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幻语坐在被电子设备包围的房间里,手指敲击键盘，行云流水地电脑屏幕中留下一串又一串的代码。

看着这些代码她的脸上逐渐泛红。

“怎么写个代码脸这么红？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煮了绿豆汤。”江灵丹端着碗从陈幻语身后路过,把碗放在了桌上。

陈幻语这不像给活人住的地方,在二人商量之后，做出了一点调整,增加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家具。

这张桌子就是江灵丹添置的。

陈幻语盯着江灵丹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们在一起之后就约定好的，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哪怕是再小的事情，可以拿出来沟通。

江灵丹也耐心地静静等待着她回应。

沟通,并不是强迫。

她会给这台面对人类时会变得迟缓的机器足够多的运行时间，等她自己判断是否愿意袒露。

片刻之后陈幻语顶着一张CPU后烧得通红的脸，小声说道：“我正在整理我们的相识过程。”

听到这个答案江灵丹也好奇了，端着碗，拖着凳子坐到了陈幻语身边。顺手还给她喂了一口绿豆汤。

看着陈幻语愉快地扬起唇角,确定是好喝的。

“你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江灵丹捏着陈幻语的下巴问道。

陈幻语扬起脑袋，眼神闪躲,还没怎么样，已经完全是被欺负的状态。

“五千分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五千分的呢？”江灵丹追问。

“在妈妈办公室门口见到你的时候。”陈幻语不会说谎,调试到坦白模式的情况下,就如实回答。

直球撞击在江灵丹的心头,她抿着嘴,偷笑了好一会儿,回头将陈幻语的小本子拿出来,现在是一千三百多万：“五千分就是喜欢,你这都多少位数了？你现在也太爱我了吧？”

“这是指数型函数，爆炸性增长。在一万分的时候，我确定，我爱你，而从你亲我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全是数字0和1的二维世界，变成了三维。”陈幻语分析数据模型时没有了羞涩。

她是冷静了。

却把江灵丹说得心神不宁，浑身发麻，盯着陈幻语，这撩人而不自知的笨蛋学姐！

江灵丹捧着陈幻语的脸深吻。

陈幻语愣了愣。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回想起刚才在电脑上记录下来的第一次接吻。

也是像这样猝不及防的。

……

那是江灵丹的分数刚超过一万分没多久的时候。

陈幻语搜索了各种研究报告，视频以及社会案例，确认了自己看到江灵丹时脸红心跳的感觉是心动。

超过一万分的分数，就是爱情。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心情，索性联系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也是看着陈幻语长大的，几乎算是半个妈妈。

她听到的时候先是吃惊，而后是高兴和鼓励，最后是担忧与认真。

她为陈幻语提供了一些建议，在积累了一段时间的接触和基础好感之后，可以去找当事人聊一聊。

陈幻语不确定江灵丹对她是什么感觉，但她决定试一试心理医生的提议，把自己和江灵丹相识的瞬间描绘出来，形容自己对她的喜欢。

陈幻语当时没想别的，便用她和江灵丹初识的账号，给她发去简短的五个字“我是陈幻语”。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江灵丹没有任何回应。

五分钟前还在线的账号，很快就切换成了离开。

陈幻语没想到，心理医生的建议才刚开始执行，就失败了。

没了参考对象的陈幻语的脑子像是出了BUG的单线程，无法完成目标计划，留下的只有无尽地内耗，她无法控制自己大脑的无限循环，她只能放纵这bug继续运行，直到死机，强行关机。

叮咚——

门铃打断了这个循环。

门外的江灵丹修正了这个bug。

“你……怎么来了？”陈幻语哽咽着开口。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在bug程序无限循环的过程中，她的泪腺即将进入运转模式。

江灵丹显然是跑着过来的，拍了拍胸口，喘着气问道：“我就是怕网上说不清楚，学姐，你怎么会是……算了这不重要。学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呢？”

