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占据着主动权，但这一刻，傅渊却好像一个被动等待的孩子，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下面的同学也都屏住呼吸，想看贺兰枫如何利用信息素来反击。

就在此时，贺兰枫突然动了，傅渊几乎下意识稳住呼吸，然后就见贺兰枫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挑出了枪，对着他下颌的方向扣动扳机。

呯！

傅渊根本没想到贺兰枫来这招，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躲闪不及，一发信息素弹迎面而来，在他耳旁炸开。

那可是不开机甲防护都无法完全抵御的“生化”武器，一时间Omega那混杂的信息素的问道充斥了整个教堂，但凡这里有第二个Alpha都绝对会当场暴走。

傅渊万万没想到贺兰枫说的“使用信息素”居然是这个，心中又气又恼，头又一阵发胀，连连退了几步。若非他理智尚存，还记得这里是满是Omega的学校，就真是要控制不住自己释放信息素去抵挡了。

慌乱之间，他看到贺兰枫的拳头再次挥来，想抬手防护时却已经慢了半拍，贺兰枫这下又只是虚晃一招，俯身一记横扫直接将他撂倒在地。

后背重重地砸上地面，贺兰枫屈膝压住他的腿，以半跪在他身上的姿势将他牢牢擒住。

周围传来学生惊喜的欢呼声。

“贺军团长简直太帅了！瞬间就撂倒了一个Alpha！”

“我觉得傅军团长更帅！老师刚刚打出的是信息素弹吧？听说没有多少Alpha能扛过这个的！”

“老师打的信息素弹一定浓度很低啦，正常信息素弹可是隔着机甲都能对Alpha产生影响的。”

浓度一点都不低，至少是90%品质的。

傅渊咬牙，人生第一次产生了想揍一个Omega一顿的冲动，万一他在这里发狂了怎么办？对毫无防护的战友使用对敌人才用的武器，也太不知分寸了。

傅渊心里不大高兴，面上倒没表露出来，等下了课，贺兰枫被学生们缠住时他直接出了门。

他一个Alpha在Omega学校中十分显眼，傲人的身高和英俊的长相让他走到哪都被行注目礼。

“那个人好像就是援军的军团长傅渊，帝都很有名的那个，是不是很帅？”

“真的超帅！我好想去和他打招呼，你说我跟他交换联系方式，他会同意吗？”

“你做梦吧，人家是军人，在部队都是不能用手机的，哪有时间和你聊天啊。”

“对哦，欸，他不是贺老师带进来的吗？怎么……就他自己？”

傅渊的步子有些迈不动了，因为他一个人行走引来了更多探寻的目光，想想自己不辞而别确实不太礼貌，一个Alpha和Omega发脾气也太过小心眼，若是在基地也就算了，在学校里被人说闲话总归不太好。

这么想他又走了回去，站在教室门外等着。他已经想好等贺兰枫出来要如何理论了，不管怎么说，对方这次都毫无道理。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贺兰枫才走出来，他径直走过来，不等傅渊开口便冷声道。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隐藏实力，但是如果你做出威胁到我士兵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对方说完这话就走了，留下傅渊一脸愕然，不明白先对他使用“生化”武器的人怎么还有理反过来教训他，以至于连心里压着的火都忘了发。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贺兰枫刚刚是在试探他。

许是因为自己在之前那一战中驾驶没有超防护系统的机甲便能在信息素弹中来去自如这点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所以才特意用信息素弹来试探自己的实力。

毕竟虞淳的实力已经清楚了，剩下的不确定因素就只有自己。

傅渊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生气的，贺兰枫应该给战友起码的信任，相处几天，怎么也能看出自己不是会随便对Omega使用信息素的人，而且用这么危险的武器试探也有些不知深浅。

可他却很难再像刚刚那么生气了。

或许是因为同为军团长，他很能理解那种为了自己士兵的安危可以豁出一切的心情，他尚且如此，何况是经历过圣蒂兰事变、亲手组建起圣蒂兰自卫军的贺兰枫。

他还能怎样呢？和圣蒂兰的任何一个士兵相比，自己都只是个外人。

傅渊第一次觉得体贴人是一件很憋屈的事，理智告诉他应该有点脾气，感性上却又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以至于只能将火气化为一声叹息，自我消化了。

