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软小猫猫
(IF番外·完)(2w爆更)
顾休与终究还是没有追出去。
他只是立在原地,直直凝望着云晚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顾家司机来接顾休与,原以为又会同以往每次接送一样,二人沉默着往返于不同的目的地,连车内的空气仿佛都是凝固的。
然而开出去不一会儿,顾休与倏然道:“夏叔,放首歌听吧。”
老夏乍一听还当自己出现幻觉了。
迟钝几秒钟,他才答应一声照做。
前奏的乐声流淌在车内,老夏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偷眼观察雇主。
顾休与饮多了酒,脸却不会红,依旧沉默冷凝如同一尊雕像。
以老夏的目力,也瞧不出来任何异常。
前奏结束,歌手才唱了半句,顾休与便忽而问道:“这是什么歌?”
“啊?”老夏也不清楚,看了眼后才答道,“叫《遥帆》,我也不懂这些,都是我闺女给我手机弄的。”
他咂摸两句,笑意憨厚道:“别说,还挺好听的,不像现在那些不伦不类的。”
顾休与问过歌手的名字,第一次下载微博,在搜索栏输入“云晚汀”后,轻易便寻到了云晚汀的主页。
小猫的生活简单又安逸,多数都是工作人员拍摄的他。
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小猫,将小雏菊别到耳后的小猫,拨弄七弦琴的小猫,抱着奶瓶嘬阿华田的小猫……
顾休与难以自控地从头往下翻,一直翻到两年前,他签约经纪公司,注册账号之后发出的第一条微博。
云晚汀怀抱吉他,坐在盛放如雪的梨花树下,弯起眼睛微笑,还比了个剪刀手。
顾休与存下今晚的第257张照片,观察屏幕上界面片刻后,点开了评论。
【啊啊啊我的漂亮老婆来啦】
【宝宝宝宝宝宝啵一口软乎乎脸颊肉】
【呜呜呜剪刀手小猫看起来笨笨的,正好来炒一下】
【路过,炒哭小猫】
顾休与越看越眉头紧锁,带着不祥的预感翻了翻其中几个人的主页。
只能说,相比之下,云晚汀微博评论和超话内的内容已经算是极度收敛。
凡是带有“小猫”以及云晚汀名字的谐音字的个人微博,全部都是限制级内容。
以顾休与的冲浪阅历,尚且无法理解她们究竟将云晚汀当作儿子、女儿……还是老婆。
蓝色幻影抵达目的地、停入车库已有半小时了。
老夏从后视镜望见雇主的脸色走马灯一样变幻莫测,但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愉悦,他便数次欲言又止。
时间又走向一个整点,老夏鼓起勇气开口:“顾总,到了。”
顾休与按灭手机屏幕。
下车后,他将去S国的行程又提前了一周。
不该做的梦,趁早醒来为好。
不能再靠近,一旦失控,他自己都难保不会吓到……吓到那只过于稚嫩的小猫。
“前往xxx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
机场广播温柔而缓慢,云晚汀正朝出口走,长时间的飞行令他疲惫而晕眩,是以步速比往常更缓慢。
手机陡然响铃,是顾回风的来电。
云晚汀怔了下,忽而反应过来,他仿佛忘记告诉顾回风自己要出国的事情了。
张中辛原本强烈反对,他好容易说服了张中辛。
为了这趟临时决定的行程,近几日他忙得团团转。
顾回风给他发消息,他顾不上回;打电话,他顾不上接。
去家里找他,他在公司;去公司找他,他又去了学校。
小猫有点心虚地接起来:“……喂?”
“汀汀,”顾回风兴冲冲道,“我烤的菠萝披萨,酸甜口的,挤了柠檬汁,现在正朝你家走呢,马上就到。”
小猫小声道:“我出门了……”
顾回风不以为意道:“在哪啊,我去接你。”
小猫音量更更小:“……S国。”
顾回风脚步猛然停住。
他在原地踱步好几圈,强压着急躁道:“S国?!你怎么去那破地方,知不知道多危险!”
“去赫尔卡蒙义演,公司也派人给我啦。”
云晚汀查过,其实也没有很危险,就是治安比国内差一点儿,且赫尔卡蒙是S国首都,也是S国最安全的区域。
听着听筒对面隐隐的广播声,顾回风恨不能飞去机场,把这只小笨猫给抓回来。
“你先回来行不行,”他简直想给云晚汀跪下,道,“去哪儿表演不行啊?”
云晚汀当然不可能回去,他又嫌顾回风唠叨得他头更晕,敷衍道:“下周我就回来啦,先不说了哦。”
顾回风彻底急了,连声道:“不是,汀汀!你先回来,汀……”
“好烦呀你,”云晚汀颦起眉尖道,“你不想让我去,那我们就分手好了。”
顾回风不料他会说分手,一听这俩字他头皮一炸,不住道,“不分不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就去找你!”
“也不要跟过来,”他一过来,谁知道会不会抓自己回去,云晚汀道,“分手就是分手啦!你如果过来,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嘟”一声通话终止。
挂断电话,云晚汀一迈步,身体便骤然一脱力,脚步踉跄了下。
身侧经纪人张中辛赶紧扶住他,担忧道:“汀汀你不要紧吧?”
云晚汀甩了甩脑袋,缓过那阵猝不及防的眩晕,轻声道:“……不要紧,就是有点累。”
张中辛仍不放心,道:“要不再推迟一天,空出明天来休息?”
“不用,今晚就够啦。”云晚汀接过奶瓶来喝柠檬水,慢吞吞道。
然而未等到翌日义演,云晚汀便在下榻的酒店里失踪了。
张中辛是打算着让他多睡会儿,横竖他也不用化妆,那脸本身已够惊艳绝伦。
可掐着点去喊小猫起床,敲门半天却无人应答。
昌泽娱乐给他安排的保镖都在房门外守着,坚称夜里并无异动,张中辛便只以为云晚汀是不舒服,赶紧去前台要了张房卡进去。
然而室内空空如也,窗户大开,晨风悠悠荡进来。
床铺上仅存留着轻微褶皱,不像剧烈挣扎的痕迹。
不过以小猫的那点战力,哪还有挣扎的余地,别人一根指头就能偷走!
张中辛脑中“嗡”一声,颤巍巍道:“报警……报警!”
