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真相大白

圣人的目光艰难地从落地镜上移开,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虽然对落地镜表现得实在太不在乎了一点,但是圣人觉得,真是个好东西啊。

整个人都清晰的照在镜子里面,光是这一面镜子,恐怕都会让人沉迷好久。

不过,莫少珩手上还有一个盒子,对于新奇事物的好奇心,让人不得不关注了起来。

莫少珩直接打开盒子。

这次,盒子里面躺着的,井不是什么亮晶晶让人心神晃动的东西,而是……两个连在一起的木筒。

大小刚好合适一只手拿起来。

圣人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因为莫少珩的动作居然有些谨慎,要知道,在圣人心中是好宝贝的落地镜,莫少珩可都是表现得毫不在意,难道这两木筒还更加的珍贵不成?

莫少珩拿起盒子中的木筒,递给了圣人,“圣人一看便知。”

圣人有些疑惑的接过,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

莫少珩指导了起来,“如此,将这一端对着眼睛,另外一端对着远处。”

圣人:“……”

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当按照莫少珩的示范,将东西放在眼前后,圣人整个身体都震惊地站了起来。

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宫人抬头,皱着眉,“圣人?”

莫少珩都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这老宫人好强的内劲,不过惊鸿一现,竟然让他都有一种呼吸不畅通之感。

莫少珩也算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圣人出宫,都没有通知他这个凉京卫统领,而是仅带着一些皇宫侍卫了。

以这老宫人的实力,除非是天下五大宗师中人亲自来了,否则,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忧患的。

圣人摆了摆手,“无妨。”

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从新将手上的新道具置于眼前。

这一次,倒是泰然了不少。

只不过,内心的震动,何异于山海翻腾。

在圣人的眼睛中,皇宫城门口的守卫,正有序地巡逻着。

但圣人却知道,这里离皇宫门口,还太远太远,根本就不是目之所能及的地方。

将眼前的道具移开,果然,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

圣人在重复着,似乎在确认真实性。

然后又移动着看向其他地方。

脸上的震惊,久久没有消失。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圣人这是怎么了?

圣人张了张嘴,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这里还有不少其他人,虽是心腹,但实在太过重要,不得有半点暴露的风险。

莫少珩嘴角带笑,看来圣人明白这东西的真正用处了。

这也是莫少珩只是献物,而没有解说的原因。

古时候打仗,探子和斥候的用处不言而喻,他们就是战场的眼睛和喉舌。

而有了莫少珩献上的望远镜,在靠人力进行肉眼打探消息和分析敌方军力的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是一件神器一样的存在。

它……是这个时代,行军打仗的外挂。

而北凉,又刚好马上要面临一场战争了。

所以,莫少珩现在将它献上,意义之重大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何,昨日糖酒会上,莫少珩不将望远镜拿出来,而是现在单独来献给圣人的原因。

圣人心里也有些激动,只说了一个“好”字。

传言,先古之时的仙人,有千里之目,神奇无比。

但神话传说毕竟是神话传说,太过遥远无法考证了。

但现在……他们北凉,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千里之目。

都还不知道莫少珩献上之物的名字,但圣人已经结合古时神话,给它进行了定义。

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难怪莫少珩对先前的落地镜毫不在意,那落地镜虽然好,但要说真正的作用,自然远不及他手上的千里之目。

圣人都有些感概,去年有花仙子的小白瓶,被诸国传为神仙的宝贝,连北凉在诸国心中,都变得神神秘秘了起来。

其实这种情况是可以想象的,一种传闻,传得多了,版本也就多了,加上传闻本就充满了神话色彩,自然就显得神秘了起来。

现在又有了这千里之目。

连圣人都觉得,自己的北凉,简直就是神仙国度了,更别说一知半解的其他人。

莫少珩拱了拱手,“本该是第一时间将两件小玩意献给圣人的,但糖酒会在即,为了不影响效果,才拖到现在。”

圣人“恩”了一声,“你做得很好。”

又说了几句,圣人已经将手上的望远镜玩得不亦乐乎了。

这望远镜不亲自上手,光是旁观,绝对不可能猜到其用处,比如旁边的宫人,现在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少珩和赵棣告辞,他们还要去朱霞宫,给天妃送礼,同是一面落地镜。

等从皇宫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莫少珩对赵棣说道,“我准备去乌衣巷查查账,你呢?”

