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咬虫

嫁出去的孩子如泼出去的水,尽管宋白一再挽留,萨丁的雄父还是离开了,连宋氏即将举办的宴会也不肯参加。

宴会正式开始前,穿戴整齐的宋白在门口没有等到萨丁,找了一圈,最后在二楼飘窗台上看见穿着整齐的萨丁,正在拿酒杯自斟自饮。

萨丁出身于军团,一向严于律己,甚少接触烟酒这类成瘾物。

唯独一样原因,只有他紧张时,才会用酒精来壮胆。

“我找了你半天。”宋白道,朝飘窗走去。

萨丁一惊,看到是宋白,迅速端正坐好,垂首道:“雄主。”

手悄悄地把酒瓶往身后藏。

雌君往往是雄虫在外的门面,对雌君礼仪的要求就比雌侍更高,其中就包括良好的举止,清晰敏捷的思维,稳定的情绪等。

雄虫之所谓会将军雌作为雌君的首选,自然依仗的就是他们稳定、强大的情绪处理能力。

而这一方面,萨丁却是不合格的。

身为最年轻的军团团长,他做得到对外冷酷。身为宋白的雌君,他却无法保持冷静。甚至在雄主第一次要带他出门的宴会前喝酒,按说这应该很令雄主失望了。

只是这一场风波,萨丁见识到了雄主的另一番模样,原本按照雌君守则严苛压抑的本性上出现了几许松懈。

酒是上好的红酒,杯是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一高一矮竖在雌虫背后,挡也挡不住。

宋白无视了萨丁想遮掩罪证的企图,一把捞起酒瓶,看了眼标签:“呦,挺识货啊,地窖里最好的几瓶。”

萨丁发窘,头不敢抬起来,道歉:“雄主,对不起。”

宋白挨他坐下,道:“杯还有吗?”

萨丁连忙往旁边一让,空出来的位置露出崭新的晶莹剔透的水晶杯。

宋白一翘下巴,道:“端过来。”

萨丁窘得愈发厉害,两手捧着杯,手有点抖。

紫红的酒液从长颈瓶口汩汩落入杯中,在傍晚的光线下透出绚丽的光彩。

“愣着干什么,喂我啊。”

萨丁杯里的酒差点洒出来。

“雄主……”小声求饶。

“端来。”不容置疑的语气。

萨丁红着脸,手打着颤,眼看着水晶杯中的酒液一点点消失。

那双唇上还闪着光,萨丁立刻自觉地掏出手帕,要给宋白拭去。

宋白平日随和的散漫在这一刻似乎消失殆尽,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萨丁硬着头皮,既不敢无礼地直视,又不敢失礼地挪开视线。

手帕要收回来,终于松口气,雄主却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长记性了?”

“长了,长了。”连忙道。

“长了什么记性?”紧追不舍。

“我,我不该在宴会前喝酒。”乖乖承认错误。

宋白起身,接着萨丁的手又续了一杯,他逆着光线,挺拔的身躯笼罩在大盛的金光里,以极其优雅的姿态慢慢饮尽。

“没不让你喝,”宋白在萨丁的杯子里又续了点,就手喂给他喝。

萨丁尽量想让自己少发出点声响,可是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就在这大厅里回响分明。

“想喝就喝,没什么好道歉的。”

撂下杯子,宋白揉了揉萨丁的头发。

“走吧。”

“是。”

萨丁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脸上的红止不住漫延,不由得想这酒太辣,不然身上怎么这样热。

-

江城酒店,齐家临时住所

“叔父,你干嘛不让我去宴会?!”

礼服已经穿戴整齐的安雅狠狠扔下手包,精致的手包在地上划出一道刮痕。

一旁正在看文件的叔父习以为常。

“你去了要干什么?”

“当然是玩了。”

“等回京都给你办一场更大的,让你好好玩。”

“但这是江城!我就要在江城玩!”

“改行程了,咱们今晚就回去。”

“什么?!”安雅瞪大了眼睛。

他听说了宋氏要举办宴会特意穿了自己从京都带来的最漂亮的礼服,就不信那个该死的宋白不会后悔求他!

“对,你也收拾行李吧!”叔父淡淡的。

安雅到底是被他哥哥宠得太骄纵了,虽然对外面还是一副守礼的样,在家里不如小户人家的亚雌有礼貌。

“叔父,我雄父不是让你专程带我来散心的吗,还说晚点回去也没关系,怎么能走得这么突然呢,咱们再待一天,就一天嘛。”安雅抱住叔父的手臂。

叔父淡淡拂下安雅手,“你也大了,该守礼懂事了,等回去我让大哥给你再请两个礼仪老师。”

笑话,肖家主的雄主景山都找到头上来了,连大哥对这个政坛里出了名的笑面虎都要忌惮三分,更何况他了。

不过,也怪他们自己不上心,都知道肖家二子拒绝了肖家继承人的位置,下嫁给一个小城雄子,雄虫与雌虫之间隔阂深厚,没有必要,雄虫都尽量避免越界到雌虫领域去,没什么,就嫌丢脸,掉价。