信息时代,当红明星哪还有秘密。
营销号光速发出云晚汀在异国不知所踪的消息,一时间他的超话、他的微博评论区、他公司的微博评论区都炸开了锅。
【呜呜呜我宝宝去哪了】
【保镖到底在干嘛啊,这都能失踪】
【啊啊啊我们小猫怎么办呀人生地不熟的,碰上坏人我真的会崩溃!!!】
顾氏分公司内,顾休与正要去会议室,在进门前最后看了眼手机。
他已然习惯每日去超话和云晚汀微博看几眼,原本毫无用处的手机内存都用来存储云晚汀的照片和视频了。
可热搜榜首明晃晃五个大字瞬间撞入眼帘。
#云晚汀失踪# ,后头还跟着红到发紫的“爆”。
最新进展,是当地警方抵达酒店后,在云晚汀隔壁房间,发现了一具刚死不久的男尸。
云晚汀醒来时,首先闻到若有似无的潮湿霉味,继而感知到颈后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热烫而粗重。
几乎是在他睁眼那瞬间,对方大掌便扼住了他的颈项。
男人体型健硕,手比云晚汀脸都大,捉着云晚汀,骨骼肌肉坚硬如铁。
他语气凶煞,吐出一串短促的话语。
云晚汀在出发前简单学过一些S国基本的交流用语,辨认出对方说的是“别出声,不然杀掉你。”
以及前头的那个称谓。
……“小姑娘”。
云晚汀沉默须臾,并未纠正对方,只轻而缓慢地开口,嗓音听上去更为柔和,倒真是雌雄莫辨:“你是谁,为什么要挟持我?”
“你可以叫我艾德里安,”对方道,“挟持你,是为了警察追来的时候多个筹码。”
“就在你的隔壁,”他冷笑一声,刻意将语气放得愈发阴森,以期震慑这个奶猫儿一样柔软的“小姑娘”,“我杀了我的亲生父亲。”
可半晌未等来预想中对方惊慌失措的可怜哀求,艾德里安惊疑不定地前倾身体,去观察云晚汀。
云晚汀腮边染着异样的潮红,吐息也明显细弱,双眸半阖,长睫覆下一片暗影。
那暗影轻微震颤着,如同脆弱的蝶翼。
“……喂。”
艾德里安稍稍松开对他的禁锢,拍了拍他肩头。
云晚汀有气无力道:“好冷……有没有被子?”
艾德里安:?
犯罪分子为什么要给人质准备被子?
云晚汀也不顾自己的小细脖子仍在对方掌中,兀自弓起脊背试图蜷缩起来。
他每弓一分,艾德里安手掌便不由自主地随之下沉一分。
简直像是生怕碰疼了他一般。
云晚汀双肩又瑟缩了下,他轻轻哼了一声,如同呜咽,可怜得要命。
三两下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到云晚汀肩头的一刹那,艾德里安面无表情地想着——
这怕不是人质,而是给自己掳了位祖宗回来。
其实方才来的路上他便感觉到了。
稍微开快一点,这小猫睡梦中便哼哼唧唧要哭不哭的。
以致于他不得不将车速放得……比新手时期还慢,哪里像逃犯。
肩背覆上暖意,云晚汀略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慢慢道:“谢谢你,艾德里安。”
其实并不叫艾德里安的艾德里安:“……”
他不过是随口盗用了这间废弃民宅门牌上的户主姓名,他和云晚汀并无必要交换彼此的真实姓名。
可这称呼被这“小姑娘”轻而软地呼唤一声时,艾德里安忽而不想顶着这个假名了。
云晚汀拢了拢那件外套,无意识道:“还是好冷……”
他眼帘愈来愈沉重,忍不住阖上时,身体便卸了力,向旁边倒去。
艾德里安不及多想便一把拉住他,于是云晚汀便倒进了他怀里。
怀中人肌肤细腻柔软,骨骼纤细,发间萦着清浅的柠檬香气,不由分说便钻入艾德里安嗅觉。
艾德里安喉结攒动,不禁紧闭上眼深呼吸几下,才抬手探了探他前额。
微微发热。
屋内不剩几样家具,一些带不走的陈设都蒙着厚厚一层积灰,两人坐的椅子上的绒布垫子是从衣柜里拉出来的,还算干净。
床定然是不能睡,艾德里安想再去拿张垫子拼起来给云晚汀躺着,奈何人还倚在他臂弯里,他推不得也松不得。
烦恼地抓抓头发,他另一只手臂伸向云晚汀膝窝,将云晚汀抱了起来。
抱起来才察觉这小猫委实太轻,一片羽毛似地窝在他臂膀之间。
艾德里安松开一只手臂拉抽屉开柜子,只剩单手抱着云晚汀都易如反掌。
事与愿违,找到的药品都过期五六年了,不能吃。
除了物理降温之外……艾德里安拉开酒柜。
一瓶BIN407,孤零零立在里头,大约是因为不算名贵而被主人遗忘。
艾德里安讨厌红酒,总觉得拿腔作调,因而也不认得这是哪国的什么玩意儿。
他看了眼大抵是采摘年份的数字,在十年前,继而思忖片刻,便开了它。
云晚汀迷迷糊糊的,嗅到酒香还动了动鼻尖。
小馋猫。
艾德里安去水龙头底下洗干净杯子,折回去扶着云晚汀坐正,才试探着、微带一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
屋里并无醒酒器,他也不晓得要醒酒,自顾自倒出来便送到云晚汀唇边。
云晚汀正要饮,艾德里安又忽然移开。
“能喝吗?”他皱眉抿抿唇,道,“看你冻得缩成一团,我也见过几个东方人,体质没你这么弱的。”
云晚汀舔舔唇道,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言简意赅:“香。”
……小馋猫!
艾德里安喂他喝了一小口,分明瞧见云晚汀眉尖都蹙了蹙,以为他不爱喝。
可小猫一面颦着眉,一面一口又一口。
艾德里安:“……”
“我还要喝。”云晚汀额上沁出一小片细汗,晕晕乎乎也忘记了说S国语言,直接说了中文。
艾德里安没听懂。
云晚汀又摇了摇空杯。
酒鬼小猫将红酒当饮料喝,艾德里安直觉想拒绝,可云晚汀久等不来下一杯,居然开始掉眼泪。
艾德里安:“……”
“给我喝嘛……”云晚汀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眶,失落道,“我唱歌给你听。”
在艾德里安看来,这东方小泪包黏黏糊糊、叽里咕噜不知道嘟哝一串什么,而后便开始唱起一样吐字黏黏糊糊的歌儿来。
曲调舒缓,咬字软糯,是吴越的摇篮曲。
云晚汀一面唱歌一面拍他手背,力道轻轻好似小猫抓挠。
艾德里安无可奈何,只得又给他斟一杯。
云晚汀喝得两腮酡红,泪痕湿乎乎地曳过,将他面颊上细白的小绒毛浸得雾濛濛。
他咂咂嘴,倒是不再吆喝冷,呼吸却温热许多,拂过艾德里安颈项,若有似无地掠过喉结。
艾德里安额角青筋直跳,不断深呼吸以平复莫名的躁动。
他又探了探云晚汀前额。
……不降反升。
他一低头,恰好对上云晚汀的双眼。
室内拉着厚重窗帘,他并未开灯,大抵也不会有电,只点燃了烛台上一段残烛以照明。
怀中人瞳仁里那一点隐秘的蓝调仿佛化成一片深海,引得他情难自禁地沉溺其中。
艾德里安动了动唇,神思不属道:“你……”
那片深海却陡然消失。
云晚汀一歪脑袋,倚到了衣柜门上,咕哝道:“头晕……”
艾德里安一顿,直觉在此刻异常准确。
——再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这只脆弱的小猫情形只会越来越不妙。
警局内,几位刑警额角冷汗涔涔。
屏幕上是昨夜事发酒店周边的几条道路监控,他们正排查可疑车辆或人员。
顾休与立在他们身后,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
只是周身压迫感如有实质,凝固着压在几位刑警的脊背之上。
“停一下。”
顾休与陡然开口。
负责拉进度条的刑警忙不迭按了暂停。
“这辆车,”顾休与言简意赅,“查一下。”
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丰田?