赵棣犹豫了一下,他今天耽搁了不少时间,还得回去看奏章。

莫少珩去了乌衣巷。

南一正带着一群学生趴在地上,用放大镜看地上的蚂蚁,引得一阵一阵的惊呼。

将蚂蚁放大后观看,简直打开了一群学生的新世间的大门。

莫少珩看着好笑,也没有管他们,直接上了楼。

这时,赵景澄也捧着一小袋子卤鸭头走了进来。

“御宁,我给你买了好东西。”

一群学生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卤鸭头:“……”

“御宁,敢不敢吃了它,练练胆量。”

赵御宁小手叉腰,脑袋直摇。

他才不敢。

“你们怎么不吃?”

赵景澄等:“……”

这鸭头看着有点可怕。

你瞪瞪我,我瞪瞪你。

半天也没敢下手。

还是看到外面跑得脚儿一蹬一蹬的豆子,赶紧招手将豆子召唤了过来,将一袋子鸭头塞给了豆子,“你尝尝啥味?”

豆子疑惑地抓了抓脑袋,这不是他们新上市的鸭头吗?

陌生人给的东西,小货郎们是不会吃的,要是吃了,说不得连人都给拐走了。

但赵景澄等不同,是他们世子的学生,给的东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豆子拿起一个鸭头啃了啃,“很好吃啊,软软糯糯的,特别的入味,怎么了?”

一群学生吞了口口水:“……”

豆子怎么胆子这么大?

还在玩放大镜的南一看得直摇头,饿这些学生几天,估计就不会怕了,直接能连骨头都吃下去。

豆子笑呵呵地,“那我去员工食堂吃饭了?我们今天有大米饭,去晚了就只能吃小米饭了。”

说完还有些羞涩,“我们小货郎特别能吃了一点。”

吃饭的事情,他们准时得很。

赵景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豆子抱着鸭头,一蹦一蹦地往员工食堂跑去,怎么就不敢吃呢?

他拿去和招娣哥分着吃。

莫少珩查账,也是一个月例行查一次。

等查完账,一群学生还在那玩放大镜。

放在眼前,将眼睛放得老大,去吓赵御宁。

赵景澄还在道,“御宁都不怎么害怕了,等会我们去吓小货郎。”

“小货郎可是老师的宝贝,你去吓他们,老师非得收拾你。”

无忧无虑。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带着南一回府。

马车上,莫少珩问道,“南一,你想南离了吗?”

南一都愣住了,南离是哪里?

半响才反应过来,都怪凉京太好玩了,一天无忧无虑地,生活得太幸福了。莫少珩道,“时机应该快到了。”

南一张了张嘴,“……”

莫少珩继续道,“你以前藏起来的那些小金库,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回来了。”

南一眼睛都亮晶晶了起来,他以前那么辛苦卖丝绸赚的钱,自己都舍不得用放小金库里面,居然被人抢走了。

这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莫少珩也有些好笑,南一之心大,一锅炖不下。

南一又有些忧愁,“是不是我马上得回南离了?”

莫少珩点点头,“九思公和柳圣师帮你安排得差不多了,只等你回去。”

南一的身份不同,身上肩负着整个南离的命运,不可能一直呆在北凉。

南一其实也十分舍不得现在的日子,但他也知道他必须回去。

少师身上的污名还在呢,也只有他回去,才能拨乱反正,才能还少师一个清白。

多少人还在骂少师白眼狼,弑君之罪。

但这世间,南离最亏欠之人,却正是少师。

而他,就是唯一能证明少师清白之人。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他注定都是要回南离的。

莫少珩说道,“做好心理准备吧。”

南一点点头,“可是我的药童都还没有养出来。”

怎么也得让少师看到他将药童养出来才离开吧。

但有些时候,事情总是不能全如人意。

北凉的春天过去了,一晃眼到了夏天。

天气开始变得炎热了,街道上,都是喝着冰水的百姓和商人。

虽然炎热,但凉京的商业依旧繁荣得难以想象,甚至一天比一天繁荣。

因为……更多的商人来凉京了。

这不得不说,莫少珩的玻璃制品,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如同传奇,如同神话般,传向了天下诸国,特别那尊琉璃尊,将北凉渲染成了神话之地。

诸国商人,都是带着梦幻,带着发财梦,涌向了凉京。

在此期间,莫少珩和朝廷一次又一次地扩大了商品产量。

工厂已经不局限于凉京了,连临近的城池,也开始建设工厂了。

原本定于一年一度的招聘会,也不得不开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除了凉京,现在临近的几座城池,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莫少珩的以凉京为中心的商业辐射型发展,正在逐步实现。