结果呢,自家侄子竟然撩到他家姑爷头上去了。

算了算了,回家后让大哥好好管管安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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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的举办地点在宋氏集团的最高层,宾客们身着华服,互相问好。黑制服的侍者在宾客之间灵活游走,为了客人们一趟趟递送着美酒与饮食。

艾伦无疑是众虫簇拥的中心。

在雄虫宋白被雌君刺伤的这场风波里,江城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一下进入到大众视野。由于萨丁亲家刻意补偿的态度,嗅觉敏锐的商客从全国各地闻讯而来,想要从宋氏接管的这块大蛋糕里分一杯羹。

艾伦无视凑上来的身份显赫、非富即贵的商客,他焦急地四处张望。

在入口处看到宋白的身影,声音饱含欣喜,“弟弟,这!”

宋白牵着萨丁穿越过拥挤的虫群,无视他们蠢蠢欲动的问好,或讽刺,径直来到艾伦面前。

艾伦神神秘秘,“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就不好奇是什么?”

宋白一脸无所谓,“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转身就要带萨丁下舞池。

艾伦一把扯住他,懊恼:“你怎么这么没意思。”

“行吧,直接告诉你,你们学校同意你回去继续念书了,”

“我就休学一年,管他同不同意,我九月都要回去上学。”宋白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

“谁白痴,你才白痴!”艾伦忍不了宋白,一股脑吐出来,“谁让你嘴巴那么快,我说的不是学校,是开学后带你的导师,你知道吗?京都大学最有名的白山居然要亲自带你!你究竟撞了什么好运。”

艾伦越说越兴奋,他拍着宋白的肩膀,“竟然是白山啊!进了他的门下,你可就是进到京都的核心圈子里了,以后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宋家。”

宋白退后一步,把艾伦的手扔回去,“也不看看场合,丢人。”

转过头,却见萨丁也在震惊,疑惑道:“白山是谁?”

萨丁已经习惯了宋白时不时问询这些京都圈子里的事,解释道:“白山,是京都军的直接率领人,不属于任何一个世家,同时也是京都大学里最年轻的荣誉教授。”

想了一会儿,抿唇道:“他在虫星的影响力,比世家还要广泛。”

雌虫以军雌为荣,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擅长且能做到极致的领域,而这个领域的最高领导者却是一个雄虫,不由得感到几分羞愧。

能让萨丁露出这种为难表情,的确是少见,宋白不由揉他头发,问道:“中将?比你的地位还高?”

宋白的确不清楚军衔方面是怎样分的,在他写书时也只是模糊地写了个长官,倒是穿越了这个世界,那些含糊的反倒明朗化了。

“……嗯,是,高我一级。”萨丁艰难,很快又补充:“我会很快再向上升的,不会比那位先生差!只要雄主给我点时间——”

“又没嫌你,急着证明自己干什么。”

手不由自主又想摸萨丁的头发,被萨丁壮着胆子一把按住,他可不想英年早秃啊。

宋白笑笑。你会到达那个高度,就在接下来那场非你不可的战役里,你会成为虫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受到万众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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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音乐声在宴会上空飘荡,那边艾伦宣布完了即将在京都开设分部的消息,说出玩得尽兴那一刻,灯光配合舒缓的圆舞曲,适时暗了下来。

萨丁被宋白牵入舞池。

萨丁的个头比寻常雌虫矮上不少,比他雄主更是矮了半头,在一对对高雌低雄的组合中格外扎眼。

随着舞曲轮转,雌君礼服身后的燕尾随着舞步摇摆起来,踏着乐曲的节拍,轻盈灵动。

只是,自己依然太扎眼了。

越过雄主宽阔的肩膀,后方是宾客们踏出的整齐舞步。

分不清是第一次与雄主参加宴会的紧张,还是自己太过于敏感,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在盯着他。

他依然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却被宋白误以为是兴奋。

在原来的世界,宋白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郑芸,他们就读同一所高中,郑芸选修了宫廷舞,考试要求自寻舞伴。而争抢做她舞伴的男生太多,郑芸一气之下把隔壁班趴桌子睡觉的宋白拖了过来,临阵磨枪地教了半个小时。

后来,这点功底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宋白还记得郑芸就如现在的萨丁一样,四处打量,四下乱看。

当时郑芸是在观察着在场的所有男舞伴,发动她的鉴男雷达,挨个点评他们品行、外貌,适合做情人,适合做老公,骗感情骗钱等等。

郑芸也算是个大美女,可是宋白当时兴致缺缺,一心只想快点结束回去睡觉。

宋白循着萨丁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挺直的身影,看个头,一定是个雄虫。

突然一股无名火起,火苗烧灼着脆弱的神经。

我就在这里,你还乱看什么?

一股冲动,宋白拉着萨丁下场,在昏暗的角落,狠狠地咬上他的唇。

下一块,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哥们,换伴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