一位刑警踟蹰道:“请问您的理由是……”
真正确凿的证据,顾休与也拿不出来。
只是那辆车速度比周围车辆都要慢,看外观又不是新车。
如若不是新手司机买了二手车,那便是司机刻意放缓驾驶速度。
顾休与不曾载过云晚汀。
可偏偏有个强烈的、笃定的念头在他脑中不断加深——无论是谁,载上那只小猫之后,都会情不自禁地放慢速度。
怕颠着他、怕吓到他,怕他头晕怕他闷,怕他在车里有一丝一毫不舒服。
艾德里安准备抱起云晚汀走出这间民宅。
可他一抬手臂,冰冷的利刃便无声无息贴到他后颈。
他瞳仁一眯。
身后人嗓音阴沉森寒:“别碰他。”
艾德里安就着项上横刀的姿势转过去,脖颈瞬间被划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打量两下顾休与,问云晚汀:“你认识?”
云晚汀只听见方才那三个字,茫然道:“好像有点耳熟……”
艾德里安继而问道:“他是你父亲吗?”
云晚汀:“……”
艾德里安神情变得阴鸷且充满探究,道:“难不成,还是你的追求者?”
他没将颈间那柄匕首当回事,更没将顾休与当回事,兀自伸手去抱云晚汀。
指尖触及云晚汀衣角的一刹那,雪亮寒芒一闪,艾德里安脖颈猛地一凉。
他不曾预料到顾休与敢真正动手,且毫不迟疑。
甚至在动手时,顾休与还能在瞬息之间揽过云晚汀,扣住云晚汀后脑勺护到自己怀里,隔绝了刃尖入骨时那令人牙酸的声响。
殷红血线一飙,艾德里安喉间“格格”一响,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顾休与抱起云晚汀往外走,不曾回望一眼。
他目光冷得出奇,甚至近乎于残忍,仿佛领地遭受侵犯的兽类,一刀毙命不过是家常便饭。
张中辛坐着警车赶到时,顾休与正抱着云晚汀走出那间民宅。
张中辛倒是在国内外各大财经杂志上见过这张脸,也知道他是小顾总的二叔——顾氏真正的掌权人。
可问题在于二叔是二叔、侄子是侄子,关系还没亲厚到二叔能抱着侄子的男朋……不对,前男友吧?!
云晚汀这小笨猫还跟小年糕一样巴住了顾休与……
张中辛脑仁疼,强笑道:“那什么,顾总,我扶着就行,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
云晚汀气息里含着温热醉意,香甜醇腻地萦绕在顾休与颈侧。
顾休与喉结滚了滚,扣住衣领,将领带挣松了一些。
他环紧怀中人,咬着牙低声道:“什么地方都敢跑来……迟早被你吓死。”
张中辛又小心翼翼唤一遍:“……顾总?”
顾休与才道:“我带他去。”
张中辛讪讪道:“这不太好吧……您和汀汀之前都不认识吧,怎么就……”
张中辛说着便想伸手去接,可他才碰到云晚汀一丝衣角,云晚汀便不高兴地呜咽两声,还委屈地抽抽鼻子。
顾休与立即将人带得离张中辛远了许多,目光警惕而凶悍。
张中辛:“……”
合着他成恶人了!
可尽管如此,顾休与抱起云晚汀要去看医生时,张中辛还得任劳任怨地跟上,防止小猫让人欺负了。
所幸并无大碍,只是低烧,再加个不算病的醉酒。
出了医院,张中辛心道这下能放开云晚汀了吧,于是斟酌道:“顾总,今天麻烦您,那我就先带……”
顾休与直接道:“我带他找个安全的地方住。”
张中辛:“……”
他垂死挣扎道:“汀汀是我手底下的艺人,应该由我和公司负责……”
“你们负责的结果就是在门外守着还能让他被罪犯掳走,甚至都第二天了才发现?”顾休与冷声诘问道,“如果碰上真穷凶极恶的,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这一点上张中辛的确理亏,他期期艾艾道:“我……那个……”
他心下呐喊:谁知道你顾休与是不是穷凶极恶!怎么就莫名其妙冒出来,对我们小猫这么上心啊!
云晚汀在顾休与怀里动弹两下,轻轻咕哝了几个字音,听不清。
顾休与低声问:“带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会儿,好不好?”
云晚汀毫无戒心,慢悠悠道:“唔……好……”
张中辛痛心望天。
同来的刑警迟疑道:“您……”
“安顿好他之后,”顾休与抱紧怀中人,神态平静道,“我会配合侦查。”
云晚汀出事的消息传回国内之后,那群追求者的消息都快淹没他的微信。
好在寻回得快,在这些人急不可耐地登机之前,云晚汀便已脱离险境。
张中辛想着自己给顾回风发的“一切平安”,不由感到浓重的心虚。
这可真是,前门才送走了虎,后头又迎来了狼。
顾休与带云晚汀去了自己的公寓。
一进门他先将云晚汀身上那件碍眼的宽大外套剥下来,拿了条新绒毯将他裹起来。
将主卧的床品都换过一遍,顾休与才将小猫团进被窝里。
他还没卑劣到钻个很可能都不认识他的、小醉鬼的被窝,于是他打算去给云晚汀煮点醒酒汤,再通宵工作凑合一宿。
折腾一整日,照理说云晚汀早该倦极而眠,可顾休与握住门把手时回身一望,云晚汀仍将眼睛睁得圆溜溜。
顾休与默然片晌,问道:“怎么不睡觉?”
