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两人各怀心思,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昨日的冲击感却仍未消退。
深觉自己做错事了的姜玉澈蹑手蹑脚的走出客厅, 看到没有人之后, 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自己昨日来时的东西, 连原本说好的红酒也不敢拿了,连忙给钟叔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 然后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正房内。
然而一进院子,却见到陆商正穿着冬衣, 拿着铁楸铲雪。
院子里的柿子树高大无比, 枝头还挂着几个红色的小灯笼, 用作照明, 树根下被一铲铲的雪花堆得满满的,银装素裹, 红白撞色, 有种说不出的意境。
两个人视线骤然一对, 昨夜种种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姜玉澈直接僵在了原地。
还是陆商见他出来, 先开口问了句,“吃早饭吗?”
这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不……不用了, 我看雪停了, 已经让钟叔过来接我了。”
陆商意外了一瞬,认真的抬眸看着他,并不说话, 只那视线如灼热的阳光,莫名的令姜玉澈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感觉自己好像如同个吃完便提裤子离开的渣男一般?
全不负责。
然而一时半会, 想让他讲个明白,又几乎做不到,乱成一团的心早已经散了,只让他多看陆商一眼,都觉得是一种冒犯。
见姜玉澈慌的不行,陆商也并没有步步紧逼的意思,只说,“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你不是还要和我的母亲告别?她昨晚可还念着你呢。”
提到陆母,姜玉澈自然没有办法拒绝,只好再次跟着进了屋,看陆商给他做早餐吃。
早餐依旧是西式,精致的三明治配上煎蛋和热牛奶,简直是一绝。
可姜玉澈却再没有什么心情细细品尝了,生怕陆商再开口问昨夜的事情,一顿饭吃的七上八下的,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子,胡乱吞咽。
陆商贴心的并没有说什么,仍旧无比的温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仅如此,见他吃的急,还为他多倒了两杯水,生怕他噎住。如此,反而让姜玉澈更加的内疚了两分。
匆匆吃完饭,陆母也被护工推了过来,和玉澈告别,她温柔又心疼的摸了摸姜玉澈的脸颊,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几分依依不舍的亲昵。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多住几天好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这一次分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她显然再次忘记了姜玉澈的身份,又把他当做了二房原本的家主,姜成凤。
姜玉澈笑了笑,并没有纠正什么,反而将错就错的俯下身子,细心回答道,“没关系,我以后还会多来看看您的,您要保重好身体啊。”
陆母听到他以后还要来,顿时开心不已,无比期待道,“那感情好,我且等着,到时候你可把你家那几个弟弟都带来,你是家里的老大,要多担待他们,不要给自己的父亲添麻烦才是……”
她念念叨叨着,话里话外却令姜玉澈和陆商都有点迷。
老大?
姜家二房家主不是排行老二吗?
老大应该是姜平才是啊,难不成……陆母连大房也忘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感到有些疑惑,但是看在陆母经常认不出人,记不得事情的份上,因此也没有多问,只一一应下了,又复去地窖里拿了几瓶红酒,这才肩并肩的离开了四合院内。
说是要亲自送姜玉澈,陆商便真的亲自开车送姜玉澈离开,因为下雪,他特意从车库里换了一辆抓地强的瑞虎,两个人坐进车内,空调开的无比暖和,直到上了路,那种单独相处的暧昧感便再次缓缓的流淌起来。
姜玉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打开了音箱,想要用广播的声音多少遮掩一下这种氛围,没想到此刻的广播里却偏偏放了一首唐京爅唱的改编版《看见彩虹》。
正是那首在演唱会上,用来给姜玉澈表明心迹的歌曲。
陆商忍不住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姜玉澈慌不择已的听了几句,便匆忙关掉了。
车内,再次回归了安静的氛围。
陆商挑了挑眉,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还挺好听嘛。”
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的凉意,仿佛先忍着,回头再秋后算账的感觉。
姜玉澈只装做不懂,不再说话了。
一直到车到达目的地,两人皆没有再开口,车刚刚挺稳在姜玉澈的别墅前,他便忙不迭的解开了安全带,扒住车门,道。
“那个……今天就谢谢你了,回头,再联系。”
他挥挥手,然后便用力的扣了扣,却发现不知何时车门早已经被锁死了,根本打不开。
“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
身旁的陆商慢悠悠的解开安全带,叹了口气,这才认真的转过身,看向了他。
姜玉澈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紧张的往后倚了倚,问道。
“你要干……干嘛?”