等北凉真正的成为天下的贸易中心的时候,北凉就会以这样的方式,富裕起来,成为繁华的,和其他诸国都不一样的商业之国。

这日,金殿之上。

百官看到北凉如今的发展,个个都是喜上眉梢。

哪怕是个贪官庸臣,只要不是卖国之贼,恐怕内心也是雀跃的吧。

甚至还有些感叹,北凉如今的变化,莫少珩起到的作用实在不能无视,也无法忽视。

不由得想起了莫少珩刚回国时候的惨烈。

谁能想到,正是这样一个背负天下骂名的人,居然一手将北凉推动到了现在这般景象。

当然,现在,至少在北凉,应该没有什么人骂莫少珩了。

甚至都开始遗忘了,莫少珩身上背负的弑君这样的千古骂名。

没办法,弑的是他国之君,多少被莫少珩身上的光辉遮住了这名声。

当然,在其他诸国,这名声恐怕依旧不怎么好。

弑君者啊,大逆之人。

百官都以为,莫少珩身上的事情,估计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有人愿意去提及莫少珩的过往了,再多的过错,莫少珩回国后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弥补了。

但……

在百官开怀之时。

高位上的圣人突然开口道,“是时候了。”

百官不由得一愣。

圣人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等众人安静后,圣人威严的声音传来。“是时候夺回我北凉失去的洵州了。”

“诸君,可还犹记得洵州之耻?”

一时间,整个金殿都安静了下来。

有些人手指也直接掐进了手心。

洵州之耻啊!

南离,生生从他们手上夺走了洵州,使洵州百姓流离失所,家园破碎。

不仅如此,还在夺了他们洵州之后,派使团前来凉京,羞辱了他凉京。

怎么可能不记得!

但,北凉势弱,当初连难民的粮食都凑不够,又哪里来的能力打仗,去夺回失去的领土。

可悲可叹,呜呼哀哉。

可以说,这一直是所有北凉人心中的一根刺。

这是在他们从政的时候,失去的领土,是他们一生的耻辱。

但……

连圣人都沉默得不提及此事,这根刺也只能一直刺在心中,有口难言。

但现在……圣人居然……

不少官员也是一惊。

北凉现在的情况虽然好了不少,粮食因为使用了莫少珩的耕种新法,又有了运河浇灌,百姓也逐渐开始养猪,商业更是日新月异。

但正是因为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圣人这时候却要动兵夺回洵州,要知道一但打仗,商业就毁了。

是个人都知道,商人不可能去有兵乱的国度的。

正因为眼睁睁的看着北凉一日比一日更好,所以内心才会变得挣扎,不想打破这美好盛景。

但失去的洵州,终归也是要夺回来的。

内心,不免无限的矛盾。

一时间,金殿上一片的鸦雀无声。

有人沉默了很久,还是站了出来,“圣人,如今我北凉每况日上,正是发展的紧要关头,眼看正是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开始。”

“动兵之事,是否……是否应该延迟。”

声音落下,有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这等丢失国土之耻辱,哪里还能多等片刻。

但最终,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现在的凉京的面貌太好了,却要亲手去打破它啊。

圣人也是一叹,然后威严之声继续,“时机已至,刻不容缓,能否一举收回洵州,就在此时。”

众人不由得一愣。

不对啊。

虽然说北凉现在发展得好一些了,但南离也不是吃素的。

光是卖丝绸都赚得盆满钵满,没办法,南离比他们北凉先起步好几年。

“再说,南离的亲王掌握了所有军权,固若金汤,加之……”

“加之对我北凉仇深似海,我北凉若是出兵,定会遭到整个南离的全力反抗,洵州能不能收回先不说,北凉定是要损失惨重的,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

至于为什么南离对北凉仇深似海?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莫少珩杀了南离的小皇帝啊,莫少珩是北凉人,现在又在北凉混得风生水起,南离人会是个怎么的恨不得喝其血吃起肉的愤怒,可想而知。

别小看这样的愤怒,正因为有万众一心地对莫少珩的愤怒,才使得南离更加的固若金汤。

北凉这时候发兵,可就是去撞石头。

奇怪的是,圣人为何没有考虑这样的情况?

圣人能隐忍这些年,就已经说明不是一个冲动的个性。

但现在,为何如此不顾一切?