云晚汀将目光转向男人发声的位置,慢吞吞但直白道:“我想要抱抱。”
他现下醉醺醺的,说的都是胡话,而且……而且他还在和顾回风恋爱。
顾休与打定主意,准备让云晚汀乖乖盖被子睡觉。
可下一瞬,云晚汀从被子里举出两条莹白如玉的手臂,不满地催促道:“怎么还没有抱抱。”
顾休与深呼吸几番,大步行至床边,沉声道:“云晚汀,你清楚我是谁吗?我不是顾回风。”
云晚汀神色纯真而茫然,他小声道:“难受,要抱抱……”
“……”顾休与被他磨得青筋暴突,双臂一伸便将他抱了起来。
小猫脑袋轻轻卧在他肩窝,撒娇道:“走走,晃晃。”
顾休与简直要举手投降,抱着他跟小孩哄睡一般,一面颠晃,一面在屋内绕圈。
云晚汀却仍然不舒服,他晃晃脑袋道:“头晕……热。”
又醉酒又奔波又发烧的,不头晕才怪。
至于热……顾休与也热,毕竟他担心云晚汀再着凉,将空调定在29℃。
此刻二人身上仅剩单衣单裤,近乎肌肤相亲,彼此间体温都渗透交融在一处,暧昧得挠人心尖。
云晚汀瞳仁蒙着一层湿濛的水雾,无声定格在顾休与眼中。
他蹬了蹬腿,吐出的每个音也都湿热黏腻:“热……呜……”
顾休与大掌挪上去,扣住他后颈。
掌心温度竟似比低烧的云晚汀还要高,烫得云晚汀张着唇,衔着一根湿红软舌,汲取室内黏稠的氧气。
S国天气多变,上半夜晴朗平静,下半夜便能狂风大作、摧花撞蕊。
长夜漫漫,皎月银辉落满屋檐。
云晚汀再度醒转时,已是次日夜间。
身体稍稍一动,鼻尖便撞上一堵温热胸膛。
他极力回忆,然而脑中混沌一片,对于身前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对于昨日种种也唯有些十分模糊的印象。
停顿几秒,云晚汀缓缓朝后退了几厘米,嗓音还哑着,一开口却能把人气死:“请问,您是……”
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可原来他真的不晓得对方是谁?
顾休与咬牙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一个陌生人,你就敢跟人回家、跟人拥抱、跟人撒娇?任何人都可以吗?”
“……”云晚汀,“那么,您究竟是……”
云晚汀鲜少喝酒,最多沾沾唇,还都是低度数的果酒,全然未曾料到自己居然会……酒、酒后乱那什么!
这人声线似乎有些熟悉,他记人声线很准,倘若印象如此模糊不清的,大概率见面次数不超过两次,并且不在近期。
“我叫顾休与,3月17号我去取蛋糕,我们见过,那天你牙疼。”
“还有,我是顾回风的二叔。”
听见第一句,云晚汀恍然大悟。
听见第二句……
见到顾休与那天便是云晚汀第一次去顾家那天,云晚汀分明记得当日顾回风拿他二叔当借口,言语间仿佛他二叔十分期盼他有伴侣、见不到便要抱憾终身似的。
然而他们明明已经在甜品店见过!
甜品店里那个男人哪里像关心侄子感情状况的模样?
小猫火冒三丈,气愤道:“顾回风……骗子!”
顾休与原本想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你、我,还有顾回风的关系”,最终开口时却艰难道:“不用担心……如果你不想让顾回风知道,那昨晚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云晚汀困惑道:“我做什么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活了三十多年,顾休与语气从未如此刻一般失态:“你们分手了?……那,你不喜欢他了?”
云晚汀思索俄顷,道:“算是不喜欢了吧,一起玩的时候木鹅有以前开心了。”
“木鹅有?”
“哦……就是没有,”云晚汀解释道,“这是我妈妈家里那边的话,我小时候听多了,有点习惯。”
他说“一起玩”,男朋友就是他的玩伴?
顾休与懒得管顾回风的死活,他盯紧怀中人,眸如鹰隼:“那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云晚汀:“……?”
他不以为然,别开眼自言自语道:“只是睡了一觉,还不到要结婚的程度吧……”
见他一直抱着肚子,顾休与微一拧眉,问道:“是不是肚子疼?”
“有一点点,不是痛,就是有点发凉……”云晚汀轻声道。
顾休与曾在他睡着时拉他起来喝过解酒汤,还喂了两次红枣小米粥,稍稍保护了一下他那纸片一样的肠胃,只是他底子委实太弱。
顾休与伸手探了探他胃的位置,问道:“想吃什么?给你做点热的。”
云晚汀有些诧异道:“你要做饭给我吃吗?我想吃虾饺和菠萝包……”
他声音愈来愈小:“虾饺要用老虎虾,菠萝包要又热又酥,这样才好吃。”
顾休与起身随手披上件衣服,道:“好。”
他下床灌了个热水袋给云晚汀焐肚子,又撕开个暖宝宝给云晚汀贴上,才进了厨房。
等待的间隙,云晚汀给张中辛拨了个电话。
接通一刹那,对面便呼天抢地道:“我的祖宗哎!!!您终于想起来小的还候着呢?!”
云晚汀念及他那几十个未接来电以及99+的未读消息,不由抱着热水袋歉疚道:“对不起,张哥,我喝醉之后好像就会变得很笨。”
小猫一道歉,张中辛便如同泄气的皮球,语气瞬间和蔼起来:“没事,没事啊不用道歉,那你现在……”
“我在顾……”云晚汀倏然卡壳:顾什么来着?
“……顾休与?”
“哦对,”云晚汀道,“现在他在厨房做虾饺和菠萝包。”
张中辛已然对这疯狂反常的世界感到麻木,他只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怎么打算的,你前天才甩了小顾总,昨天就和顾总……”
云晚汀默然刹那,犹疑道:“……顾休与说,要结婚。”
“什么?!”张中辛拍案而起,怒吼道,“他做梦!!!”
他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他们小猫又聪明又善良又好看又乖又可爱,是他顾休与说结就结的吗!
张中辛急忙确认道:“你没答应他吧?”
“没有的,”云晚汀道,“我们今天才认识……当然不要结婚。”
“那就好,”张中辛放下心来,道,“我现在去接你?”
云晚汀却拒绝道:“……再等等。”
张中辛云里雾里道:“等什么呢还?”
云晚汀小鼻尖嗅了嗅,欢快道:“好香,菠萝包!”
张中辛:“……”
还真是,要想拴住小猫的心,先得拴住小猫的胃。
他不由生出忧虑:既然菠萝包能骗得小猫走不动路,那再加筹码呢,不会把小猫骗家里去吧!
一语成谶。
云晚汀的确闻到了诱人的甜品香味,可入口的味道比闻起来更香甜,增一分便会腻人,减一分又寡淡。
两排洁白润泽的贝齿咬住菠萝包边缘,“咔嗞”一口,黄油酥皮一层一层膨胀开来,又转瞬融化在唇齿之间。
味蕾被团团围住,云晚汀咽下去一口,唇瓣便被虾饺富有弹性的薄皮碰了碰。
皮薄如蝉翼,虾仁个头大而饱满、肉质紧实,入口浓香鲜美,少量姜粉恰到好处地化去了原本些微的腥味,只剩地地道道的“烫口鲜”。
“顾休与,”云晚汀这下能完整说出他的名字了,“你做饭好好吃哦。”
其实在数月之前,顾休与还对厨艺一窍不通。
餐馆遍地是,订餐堂食都十分便利,有下厨的工夫,他会选择用在工作或健身上。
可从他点开云晚汀微博、发现云晚汀十分挑食、嘴那么刁吃得还特别少之后,近乎鬼使神差一般,他将工作之外的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钻研厨艺。
他并非在短短数月内便练成了厨神,不过是将云晚汀爱吃的那些做过无数次,精益求精、做得比旁人都要好而已。
且无论蒸炒煮焖煎烤炸炖,一连串流程总令他感到莫名熟悉,仿佛冥冥之中这些活儿他已重复过无数次,于是无比驾轻就熟。
顾休与碰碰云晚汀头顶那株俏皮柔软的呆毛,不动声色道:“有人比我做得好吃吗?”