“因为你，一万分了。”沟通任务勉强进行着。

可是江灵丹却一点也听不懂。

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身处在两个生存体系之中，就算她爱她，她们真的能相爱吗？

负面又委屈的情绪攻占了小机器人的内心。

这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二次。

第一次的时候，是小时候，父母吵架离婚，她糊里糊涂地尝到了咸咸的眼泪。

这次呢？

陈幻语伸出舌头，想尝尝看。

江灵丹却两步走上前来，将陈幻语伸出的舌头吸住了。

沟通。

这也是沟通。

陈幻语只觉得自己舌头上的神经末梢像是无数根连同的光纤。

她和江灵丹在此刻接通了。

但庞大的数据让她陷入濒临死机的状态。

和强行关机的死机不同，她只是超出负荷，无法思考其他，她被名为江灵丹的“病毒”完全侵占。

“呼——”

陈幻语是毫无经验的。

江灵丹也是。

二人不会换气，只觉得舒服着差点断气。

双唇分开时，晶莹的泪痕挂在陈幻语的脸上。

江灵丹以为自己做错事了，逃也似地不敢回头，直接跑开了。

陈幻语则以为是自己吓坏了江灵丹。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她，只能选择将这一段错误代码暂时封存。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选择用江灵丹喜欢的方式，与她相处。

……

“我当时以为被你讨厌了，还去找小左儿哭诉了好几天。但还好当时只误会一小段时间，我就带你去江城了。”

二人亲得肆无忌惮，最后江灵丹笑着，将陈幻语压在柔软的地毯上。

……

在江城时，本来三个人的旅程，因为左白萱去找栾夜南变成了二人独处。

江灵丹看着瘦瘦小小的陈幻语戴着兜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酒店沙发上，尽力压低存在感的模样。她考虑再三，也没回家，决定陪着陈幻语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先待一阵。

刚走到房间里的陈幻语手指捏着行李箱的绑带，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两万分了。”

江灵丹的脑中的弦绷紧。

像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类游戏一样，看到了面前这位角色浮在半空中的好感度，已经高达两万分，这就要触发特殊剧情了。

江灵丹当时就脑子一热，将陈幻语扑倒了。

行李箱应声而倒。

江灵丹前一秒还想着自己要尽地主之谊。

后一秒已经要把这位客人吃干抹净。

她看着眼睛被兜帽遮住，脸已经红透的陈幻语，伸手拉扯衣服的拉链，将兜帽扯开。

同时问道：“可以吗？”

陈幻语的顿时扭过头去：“两万一千分，两万两千分，两万三千分……”

她像个只会报数的机器。

可是江灵丹却感受到陈幻语急速的心跳。

每一下都在为她加分。

她的心跳在为自己而跳。

于是，江灵丹看到了伪装在机器人外壳下柔软的躯体。感受了去体内的温暖和柔软。

看着陈幻语脸上的羞涩比平时更甚。好像再进一分，她就要坏掉了，但她又靠着自我修复忍了下来。

她在愉悦顶峰的时候完全变成了鲜活的人类。

……

陈幻语现在的表情和那时完全重叠。

陈幻语和江灵丹慢节奏地将生活融合到一起，逐渐地，陈幻语已经能和同事正常简短交流，面对江灵丹也越来越敞开心扉。

亲密生活这方面，更是从来没落下过。但即便如此，陈幻语被触碰的时候依然像是打开了特殊开关，变得柔软，又娇气。

红着的脸，一句多余的话都听不得。

无论是情意绵绵的表白还是江灵丹故意为之的私密话语都能让陈幻语全身的肌肉跳动。

陈幻语在迷离的瞬间拉扯住江灵丹的手说道：“地毯……难洗。”

江灵丹却笑了起来：“厉害吧，我刚学的！地毯谁弄脏了谁洗哦。”

但是后来她就后悔了。

陈幻语的迷离到来，紧紧抱住江灵丹，几分钟之后，再清醒时，眼里放着光。

那是进化的光线。

江灵丹还记得自己后来为什么突然从江城落荒而逃，逃回京市。

才不是因为陈幻语突然说什么自己是“寰宇”也不是因为她在帮栾夜南调查小左儿。

完全是因为这位说不清到底是人还是AI的家伙学习能力太强了。

才加载了没多久，她就翻身，用江灵丹同样的招数，甚至变本加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作用在江灵丹的身上。

