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战事的时候，贺兰枫每天的活动十分规律。

早上起来监督士兵晨训，顺便料理几个看不顺眼的Alpha，上午指导士兵接受抗体训练，然后到训练场练习机甲。午休后到城里巡视，稍晚些的时候做体能训练。

因为白天的时间要督促士兵训练，他自己的训练时间就基本挪到了晚上，有一次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傅渊还在训练场看到了正在打拳的贺兰枫。

他穿着紧身的黑色作战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身材精瘦却不失力量，墨黑色的碎发透着被汗水浸润的湿气，那双眼睛却还是那样明亮锐利，好像用冰打磨成的珠子。

他喝了几口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然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望过来。

莫名的，傅渊立刻蹲下身，借着栏杆掩护偷偷离开了。

或许是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吧！傅渊想。

这天早上他照常粘着贺兰枫，顺便抱怨一下基地的伙食有多难吃。

“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就只有在野外扎营的时候才会过这种只靠营养剂维持生命的日子，这里难道都没有正常的饭菜吗？”

贺兰枫淡淡地道，“夏天就有了。”

“夏天？”傅渊不相信地道，“圣蒂兰科技不是很发达吗？连温室养殖都做不到吗？”

“当然有，只是没必要。”贺兰枫冷眼抬眸，“作为士兵，你只需要靠营养剂就能将身体机能维持在最佳的状态，为什么还要吃会增加身体负担的食物？”

傅渊都被这个理论惊呆了，“当然因为这是人类的本能啊！你可能需要我给你普及一下人体的基本功能，人如果长时间不咀嚼东西，牙齿就会退化。摄入食物量太少，胃就会萎缩，这些怎么是营养剂能做到的呢？”

贺兰枫冷声道，“外面的雪，管饱。”

“……”

说不过贺兰枫，傅渊便放弃了，左右他们行军打仗两三个月不吃饭都没什么问题，现在离夏天也没多久了。

他跟在贺兰枫后面出了门就发现门口居然停了辆飞行器，贺兰枫上了飞行器，傅渊刚要跟进去，舱门就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从降落的车窗处探出一把枪来。

傅渊连忙后退，屈身道，“飞行器就这么大，我怎么保持三米距离啊？”

贺兰枫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身后，傅渊望过去惊讶地发现贺兰枫居然也给他准备了飞行器。

这可真是稀奇，虽说一晃他也黏在贺兰枫后面三四天了，但可从来没享受过这待遇，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贺兰枫是不是对他有所图谋。

今天的目的地也和往常不同，以往贺兰枫基本是沿着城墙边缘巡视，今天却直接飞到了市里。

虽然城墙周边也算热闹，但却和市区里的繁华完全不能比，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井然有序的飞行器，还有在空中穿行的无轨电车。

这繁华程度虽然比不上帝都，也和华和帝国的大城市差不多了。

傅渊发现他们几乎是一路绿灯，其他人见到他们纷纷让行，连空中交警都指挥大家避让，还有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的。

“今天又是讲公开课的日子？”

“是啊，真是羡慕国立大学的学生，我当年要是再努力努力就好了。”

傅渊隐约听见路人这么说，没多久他们的飞行器就在巍峨的大门前降落了，门边竖着的牌子上写着“圣蒂兰国立大学”。

这所学校很有名，是圣蒂兰最高学府，在圣蒂兰城国还没有和华和帝国合并之前也名声在外，因为这是全世界唯一一所专为Omega设立的高等学校。

学校校友80%由Omega组成，剩下20%为Beta，绝对禁止Alpha入学，成绩再好也没有例外。

几十年来，这所大学为圣蒂兰培育出了一代又一代优秀学子，也是圣蒂兰科技发展的根基。

贺兰枫下了飞行器，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便欣喜地走出来，“贺军团长！”

贺兰枫点了下头，“校长。”

校长又看向傅渊，有些惊讶的模样，“这位是……？”

贺兰枫随意道，“援军的军团长。”