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上方。

圣人似乎也猜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既然决定发兵,那么……就要毫无后顾之忧。

正有人准备继续发问,将现在的疑虑向圣人说清。

这时,圣人却压住了发问之人,道,“诸君所虑,我自然知晓。”

“但……这一切都不足为虑。”

众人都迷惑了。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啊,怎么就不足为虑了?

正要说话,这时,皇宫外的钟声响了起来。

“咚!”

一声。

“咚!”

两声。“咚咚咚!”

直到九声钟响。

整个金殿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九声钟响,我没有听错?”

哪怕当初槐山先生归朝,为表敬意,这礼钟也只是响了七声而已。

而礼钟九响,代表的是……帝王至。

正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时,值日的宫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唱声传来。

“南离圣人司马可尧至!”

一声接着一声。

整个金殿,都是一幅懵逼的样子。

等等,南离圣人?司马可尧?

不对啊,南离的小皇帝司马可尧,不是……不是死在了莫少珩的刺杀之中了吗?

这才有了后来的,莫少珩潜逃回北凉,南离盛怒之下夺走了洵州。

莫少珩犯下的这等大逆之事,天下皆知,天下皆知啊。

但现在,礼钟九响,南离的圣人司马可尧,到他们北凉的金殿了?一个天下人心中都死去好几年之人?

嗡!

脑子跟被雷轰过了一样。

哪怕这世上最聪明之人,此时也反应不过来。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一身着至高无上的黑色龙纹玄袍,手持玉玺的少年人,如同带着天地之间的威严走了进来。

龙纹!

这世上,除了圣人,无人敢着此纹,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只见那玄袍少年,站在金殿之上,对着上方说了一句,“司马可尧有辛来到北凉,正式见过北凉圣人和诸君。”

说完又向莫少珩的位置拱手,“见过我南离少师。”

一时间,鸦雀无声。

还是司马可尧再次出声,“这次前来北凉,是想让北凉履行曾经缔结的盟约,出兵南离,为我南离拨乱反正,铲除奸党,复我南离皇室正统。”

百官:“……”

曾经缔结的盟约?

怎么回事?

北凉什么时候和他缔结的盟约,还答应出兵?

一时间,太多的疑惑了。

“等等……”

这时,有人发出了惊呼声,“你不是……你不是一直跟在莫少珩身边那个小道士?”

南一今日虽然改了装束,但井未易容,又因为经常跟在莫少珩身边,出入乌衣巷,加上当初内劲外放使出了春秋指法那一幕深入人心,被人认出来井不稀奇。

果然,金殿上不少人仔细一看,也发现了端倪。

哗然声起。

怎么回事?

南一说道,“诸君好眼力。”

“当年我跟随少师来到凉京,这一晃就是四年过去了。”

“说起来,我对凉京的熟悉,对诸君的熟悉,甚至都超过了对我离都和对我南离官员的熟悉。”

嗡!

脑中雷声滚滚。

怕不是在开玩笑?

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高位的圣人。

我的天!

好像……好像被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说发现也不对,这是别人选择今天来揭露这一切吧。

有人喃喃道,“这不可能,明明……明明南离的小皇帝死在了莫少珩的刺杀中。”

现在怎么又成了莫少珩带着小皇帝司马可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过了四年?

甚至,看样子,圣人还知道?

南一看了过去,“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南离少师弑君的事情?”

那人还有些恍惚,“天下皆知,南离的亲王都昭告了天下……”

话还没说完,南一就道,“武逆之人的话也能信?”

嘶!

我的天!

金殿上,众人再次抽了一口凉气。

好像有什么隐藏得很深的东西,要被戳破窗户纸了。

若说这话的是其他人,自然有为莫少珩洗白的可能,他们多少不屑一顾。

但……若是这人真是传说中,死在莫少珩手中的南离小皇帝司马可尧呢?一个本应该死在莫少珩手上之人,却一直被莫少珩带在身边,来了北凉,活得好好的,那么传言定就有误了,为何有误?直指南离的亲王。

众人突然发现,当年的盖棺定论的事情,或许……或许隐藏着什么天大的不为人知的秘辛。

这时,莫少珩也站了出来,“诸位,我回北凉走上金殿的第一天就曾经说过,我从未愧对北凉。”

“我莫少珩,生于北凉,却长于南离,身体里流淌的是北凉的血,却喝着南离的水。”

“世人怨我辱我骂我,但我无愧于心,我莫少珩从始至终,都活得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