云晚汀蹙起两弯小细眉思考片刻,道:“好像,还没有……”
“那要不要和我结婚?”顾休与又重提方才的话题,“你的生活相比之前不会有任何区别,除了和我住在一起,以及一日三餐我全都包下来。”
云晚汀警惕道:“可是理由是什么呢,对我百利而无一害,那你想得到什么?”
顾休与的理由牵强至极,他道:“当家人琴瑟和谐的形象,比一辈子孤身一人的更有益于顾氏的发展。”
云晚汀半信半疑地嘀咕道:“总裁想找个伴儿还不容易吗?”
“但是你最好,”顾休与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是吧?”
云晚汀又啃了一小口菠萝包,在心中默默权衡。
顾休与抽了张纸巾,为他擦拭掉唇角沾上的碎屑,道:“你是大歌星,我高攀你,所以要征求你同意。”
“你放心,”顾休与说着违心话,生怕吓跑小猫,“不需要有感情上的负担,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云晚汀喝了口他递过来的柠檬水,微翘着一点下巴道:“那我要考核一下。”
“你其他食物也要做得很好吃,我才要考虑。”
小猫的绣球都抛出来了,顾休与接不住才有鬼。
他当日对艾德里安做出的行为,最终有惊无险地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于是不予立案,而案件另一位当事人云晚汀,在坐着私人飞机回国,坐在民政局里时,仍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之感。
为了好吃的,他就要和顾休与结婚了吗?
“云晚汀,云晚汀?”
“啊?”小猫不知今夕何夕,懵懵回答,“好吃。”
“……”工作人员忍俊不禁,又禁不住忧虑道,“你是自愿和顾休与结为伴侣的吗?”
云晚汀想起自己方才的回答,耳尖霎时间红透了,赧然道:“……是的。”
这对新婚伴侣一个黑一个白、一个老一个少,看上去好似大灰狼诱拐小笨猫……工作人员视线来回逡巡,半晌才道:“好的,可以去拍照了。”
在“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的宣誓声中,钢印一打,两个小红本本便将云晚汀与顾休与真正地联结在一起。
从此之后,他们将血肉相连、休戚与共。
踏出民政局,云晚汀指间蓦地一空。
“……?”他疑惑地转向顾休与。
男人紧攥着这两个小薄本,道:“我保管着,别弄丢了。”
“哦,”云晚汀并无异议,甚至肯定道,“要保管好哦,离婚好像要用的。”
顾休与:“……”
早在前几日刚回国时,云晚汀的东西已搬到顾休与的别墅里去,令他想不通的是,许多东西分明可以雇搬家公司,可顾休与偏偏要亲力亲为。
他的衣裳鞋袜、玩偶、乐器,甚至窗台上的小绿植,顾休与通通没让旁人经手,自己开着车一趟一趟搬运。
张中辛面对搬空的公寓,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不住叮嘱云晚汀务必擦亮眼,一旦顾休与动手动脚,就挠花他的脸。
单纯的小猫当真以为这桩婚事是一场两不相欠的交易,还自信地同张中辛道:“放心吧张哥,我很机智,不会被人欺负的。”
张中辛难掩辛酸地望着这小笨猫,强颜欢笑道:“是哈,你是……机智小猫。”
今儿顾休与并未带云晚汀去他那别墅,而是走向反方向,往顾家老宅去。
开门的是张妈,见到来人她难免意外——这工作狂老二基本都住在公司,哪怕回来也是过了晚饭时间、加上几个钟头的班之后才会过来一趟,问候问候二老。
可目下青天白日,他居然舍得不工作,大老远跑回来?
顾休与朝她点头致意,往前两步后,张妈才瞧见他身后还有个云晚汀。
男人身形高大、骨架宽阔,将纤瘦的小猫遮了个严严实实。
云晚汀这张清艳至极的面孔,纵使只在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张妈也印象深刻。
她视线从云晚汀脸上,渐渐移至二人交握的手上,一时间简直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个特别漂亮的孩子,不是上次顾回风带回来,说是自己男朋友的吗?
“张妈,是谁在外面呀?”老太太正修剪茉莉花枝,头也不回地问道。
张妈仍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良久不答。
老太太如坠五里雾中,转回身来道:“怎么不……哦,是老二啊。”
她正不解:顾休与回来而已,何至于让张妈如此魂不守舍?
然而当顾休与走入客厅,她瞧见男人牵着云晚汀时,大脑也同样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
“妈,”顾休与神情平静地投下一颗炸丨弹,简明扼要道,“我们结婚了,刚刚办的登记。”
老太太、张妈、屋里屋外暗自好奇的其他佣人们:“……???”
云晚汀悄悄问顾休与:“我也要喊妈妈吗?”
顾休与给他整了整额发,低声道:“都可以,你怎么顺口怎么来。”
“老伴儿,老盛找我下棋,我过去……”
顾老爷子从楼上下来,逆着光瞧不清人脸,光瞧见一堆石化的人,不由得笑道:“一个个干嘛呢这是,都跟木桩子似地杵着?”
“爸。”顾休与开口唤道。
“老二?”顾老爷子眯起眼,往前走几步道,“怎么今……汀汀?”
他张口结舌道:“你们俩这……”
“爸,”顾休与正要重复道,“我们……”
“顾休与!!!”
年轻男人语气怒不可遏,身影转眼便冲入屋中,揪起顾休与衣领便欲给他一拳。
顾休与自然不惯他这狗脾气,闪身避开之后一脚便踹出去。
老太太赶忙想去捂云晚汀的眼睛,急声道:“哎哟小孩子可不能……”
她陡然反应过来云晚汀本来就看不见,一个急转弯去捂小猫耳朵,改口道:“可不能听这个!”
“要造反呐!”顾老爷子想拍桌子,奈何手边空空荡荡,只得提高分贝吼道,“你们俩,跟我进书房!”
他嗓门儿大得跟打雷一样,惊得云晚汀一抖。
顾休与和顾回风不约而同将人往身后护,不赞同道:“您小点儿声。”
顾老爷子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冷哼一声,语气舒缓下来才对老太太道:“老伴儿带汀汀去玩儿一会儿……两个孽障跟我过来!”
云晚汀接过香喷喷的焦糖烤布蕾,老太太笑呵呵道:“好吃吧?”
云晚汀点点头,老太太便温柔道:“汀汀,你是因为喜欢老二,才和他在一起的?”