校长恍然大悟，连忙朝傅渊鞠躬，“边防战役您辛苦了。”

傅渊也连忙回礼。

贺兰枫顺着大门进去，走了几步发现傅渊还在门外，“你愣着做什么？”

傅渊尴尬地道，“这，我能进去吗？”

“没关系，戴上这个就可以了。”校长笑着拿出一个手环，“国立大学偶尔也有Alpha参观，只要戴上这个抑制环就无法使用信息素，而且手环上有定位，损毁或是被打开都会第一时间向我们报警。”

“这样。”傅渊新奇地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色手环。

在华和帝国，由于Omega的基数远远少于Alpha，出门又都有Alpha随行，所以从没有哪个场所是专门为Omega打造的，也就不会有这种限制Alpha的道具，倒是给Omega用的抑制道具有不少。

他一直觉得，比起一些将Omega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的国家，华和帝国对Omega的态度是相当礼遇的，但到了圣蒂兰才发现，他们在AO平等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几人进了校门，宽敞的马路两侧挂着条幅，一边写着“文可兴国”，另一边写着“武可昌国”，贺兰分朝写着“武可昌国”的方向转了过去。

陈校长显然对贺兰枫很尊敬，路上就和傅渊讲了很多。原来，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贺兰枫每周都会来给这里的学生上公开课，包括战事理论、机甲操作等等。

除了贺兰枫外，重清颜也是这里的兼职教师，主要教学生们机甲制作、药剂实验等理论知识。

“重副军团长也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他教过的学生有不少都进了研究院，之前进献给王子的那台超材料机甲就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傅渊也发现了，重清颜虽然是副军团长，但从不参加体能训练，整日泡在研究室里，上阵打仗也是指挥位，看来单纯是个科研人员。

校长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大教堂，里面挤满了学生，看到贺兰枫时都激动地欢呼起来，还有恭喜他上一战告捷的。

贺兰枫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但神情却比在基地中要柔和得多。

贺兰枫开始给学生上课，傅渊和校长便坐在最后一排旁听，看得出来学生们都非常崇拜他，看贺兰枫的眼睛都是亮的。

这点也很好理解，毕竟像贺兰枫这般出众的Omega就是放眼整个蓝星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学生们看他大概也都是期盼着能成为像他那样比Alpha还要强的人吧？

贺兰枫这节讲的搏击中的人体弱点，校长解释说圣蒂兰的军官到这讲公开课基本都是实操，因为他们有比在职教师更丰富的实战经验，这些年国立大学也为圣蒂兰边防军培育了不少人才，很多士兵在校时也都是贺兰枫的学生。

傅渊也有幸做了一次贺兰枫的“学生”，贺兰枫讲课风格和他平时差不多，都是话不多，但字字精髓，声音不疾不徐，目光坚韧有力。

直到听对方认真剖析实战中遇到各种情况的处理方法，他才发现贺兰枫那看似毫无章法的进攻方式下居然也有一套自己的路数，他很清楚在什么情况下应该攻击敌方哪里。

“这么说大家可能也无法完全理解，所以我今天带来了实战素材。”

傅渊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然后，他就见贺兰枫难得的扬起唇角，双眸发亮地看向他，“星野联合军空军军团长，傅渊。”

他是……实战素材？

学生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贺兰枫没有介绍他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向他这个Alpha投来好奇的目光，现在听说他是援军的军团长，大家顿时议论开来。

“原来是傅渊！我听说过他！超帅的，帝国Omega最想被标记的Alpha呢！”

“居然是傅军团长！！我刚刚就发现他好帅！我还在想老师怎么会带一个Alpha过来！原来是傅渊！能考进国立大学我简直太幸福了！”傅渊真是硬着头皮走上去，其实给学生做一下实战素材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也很乐意传授大家知识，但问题是，贺兰枫这人可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光是看唇边那抹诡异的笑，他就毫不怀疑对方会跟他来真的。