这节课结束已经是中午的时间了，校长带着他们去了食堂。

圣蒂兰国立大学的校园环境很不错，食堂也有四层，不过同样，里面挤满的都是Omega。

傅渊刚迈进食堂大门，便觉得肚子饿了，原因无他，他在圣蒂兰基地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菜香了。

和圣蒂兰基地的伙食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有菜有肉有汤，连香喷喷的大米饭都格外诱人！从行军赶路开始就一直在靠营养剂维持生命的傅渊觉得自己今天跟贺兰枫过来的决定简直太正确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贺兰枫每天都能来上课！

可就在这时，贺兰枫十分煞风景地拿出一瓶营养剂。

“我喝这个就可以。”

傅渊：“……”

他快怀疑贺兰枫是有什么营养剂癖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喜欢这种难喝的液体？

校长叹了一声，“您不用这样，虽说因为战争的关系，原来的农地变成了两军交战的战场，但有赖于重副军团长的研究，室内种植养殖也不像原来那么难了。之前我觐见女王的时候，女王说您让他将食物资源优先分配给了学校，但圣蒂兰现在的情况军队才是护邦之本，理应将资源优先分配给你们才是。”

傅渊一顿，他是真没想到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有地方会连食物都如此紧张。

帝都只会给各军区分发高纯度营养剂，像食物这种东西大家都是自给自足，圣蒂兰一年有三分之二都是冬天，农业不发达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敢相信到会到这种地步。

他忍不住问，“圣蒂兰的农牧业有这么紧张吗？”

校长缓缓道，“傅军团长您不了解这，在战争开始之前，我们圣蒂兰基本是靠冶炼金属、科技出口和药品销售维持国际贸易，大部分农牧产品都是进口的。但是和梅利军打起来之后，我们的运输路线就被断了，梅利军清楚我们食物短缺，不仅占了我们的资源田，一到冬天还会加派人手严防运输路线，只要来人就打，久而久之，很多地方也不愿意再跟我们做生意。”

“现在圣蒂兰的食物除了本地简单繁殖的一些外，就是从邻近城市购买的，但是附近城市气候差不多，也不会分太多给我们。现在在重副团长的带领下，搞农牧业的Omega变多了，倒是不至于产生温饱问题，就是不可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吃得好。”

傅渊顿时明白了。

运输链被断，原本就不怎么会种植的Omega要从头学起，有限的田地还要用来种植药材等其他作物，冬天没有动物出没，养殖也不容易，种种原因酿成了食物短缺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每个月能免费从国家领取到营养剂维持生命的边防士兵便会尽量减少普通食物的摄入，将它们让给真正需要靠这些来摄取营养的公民。

难怪边防基地食堂的伙食那么差士兵也毫无怨言，贺兰枫更是好像常年只喝营养剂。

傅渊心里不太舒服，但贺兰枫好像并不在意。

“军队的条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学生是圣蒂兰的未来，而且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们有高浓度营养剂和重副军团长研发出的补充剂，已经足够了。”

校长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很难改变他的决定，“那至少吃了这顿饭吧！学生们都看着呢。”

贺兰枫看到周围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最终点了下头。

两人找了一处空桌坐下，食堂阿姨看到他们盛菜时都给用力舀了两勺，生怕不够吃似的。看得出来，圣蒂兰的每一位居民都对为他们保家卫国的贺兰枫心存感激。

虽然菜盛了很多，但为了不浪费食物，两人都努力吃光了。下午贺兰枫还有一节机甲实操课，问他要不要同去，傅渊立刻摆手，他可不想再去做什么实战教材了。

傅渊被安排到其他房间休息，结果路上就被热情的学生拦住，非要带他去上课。

圣蒂兰的Omega比帝都的Omega要开朗大胆得多，知道他是贺兰枫带进来的就对他特别亲切，傅渊拗不过，又发现他们上课的教室刚好能看到操场上贺兰枫的上课情况，便索性随他们了。