陆商盯着他防备的眼神,镜片后的双眸缓缓下移,然后猛地前倾靠近了他,吓得姜玉澈脸都皱成了一团,直接闭上了眼睛。
“等一下!等一下,你冷静一点,昨晚上是我不对,我承认我是被你的美貌给蛊惑了,但我觉得咱们还是慢慢来比较好!你,觉得呢……”
他一连串的说完,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于是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只见到陆商在距离他极近的距离,停了下来,双眸亮晶晶的盯着他的眼睛,盛满了笑意,绽放的笑容在美貌的加持下,简直如同能发光一般,随便个人都能现场直接掰弯的程度。
“噗……”
陆商忍不住笑出声来,“昨日我很开心。”
他伸出手,从后座上拿过了一个礼盒,打开,竟是一枚镶满了蓝钻粉钻的百达翡丽手表,做工精致,上面还刻着姜玉澈的英文名缩写,明显就是很久之前,专门定制的。
陆商没有给姜玉澈再次躲避的机会,他认真的执过姜玉澈的手,将那块手表温柔的戴到了对方的手上,轻声道。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心了,我不求你立马回应,好好考虑一下,也可以。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之前年轻混账,做过不少说出来让你定会十分厌恶的事情,我已知错,此后,一定尽改了去。只求你别生我的气,有什么事都说出来,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咱们这种身家,想来对情啊爱啊之类的,定然是不怎么信得,我若是说出来许多的情话,想必你反倒要怀疑其真实性。但不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满腔的心意,才能令你安心,所以只能把想到的最好的,都给你。虽有点俗气,但求你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误会我的真心便好。至于姜家的事情,你且放心,不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变化,我都仍旧会帮你到底。”
说完,他便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姜玉澈的手背,如清风拂过弱柳,温柔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姜玉澈惊讶无比。
他从来没想过陆商可以退让成这个样子,话里话外,竟如此贴心温柔。
若不是他看过原小说,深知主角攻即便是在和主角受的相处中,也依旧是掠夺者的形象,独权的霸者,险些都要信了这种才是他的原身。
是他让他改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那么强大而无畏的人,也会在他的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
只为得到他的倾心……这简直令人恍惚的不像话。
姜玉澈整个人的心都像被瞬间泡在了红酒坛中,咕噜噜的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抿了抿唇,安稳的走下了车。
钟叔等在门口,看着姜玉澈平安归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将对方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直见到陆商的车走远,才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
从陆家回来后,姜玉澈便开始着手解决起姜氏钢铁的积压库存来。
他显然是个极会举一反三的好学生,不仅按照和陆商商议的那样,将所有货物按照品级分了ABC三等,还将这三类,皆迅速的找到了适合的合作方。
其中,最容易处理的精品货物,他直接代表二房,亲自找金家的造船厂谈了一次,虽然联姻的事情闹得不了了之,但毕竟两家都丢了人,看在金家小公子的份上,金家家主并没有为难姜玉澈的意思,依旧还是用市场价直接收购了他们家的上等钢铁。但底下的人却没那么好说话,送货的时候,提到四房的姜玉雪,难免便嘲讽了两句。
“呵,以为我们公子缺联姻的对象吗?不都是财阀,姜家和元家又有什么区别,元家二房小姐性格柔顺,又是著名的艺术圈贵女,比姜玉雪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就是,为了退婚,竟然直接从姜家退出去了,真是个颠婆子。”
姜玉澈听到元家,不免问上一问。
这才知道,金家竟然又给金小公子定了亲,娶的便是那元家二房的小姐,连定亲宴都已经开始准备筹办了,只是没邀请姜家的人,所以他们竟不知晓。
听说流程极其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半年之后,便要结婚。
如今的元家,早已经跟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元家老爷子早在一年前便因肺癌抢救无效,意外去世,只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之后,元家几房便因为继承权的问题,闹了好大一通,沸沸扬扬,令整个财阀豪门圈都看足了热闹。虽然最后依旧是元大公子继承了家产,成为了新任家主,可元家也因此元气大伤,消沉了许久。