云晚汀被香得眯了眯眼,道:“当然不是呀。”
老太太:“?”
顾休与同云晚汀说过,到家里之后实话实说便可以。
云晚汀便道:“顾休与给我做好吃的,我才答应和他结婚。”
老太太:“……?”
她满脑子都是:顾休与就这么把小笨猫骗回来了?
老太太字斟句酌道:“汀汀啊,你还小,又在上学,可别被人骗了,有些早早踏入社会的哦,吃你这种小乖乖都不吐骨头的!”
云晚汀吃过甜品,呼吸都香甜馥郁,他认真强调道:“我知道的,奶奶,我很机智。”
他就差将虎口卡在下巴上比个手丨qiāng了,老太太被可爱得“哎哟哎哟”个不停,止不住摸他脑袋,又让张妈去多拿些糖和点心来。
书房里的气氛便没这么和乐融融。
顾老爷子先问顾回风:“你怎么知道他俩结婚的?”
顾回风面色黑如锅底,道:“他俩被人拍了,在民政局,热搜都爆了。”
顾老爷子微一颔首,道:“知道了,你出去,我有话问你二叔。”
顾回风:“?”
他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我也要听,老不要脸的抢我男朋友,不是心理变丨态是什么?”
顾老爷子拿拐杖抽他,道:“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臭小子,出去!”
顾回风被抽得一路退,他能同顾休与动手,却不能同老人家比划,只得眼睁睁望着书房门在自己眼前“砰”地合上。
坐回书案后,顾老爷子长出一口气,才道:“说吧,什么时候看上人家的?”
顾休与平静道:“我们不是因为有感情才结婚。”
顾老爷子:“?”
顾休与道:“汀汀喜欢吃我做的饭,我需要汀汀来塑造一个家庭美满的形象,所以我们结婚。”
顾老爷子心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当我老糊涂了?什么狗屁形象!你要是需要这形象,还用等到三十……”
他猝然卡壳,语气稍弱:“你今年三十几来着?”
顾休与:“……”
他并未回答,只道:“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顾老爷子连忙道:“哎等等,你还没说回风那怎么回事呢?侄子的男朋友,你个当二叔的说抢就抢?”
顾休与冷声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顾老爷子一时语塞,讷讷道:“什么时……”
顾休与却已然开门出去了。
云晚汀与顾休与并未选择在老宅留宿,吃过饭后便回了别墅。
主卧内,小夜灯光线昏黄柔和,温柔裹住床边坐着的人。
纤长卷翘的睫毛与面颊上的柔软绒毛镀着浅橘色的暖光,云晚汀眨眨眼睛,迟疑道:“要不然你去隔壁睡吧?”
顾休与正朝地上铺床单,闻言只道:“你晚上不是容易低烧?”
云晚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你经纪人告诉我的,”顾休与眉心深锁,道,“这么容易生病,还自己一个人住?”
云晚汀小声嘀咕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领地意识还挺强。
顾休与问他:“那你现在怎么就能和我一块儿住?”
云晚汀:“……因为这是你家,我总不能不让你住自己家。”
顾休与打好地铺,重又坐回房内小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道:“那就好,睡吧。”
云晚汀纠结片刻道:“不然你去其他房间睡吧,地板又硬又凉。”
“你经纪人说有次早上去给你送早饭,看你烧得都说胡话了,还一边说胡话一边哭鼻子,”顾休与望向他道,“我会让这种事再发生吗?”
云晚汀不服气道:“我才木鹅有哭鼻子。”
在他入住之前,顾休与将家里短期内能改变的布置全部改过一遍,床品都换成糖果色,还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绒玩具。
云晚汀抱着只粉色小垂耳兔的玩偶,一直坐在床边,也不躺下,间或揉揉小兔子的耳朵和爪子。
顾休与动作一顿,问道:“不睡吗?”
云晚汀歪歪脑袋,困惑道:“你不给我念故事吗?”
顾休与:“……讲故事?”
云晚汀闻言有些失望道:“你没有故事书吗?”
顾休与忽而想到一事,踯躅道:“……顾回风给你过吗?”
云晚汀十分诚实地点点头。
顾休与:“……”
他一面搜索,一面道:“当、然、有。”
往常云晚汀听上两三个故事便会困倦,可今夜他听了六七个故事,却一忽儿亲亲小兔子,一忽儿揪揪被子,迟迟不闭上眼。
顾休与低声问道:“都快一点了,睡不着?”
云晚汀赤着双足,脚趾淡粉,原本在床边轻轻荡着,闻言点了点顾休与那个简陋草率的地铺,道:“……你要一直这么睡觉吗?”
不知何故,他总觉得这床边的确该有点什么,但并非这个地铺。
顾休与敏锐地嗅到小猫心软的信号,当即旁敲侧击道:“在这屋里,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床可以分你一点点,”云晚汀裹紧自己的小被子道,“但是你要盖自己的被子,而且要离得远一点。”
顾休与登时合上电脑,拿了条新被子,坐到床另一侧。
两位新人各自坐在床另一侧,两道呼吸声一粗一细,在寂静室内此起彼伏。
云晚汀抱紧小兔子,先发制人道:“你呼吸为什么这么吵,小声一点,我都睡不着啦。”
顾休与:“……”
他踟蹰道:“你坐着……当然睡不着。”
云晚汀立时躺下,背对着顾休与,脸颊一边挨着枕头,另一边挨着小兔子。
他紧闭上眼,嗫嚅道:“……我、我马上就睡。”
一秒又一秒,秒针似裹上了胶质物,每一次前行都艰难而缓慢。
空气也仿佛混入了黏稠蜜糖,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沉重。
顾休与只觉喉头刺痒,不由得咳嗽一声。
装睡的小猫霎时间宛如被踩到尾巴,纤瘦脊背一弓,警觉道:“做什么咳嗽?”
顾休与:“……嗓子痒。”
云晚汀:“……哦。”
他贴着小兔子,长睫细微地颤动着,如同蝴蝶惊慌无措地振翅。
顾休与无声注视他片刻,蓦地一伸臂膀,单手便轻而易举将他掉了个个儿,面向自己。
云晚汀:“……”
顾休与揽住他后腰,带着他逐渐靠近自己,直至两道呼吸轻轻重重难分彼此。
气息交融,云晚汀才察觉顾休与呼吸不仅沉重而灼热,还比他急促许多。
顾休与凝视他,低声道:“害怕?”
“我才不怕。”云晚汀立刻道。
面对顾休与,他的确觉得危险,那种野兽盯来、如有实质的目光实在令他难以忽视。
可又不是畏惧——如果他怕顾休与,就不会答应结婚了。
粉色底画白色小猫的被子和纯黑色被子挤在一处,由于大小的差异,瞧着那床小被子似乎要被黑色被子吞噬掉。
云晚汀小声道:“我总觉得,现在这一幕好熟悉。”
腰后大手立时收紧,顾休与皱眉道:“和谁熟悉,顾回风,还是别人?”