只是没想到，这还是一节手工课，原来就算是圣蒂兰国立大学也有这种专为普通Omega设置的课程。

老师是个温柔的女性Omega，在教大家戳羊毛毡，这东西在帝都的Omega之间也蛮流行，只是为难他一个粗犷的Alpha也要干这样细致的活。

老师给了他们好几个选项，傅渊看着发下来的样品图，右上角一只不起眼的小刺猬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刺猬手里抱着一颗松子，脸蛋红红的，眼睛亮亮的，背上的刺锋利尖锐，雪一般的肚皮却格外柔软。

有一点，像贺兰枫。

要不就戳这个吧！傅渊已经忘了刚刚还和贺兰枫生气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亏他还对贺兰枫的信息素隐隐有些期待，现在想想那一瞬间可能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像贺兰枫那么强势的人，谁能标记得了他呢？

再者，自己当初标记的那个Omega瘦小柔软，在他的信息素面前无法反抗的模样又怎么会是贺兰枫？

不对，应该说还好不是贺兰枫才对！不然，他后半生的幸福都折了！他承认贺兰枫十分有吸引力，但这种Omega还是远远欣赏一下好了，他可无福消受。

不得不说，傅军团长十分会调节自己的状态，此时他已经隐隐觉得有点开心了。

贺兰枫一节课结束却没找到傅渊，问了才知道他居然在上手工课，到了教室门前就看见一群学生围在一起，已经将里面的傅渊完全遮住了。

呵，中央空调。要不是觉得他对学生有参考意义，自己才不可能带他来国立大学。

贺兰枫叩了叩门，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过来。

“贺老师！”

“贺老师我们正教傅军团长做手工呢！”

傅渊歪了歪身子看向他，“要走了吗？稍等一下，我还差最后一点。”

然后就见傅渊快速把什么东西系在了手里的小玩具上，起身笑眯眯地道，“感谢同学们帮忙，我们下次再见。”

“啊，傅军团长这就要走了吗？”

“下次来是什么时候啊？”

傅渊温和地道，“那要看你们贺老师什么时候肯再带我来了，他可是我的上司呢！”

大家顿时眼巴巴地看向贺兰枫，贺兰枫一顿，目光冷冽起来，“还不快走？”

“好了好了，这就来了。”

傅渊和同学们挥手告别，走到他面前时又摊开手，“这个送给你。”

贺兰枫低头一看，是个浅棕色的小刺猬，肚皮白白的，上面还有一层细小的绒毛。

他没去接，自己才不需要这种小Omega才会喜欢的东西。

但周围的学生却已经劝道，“贺老师收下吧！傅军团长做了很久呢！”

“贺老师收下吧！这里面也有我们大家的心血。”

贺兰枫能拒接傅渊，却没办法拒绝热情的学生，傅渊低着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最后干脆抓起他的手，迅速把小刺猬塞进去，朝身后的学生招手笑道。

“你们贺老师收下了。”

“耶！”

“太好了，要好好保存啊！”

“四舍五入，相当于我也送老师东西了！”

贺兰枫下意识想要捏紧，却发现那东西柔软的可怜，好像稍一用力就会变形，只好松了松拳头。

傅渊却好像被他这个动作触碰到了心底的柔软，微笑道，“你已经很擅长攥紧拳头了，所以偶尔，也可以试着学一学怎么放手。”

贺兰枫不以为然，他是军人，不需要学着怎样放手，他只需要把自己淬炼成最尖锐的兵器，狠狠刺入敌人的胸膛就够了。

但是不待他说什么，就听见傅渊忽然道，“下雪了。”

雪花从蔚蓝的天空徐徐落下，将大地裹上一层薄薄的银装，学生们在雪中欢快地转着圈，空气也变得清冷起来。

“你能闻到雪的味道吗？”傅渊问。

贺兰枫不语，只是看着雪花陆陆续续从苍穹飘落，触及指尖便悄然融化，只留下淡淡的冰冷的味道。

那是他信息素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