没想到这一次再听到元家的消息,竟然是从金家的口中,这令姜玉澈十分惊讶。
看来,金小公子终究还是没有逃出家里的筹划,只能乖乖听话了。
姜玉澈松了一口气,深感幸运。幸亏元家旗下没有什么钢铁类的产业,不然以元大少那种睚眦必较的性格,若是听到他和金家合作,只怕即便是不赚钱,也要横叉两脚,抢上一抢,非把事情搞黄了才算罢休了。
上等的货物有了解决的地方,中等的倾销,姜玉澈便干脆便宜给了韩家。
建筑类工程向来是缺少不了钢铁的,只是在于价格的高低而已。韩三少这么些年兢兢业业,也算是帮了他不少的忙,这些钢铁本身就是积压处理,便宜给了自己人,倒也不算委屈。因此,姜玉澈贴心的把价格往下再降了两分,令许韩家分期付款,算是给足了韩家的颜面,如此,韩家借着这一单,直接一跃从中等豪门,顺利跨越成为了上等豪门,韩家家主喜不自胜,在家对姜玉澈夸了又夸,深感当初让自家儿子跟着姜二少混,实在是明智之举,不必多说。
只说那些下等钢材处理的想法,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反又产生了新的麻烦。
因为姜玉澈没有政府相关的关系,更不认识什么第三方国家的人,想要和对方的官方直接谈,利益最大化,可翻了一遍通讯录,却只有几个和第三方国家短暂贸易过的朋友,其他的竟都从未往来过,更别提什么政府牵线。
这一下,直接令事情陷入了僵局,然而,还没等姜玉澈焦虑几日,一个意想不到的桥梁出现了,直接令事情出现了转机。
电话里的唐京爅细细的讲述着,“我认识一个D国的王子,他倒是能说上两句话,因为之前去巡回演唱会的时候来过,说是我的粉丝,所以也给了两分薄面,我跟他试探着提了这件事情,没想到他很感兴趣,所以直接让我约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想去钢铁厂直接的看一下。”
没有想到最后的人脉竟然是通过艺人搭上的,姜玉澈惊讶无比,也对唐京爅如今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知名度,感到心惊。
他这下总算是懂得了名气的真正用法,于是便托的唐京爅说情,抽出了两天带着人亲自去看了看,很快的便拿下了订单,最后敲定的价格,竟比姜玉澈估算的还要高几分。
也算是意外之喜。
存货解决了,但是却并不代表姜氏钢铁就能够起死回生。
姜玉澈发愁的看着这家公司的盈利表,几乎从五年前开始,这家企业就开始走下坡路,每年都是负盈利,人员过多,产能过剩,货品积压,每一个都成为了压垮这家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原本不堪重负的它更加突出了几分。
就连姜平,管理这家公司的时候,也没有从这家公司里转移过一分钱,反而因为其特殊的重要性,屡次三番从其他的产业盈利里调过来多余的收入,作为扶持,简直是讽刺意味十足。
无他,实在是这家公司对于姜家的意义,过于重大。
如今姜玉澈所在的这个C国,大部分的钢铁企业还是掌握在官方政府的手中的,只有两家是私营,一家是甘市某个没落的财阀,前几年刚宣布破产,钢铁公司也正式关门,另一家便是姜家的这个,所以说他的意义不在于盈利,反而在于某种权利的坚持,牌桌上的资格。
但在姜玉澈这种抠门的人看来,让他把手里的其他产业给这家公司补窟窿,那简直就是要了老命了,我为什么要为了面子,继续把钱打水漂啊?先不说能不能回本,只说即便是堪堪达到了收支平衡,那对于其他的公司,也是十分不公平的事情!
可若是让他采用大多数企业习以为常的裁员,大批员工下岗等方法,姜玉澈又不愿意。
他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答应了老员工们绝不裁员的事,更不愿意将二房的心血就这么直接泯灭。
没办法,那便只能思考,如何让公司重新转型。
因为陆商的讲解,姜玉澈早已经对公司的转型有了大致的了解,新的东西出现,势必会有旧的东西没落,老员工们年龄大跟不上新兴产业的步伐,更多的还是墨守成规,如果留着,只会造成更多的冗员,增大负担,可若是重新培养,先不说他们五六十的年纪,重新学东西能不能学的进去,只说花出去的培养经费没几年,便因为他们的退休再次打了水漂,算起来,也并不划算。
左右思考着,为着这件事,姜玉澈再次头疼了起来。
幸而这个时候,姜老爷子的身体也在各个医生的看护下一点点好了起来,《小桥流水人家》的导演接到姜家公关部的电话后,简直兴奋的快要跳起来,当听到自己可以拍摄纪录片时,他差点惊呼出声,得知是姜老爷子亲口同意,姜家二少直接负责,这份喜悦更是直接化成了动力,连半点迟疑都没有,便迅速的带着编剧、摄影、后期等人到姜家主宅开会去了。
虽然同意了纪录片的拍摄,但姜老爷子显然没有就此把姜家的一切,都彻底公开的意思,就像姜玉澈想象的那样,财阀家族内,许多隐秘之事,不可为外人所道,因此,他并不打算以直播的形式展开,更多的是希望边拍边播,所有的节目需要在剪完成片之后,由姜老爷子一一审阅,确认同意之后才可以发布,否则,一经发现,所有的底片将就地销毁,并且追究导演组所有的法律责任。
换句话说,便是希望对方把一些敏感的东西,直接剪掉,尽量规避。
只保留对姜家有益的部分。
导演听完,忙不迭的便同意了下来,光是允许拍摄,便已经是他这辈子都没敢想象奢求的东西了,能播出,更是祖坟烧高香,羡煞旁人的惊喜。
哪里还敢要什么其他的自行车?
如此,两个人谈了许久,这才终于敲定了所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