云晚汀:“……”
他分辩道:“不是这个熟悉……唔!干嘛咬我耳朵……”
顾休与叼住他柔软小巧的耳尖,可这么一叼,齿龈反而愈加发痒。
他忍不住在那一小片软肉上磨了磨,勾住云晚汀后腰的大掌也越扣越紧。
云晚汀不禁呜咽一声,在男人强势的掠夺之下沁出泪花。
他目不能视,永远无法察觉身前人望过来的目光里饱浸着多少炽烈的爱意与占有欲。
那床粉色小被子最终还是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最终孤零零地被遗忘在大床边缘。
而小猫则迷迷糊糊地被拽入黑漆漆的大被子里,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细说究竟是哪里“好熟悉”。
闪婚事件在热搜第一挂了一整日,云晚汀这边滚水入油,顾休与这边也没平静到哪去。
顾氏员工们的大群小群全在七嘴八舌讨论BOSS婚讯,就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何一夕之间结为连理,能延伸出八百个缠绵悱恻的版本。
可云晚汀毕竟还是大学生,自家老板却早已年过而立。
二人究竟是真有情,还是各自另有所图?
总助周箴训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公司,顾休与今儿要去视察酒店,有些文件得提前签好。
可周总助敲门许久无人应答,不禁满心困惑地给顾休与发消息。
俄顷,顾休与回过来简短的一句。
【送我爱人上学,半小时后过去。】
周箴训:“……”
阎王结亲已是不可思议,阎王秀恩爱更是旷世奇闻。
尤其这位阎王过往都一副对情爱过敏的冷血模样,周箴训往日毫不怀疑拉低结婚率必有自己BOSS的一份力。
员工们的讨论他也都看了,对于老板婚姻没有感情基础的观点,周箴训原本便嗤之以鼻,看过顾休与这条消息后更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任何人都有可能以婚姻为交易,但顾休与?天上下红雨都比这靠谱。
与此同时,顾休与正开车载云晚汀去往宣大。
“御清都离宣大还是有点远,”他目视前方道,“我在临天榭那有套公寓,不过不怎么过去,最近抽空收拾了一下,等你放学我来接你,过去试试喜不喜欢?”
半晌无人回答。
云晚汀盖着毯子,椅背压得很低,脸朝向车门,半阖着眼睛,眼尾还染着未褪的湿红。
被臭脸小猫无视,顾休与也不恼,给他掖了掖毯子边角,手背又被云晚汀一把拍开。
顾休与低三下四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云晚汀将毯子往头顶一蒙,抗议道:“那下次我说停你会停吗?”
顾休与登即语塞:“我……”
起床后顾休与跟疯了一样折腾一场,居然还不够,上了车之后又关门堵窗开始发疯。
云晚汀委实想问他这么多年是否憋出病来了……心理上的!
云晚汀声讨他时说的话可怜极了,愈发显得顾休与罪大恶极:“我都真的没有了,你还要碰。”
……其实还是有的,顾休与碰碰唇角,闷咳一声。
云晚汀立即将小毯子裹得更紧,命令道:“你不准乱想!”
眼前便是宣大南门,顾休与停下车道:“到了。”
他正要去为云晚汀解安全带,云晚汀却马上道:“我自己解。”
然而小猫过往二十年都是别人给系给解的,他对安全带所有的了解仅有系上解开时会有带子摩擦声和卡扣“咔哒”声。
他指尖从肩头开始摸索,半晌都不得其法。
云晚汀似乎完全忘记刚才是他自己说要自己解开的,又理直气壮地朝顾休与发脾气道:“你怎么还没有给我解开?”
小猫倒打一耙,顾休与倒是一句回嘴都没有,老老实实按了下按键,安全带卡梢弹出。
在云晚汀下车之前,他双臂迅速按住毯子两侧,讨好道:“晚上有场拍卖,有张古琴是北城吴老忍痛割爱的,我问过大哥,他说你会喜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白皙尖俏的下巴仍紧绷着,云晚汀傲娇道:“你想取悦我呀?”
“是,”顾休与忍俊不禁道,“谢谢你和我结婚,成为我的爱人。”
“那还不够,”云晚汀抱过自己的杏黄色小双肩包,摸索出一支荧光笔,命令道,“脸伸过来,我要画一只小猫。”
宣大校内琴房众多,云晚汀的原则便是挑光照最好的那间。
他正在思索顾休与说的那张琴大概是什么模样,身侧便传来渐行渐近的足音。
“汀汀!”
来人大抵是疾奔过来的,气儿都没喘匀便道:“你和顾休与结婚是因为……喜欢他吗?”
云晚汀如实道:“不是呀,是因为他会做好吃的。”
顾回风万万不料是为这个,他顿时心急如焚道:“我做得不如他吗?那我也可以学!如果我能做得比他强,你就跟他离婚,行吗?”
身后是一整面落地窗,云晚汀在和煦日光下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方道:“……我也不知道。”
“顾休与,”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指腹随意拨了几下琴弦,措辞道,“总觉得他好熟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自然而然地依赖顾休与,并且更加娇纵。
分明相处还不到一个星期,他便笃定无论他如何骑到顾休与脖子上称王称霸,顾休与都会无条件惯着。
顾回风失意道:“我就不熟悉了?”
云晚汀摇摇头,道:“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吃回头草的。”
顾回风好似丢了魂一般,喃喃道:“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迟早有一天留不住你。”
云晚汀:“……”
“对了,”他将脚后跟支着地面,翘起足尖轻轻晃动,问顾回风,“你知道顾休与喜欢什么吗,他要送礼物,我可以回他一件。”
“……”顾回风冷笑,咬牙道,“你给他一巴掌,他喜欢得要命!”
半年后。
晚上九点二十分,宣大最后一节晚课结束。
一见云晚汀走出教学楼,司机老夏便迎上来招呼一声:“汀汀。”
他笑容淳朴,打开后座车门道:“学习累了吧,快上车。”
云晚汀却顿住脚步,立在原地不动。
老夏笑脸僵了僵,窘迫道:“汀汀……”
云晚汀听着老夏小心翼翼的语气,握着盲杖的五指收紧,最终还是不忍,提步要上车。
他眼睛不方便,险些撞到头。
头顶适时挡上来一只粗粝大掌,云晚汀的脑袋便撞到对方掌心。
他躬身上车的动作一停,只犹豫一瞬,腰后便被顾休与一揽,直接抢进了车里。
五指软腻的空隙里插进来男人锋棱坚硬的手指,顾休与紧紧扣住他的手,浑然不顾司机老夏还坐在前头。
倘或是他开车来,云晚汀根本不会上来。
顾休与就是看准小猫心软,不会让无辜的人夹在他俩中间左右为难。
云晚汀挣扎两下没能挣脱,越挣扎,男人反而扣得越紧,五指跟钢筋笼子一样死死桎梏着他。
他只得将脸紧贴着车窗,能离顾休与多远便离多远。
老夏自觉升起挡板,云晚汀发脾气道:“不是说了今晚不要来接我了吗?”