傅渊谨慎地在贺兰枫三米之外的位置站定，台下一道道兴奋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贺兰枫扬眉，“傅军团长站那么远是怕了吗？”

同学们已经因为他这声挑衅欢呼起来。

傅渊心道还不是你平时都不让我靠近你三米之内，他才刚走近两步，贺兰枫就忽然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衣领的位置。

他条件反射地想收回手，却被贺兰枫紧紧按住，微凉的体温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傅渊瞬间走了神。

“Alpha通常都喜欢这样正面进攻，他们在体型上会比较有优势，所以攻击他们的头部并不明智……”

傅渊看见贺兰枫的唇一张一合，却有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或许是已经适应了三米之外的原则，猛然踏入禁区让他的五感都变得十分敏锐，好像伸出一根根触角拼命地感知这陌生的空间。

对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奶香气，和洗衣液的清香混杂在一起，难得摘掉了军帽，干爽柔软的发丝便暴露出来，和那天晚上自己看到他打拳时的模样那么像。犀利的眸子仿佛永远闪着光，那么澄澈透明，一旦触及就好像会把人吸进去一般。

比任何Omega都要漂亮的Omega。

“唔！”

傅渊还未回过神，腹部便猛然受到一击，一阵钝痛让他闷哼一声倒退好几步，再看贺兰枫已经拉开弓步架好拳，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一看就觉得被打一下会很疼。

同学们欢呼起来，贺兰枫眼底划过一抹兴奋，“怎么？我也没有用力啊。”

傅渊发誓，贺兰枫刚刚这拳就算没用十分力也至少用了八成，要不是他体质够好，这一拳下去都能把早饭给吐出来。

有学生兴奋地问道，“老师！那如果Alpha从背面进攻呢？”

“Alpha都是自恋的生物，不会从背面进攻一个Omega，但是一旦他这么做了，就证明他已经慌了，这时首先要冷静……”

贺兰枫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攻上去。

傅渊整理心神，告诉自己这次一定不能走神了，他冲上去从背后象征性地挥去一拳，贺兰枫迅速左闪后退一步，抬起右肘又要攻击他的腹部。

虽然是演习，但傅渊清楚贺兰枫可不会手下留情，他肚子还疼呢，可不能挨第二下，于是顺着他的动作同样向左后方闪身，左手稳稳抓住贺兰枫的手肘，右手绕过他的脖颈直接锁住他的喉咙。

“哇！”下面传来学生的惊呼声。

贺兰枫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傅渊微笑道，“接下来让贺军团长示范一下，如果被Alpha紧紧锁住要怎么挣脱。”

学生们兴奋得目不转睛，贺兰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傅渊回敬一笑，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拿我做实战素材，可没有那么轻松。”

学生们已经热切讨论起来。

“没办法了吧？已经被牢牢锁住就不行了啊！”

“Alpha力量很强的，近身肉搏本来就很吃亏，所以不能被他们抓住。”

贺兰枫冷声道，“被Alpha近身锁住时，力量上的悬殊的确很难弥补，这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但是我们也有对付Alpha的秘密武器。”

“什么？”

“信息素。”

这几个字让傅渊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贺兰枫的后颈，他的腺体隐藏在高领军装下，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当贺兰枫说完这话，他便觉得那里好像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敌人在自己背后时，信息素对其产生影响的速度最快，只要快速收放信息素就能短暂让Alpha的精神力无法集中，而这一瞬间就反击的最佳时刻。”

学生们激动起来，“老师能示范一下吗！”

“我们想看！”

“在Alpha面前使用信息素战斗也太酷了吧！这招我想学！”

贺兰枫唇边扬起一抹微弱的弧度，冷眸向后一瞥，“准备好了吗？傅军团长？”

傅渊忽然紧张起来，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他闻过很多Omega信息素的味道，但那些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特别，可贺兰枫无疑是Omega中十分特别的一个。

这一刻，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突然涌上心头。

贺兰枫这样的人信息素会是怎样的味道？会不会也和他人一样冰冷似雪，像自己标记过的那个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