢演”的。

这个人他是真的喜欢过,也是真的不想再有交集。

可这念头也只是在他脑袋里蹦了一下,就被摁灭了。

他接下韩杨这部戏,虽然还没对外公开,但圈子里消息流通,沈曜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还要接,说明什么?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还爱着,要么没爱过。

花熠可不相信沈曜会是前者,他只可能是没爱过,所以不在意。

演戏而已,和谁演不是演?和前男友演也一样是演!

沈曜既然都可以不在意,那你花爷当然也不能在意了。

谁在意谁输!你花爷不能输!

“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要求这么低了?”隔着手机看不到人,沈曜都能想象出魏陶说这话时候的表情有多恨铁不成钢,“你要赢!不是不输就行,是要赢,知道吗!爱情一样是场博弈!”

好兄弟数年难遇一次在他提起花熠这两个字的时候没炸毛,可说出来的话还不如不说,魏陶气得筋骨不顺浑身都疼。

沈曜没出声,抱着膝盖窝坐在床头,看旁边床头柜上的纸折靛蓝色川崎玫瑰,半晌,随手抽出张餐巾纸,自己也折起来。

他骨子里骄傲好胜,不服输,无论做什么都想争个最好。

不提仅凭四年就站在如今这个位置,毕竟音乐是他真的热爱的东西,就是上大学时候,被他爸逼着学医,他也一样次次考试名列前茅。

只是恋爱,终归是不一样的。

爱情同样是场博弈没错,可在与花熠的这场博弈中,他沈曜,早就已经身处劣势不得翻身。

不过两分钟,手里平平无奇的餐巾纸就成了朵玫瑰花,和床头柜上那朵一样栩栩如生,显然,沈曜平时没少折过。

他毫不留恋地把手中刚刚成形的餐巾玫瑰丢进垃圾桶,才拿起手机,自嘲般回一句,“那你告诉我,要怎么赢?”

魏陶在那边一直等不到沈曜说话,正后悔自己话说重了,就听到这么一问,一秒都没敢耽搁就赶忙回了过去,“怎么赢?当然是主动出击,撩他宠他把他捧上天,等他对你欲罢不能,再狠狠把他甩掉!”

沈曜又不回话了。

为兄弟操碎了心的魏·前鼓手现情感咨询师·陶等啊等啊,等到快要睡着,眼皮粘在一起的前一秒,终于等来了手机“嗡”地一声振动。

他登时爬起来按亮了屏幕,就看见沈大歌星屈尊降贵回过来的四个字:我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