“啊……不来了不来了，学姐，饶了我吧，嘤——”江灵丹的脑子已经没办法再回忆江城发生的事情，陈幻语这会儿哪还像什么机器人啊，她简直就是手法老道的武林高手，最擅长点穴！

准确地刺激着每一个穴位。

江灵丹只觉得自己的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

这地毯，怕是得自己来洗。

陈幻语更是学会了举一反三，轻咬着唇角，忍住扭捏的心情，在江灵丹耳边小声说道：“地毯可以让洗衣机洗。”

不是情话。

也不是闺中密语。

就是简简单单的陈述叙事。

却让江灵丹心中一荡，夹住了陈幻语的手。看着她刚说完话，脸上又红的不像话的样子，跟着心跳加速。

她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学姐，你真的好可爱哦，我好爱你哦。”

陈幻语的耳朵红透了，轻“嗯”了一声，只能用指尖敲下大段大段的代码。

用那些凝聚着自己心中说不出的爱意的代码作为回应。

“一起，”江灵丹迷糊着抱紧陈幻语，“永远在一起。”

陈幻语吻住江灵丹，舌尖的光纤，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加载处理。

从松耦合状态向紧耦合状态过渡。

作为程序，松耦合的有着降低复杂性和依赖性的优点。

但陈幻语想成为一个不合格的计算机，想成为依赖着江灵丹的人。

她想进入与江灵丹相互影响，相互调用的紧耦合状态。

……

远在海岛上的栾夜南和左白萱正在泳池里享受着阳光。

城堡在山崖附近特意修了一个无边泳池，全玻璃的材质，像是直接连着海。

“舒服吗？”栾夜南从左白萱的身后环抱住自己的妻子。

左白萱靠在泳池边，晃悠着把泳池里的水泼出去。

她看着不远处的海岸线不由得笑道：“你也真是多此一举，海滩这么近，你还要在城堡里修泳池。”

栾夜南却亲吻着她的肩膀，轻咬着泳衣肩带：“我只是想独享这美好的画面。”

啪嗒。

肩带回弹到左白萱的肩膀上。

左白萱都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栾夜南现在满眼占有欲的表情。

身后的水温都因为栾夜南的身体而加热了。

热量传导到左白萱的身上也毫无招架之力。

过来度假这么久，一天天的，这人为什么精力这么好？

铃铃铃——

“电话，是电话！”左白萱腿软，只能勉强漂浮在水面上，终于找到了浮木，抓住了逃脱魔爪的机会。

栾夜南不耐烦的轻啧一声，才勉为其难得将手从泳衣布料底下收回来。

她游向泳池的侧边。

心里不满地想着，果然下次还是应该直接和公司断绝联系，谁也不要打扰她们才好。

但是当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她抬了抬眉毛，从泳池里爬了出去。

左白萱望着黑蝴蝶翩翩飞向空中。

栾夜南从泳池出去，头发挂着瀑布，顺着脊背流淌着，流过臀部，再顺着大腿肌肉往下滑。

左白萱抿了抿唇，忍不住跟着游了过去。

栾夜南用毛巾擦了擦身上，同时接通电话：“你居然还会打电话给我啊，陈幻语。”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陈幻语在电话那头说道，声音不急不缓的。

左白萱听到这是陈幻语的电话也觉得神奇，扑在栾夜南的怀里偷听。

越听越兴奋。

挂掉电话的瞬间，她正要哇出来。

栾夜南却低头把她的“哇”声吞掉。

……

远在京市的陈幻语满意地收起手机，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江灵丹扬起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

她将地上的地毯丢进洗衣机后，坐回到电脑前，要将代码全都写出来。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借用了一个计算机术语，下一章紧耦合。

【耦合】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电路元件或电网络的输入与输出之间存在紧密配合与相互影响，并通过相互作用从一侧向另一侧传输能量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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