顾休与沉声道:“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家了?”
云晚汀气鼓鼓道:“我回我自己的家。”
最近新专录制排得紧,云晚汀昨夜睡不安稳。
即便睡着了也很浅。
顾休与在他或睡或醒时有些这样那样的举动,云晚汀尚且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是合法有效的婚姻关系。
可顾休与这样那样着,居然在某个时刻叼住了他的嘴唇不放,而后囚住他舌头,抿着舌根极力克制着吸了一下。
所有的你情我愿里,可不包括接吻……甚至是深吻!
于是在越界五秒钟后,顾休与便被小猫一记飞踢,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待遇也退步到新婚之夜的前半夜,睡地铺。
而且这次小猫不会再心软让他回到床上睡了!
云晚汀质问顾休与:“你当时提结婚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什么形象……”
顾休与可以继续回答不是,假称是这半年里日久生情。
可他缄默片刻,最终承认道:“不是,是因为我喜欢你,或者说,痴迷。”
他一坦诚,云晚汀反而被噎得一时无言。
半晌才磕磕绊绊道:“那、那结婚就不算数了,我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怎么不算数?”顾休与视线登时牢牢盯住他。
云晚汀当下心如乱麻的,只想自己捋一捋,脱口而出道:“我要搬出去住。”
顾休与不假思索便否定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云晚汀才不会听他同不同意,不满地一蹬腿。
结果下一秒便“唔”一声,眉尖蹙起。
见他右腿抖了一下,顾休与立刻握住他足踝问道:“怎么了?”
云晚汀试着动了动,眉心又是一缩。
顾休与迅速固定住道:“还动。”
云晚汀迟疑道:“有一点点疼。”
若有似无的,估计轻得很,以致他现在才察觉。
顾休与却如临大敌,当即拨了个电话出去。
“聂医生,”接通后他言简意赅道,“汀……”
云晚汀想捂他手机,可没能找准位置,干脆先捂住他的嘴,再摸索着去捂手机。
小猫降低音量严肃道:“连伤都算不上,做什么打扰聂医生,都这么晚了。”
顾休与沉声道:“夜间诊金十倍,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又不是摆设。”
聂晴窗在电话另一端“喂喂”好几声,又问道:“顾总,汀汀怎么了?”
顾休与反手裹住云晚汀手,回答道:“脚可能扭了一下。”
聂晴窗一听也紧张起来,当下道:“我现在在医院,刚下了台紧急手术,你们直接过来吧,严重的话得拍片。”
于是幻影方向一转,朝着聂家医院而去。
“……”检查过后,聂晴窗啼笑皆非道,“我当怎么了呢,喷点药不用一晚上就好全了。”
云晚汀愧疚地耷拉着脑袋道:“对不起聂医生,占用你时间。”
“没事没事宝贝,”聂晴窗赶紧安慰道,“我要不是医生,我也紧张坏了。”
她本来就心疼小猫身体孱弱,还笨笨地让顾休与叼回窝里了,哪里能看他局促道歉。
顾休与又确认道:“不用拍片子,没伤着骨头?”
聂晴窗:“……”
她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真不用,没有!”
出了医院,云晚汀仍然坚持要搬出去住。
顾休与圈着他手腕问道:“你东西都在临天榭,一时半会儿能去哪住?”
云晚汀理所当然道:“还有酒店呀,明天再找搬家公司就可以。”
顾休与注视他半晌,最终退步道:“……那我送你过去。”
套间内,云晚汀盘腿坐在藤椅上,将他的小猫玩偶抱在身前,面无表情道:“我说要搬出来,是要自己住的意思哦。”
顾休与一面撤下原本的床单,一面道:“知道,给你铺好床我就走。”
“送你到酒店我就走”,“送你进电梯我就走”,“送你上楼我就走”,“送你到房间我就走”……
被罩拉链“滋”一声拉上,云晚汀果然听到顾休与道:“等你睡着我就走。”
云晚汀:“……”
他无情拒绝道:“现在就走哦。”
他身上的奶白色珊瑚绒睡衣并不十分宽大,可奶牛斑纹睡裤仍有富余。
纤细足踝在里头悠来荡去,冷光灯下显得分外柔白细腻,犹如牛乳倾泻而下。
顾休与盯着他踝骨撑起的杏粉色皮肉,良久后才道:“好,我出去。”
床铺间都是洗衣液的清香与阳光晒透后的温和香味,同家里不同的也就是床稍微硬一点。
可云晚汀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仍然睡意全无。
被窝里探出一只指尖粉润的小猫爪爪,捉住手机后给顾休与打了个电话。
几乎一拨出对方便接起,熟悉的低沉声线透过听筒传过来:“睡不着?”
云晚汀“嗯”了声,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要听故事。”
顾休与面临着被小猫抛弃的危机,还要给小娇气包讲故事哄睡。
月华如同薄纱,轻轻覆住停在树影里的库里南,柔和清光照亮车内男人的半边侧脸。
云晚汀听觉何其敏锐,听了一句便察觉对面略显嘈杂的背景并非家里该有的。
他踟蹰问道:“你……你回家了吧?”
只是顾休与却回答:“没有,我在车里。”
云晚汀小声“啊”一下,迅速道:“你怎么不回家?”
顾休与低声道:“反正就我自己,回家和待在车里没什么区别。”
小猫耳根子超级软,一听这话便觉得顾休与可怜,遂劝解道:“那你回老宅嘛,那边人多。”
顾休与:“……”
他面无表情道:“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吧。”
云晚汀在舒缓的阅读声中阖上眼,然而他这又是新专录制又是情感纠葛,一夜都睡得不怎么安稳,闹钟响起时,他脑袋跟灌铅似的沉甸甸。
有人叩了叩房门,云晚汀慢腾腾地挪过去。
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味,他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下意识将脑袋往对方胸口一埋,软绵绵道:“……好困。”
“醒了?”
男声突兀响起,且格外粗粝沙哑,跟在沙漠里跋涉三天三夜似的。
云晚汀骇了一跳,登时想要后退拉开距离,可顾休与一手扣他后脑勺,一手又箍着他腰,将他完全囚丨禁在了自己臂膀之间。
云晚汀挣脱不掉,良久才茫然道:“你不是在车里吗?”
“我怕有私生,哄你睡着就上来了,”顾休与道,“还想离你再近一点。”
自从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他倒真是半点也不再掩饰,句句都透露出要将小猫叼回窝里的强烈意图。
云晚汀有一瞬间的摇摆,继而使劲晃晃脑袋道:“不要说奇怪的话,我要去录歌,要迟到啦!”
已经快要卡到约定的录音时间,张中辛总觉得他身体弱,因此从不催他,云晚汀却不好意思让他一直等。
“那也得先吃饭。”见他无精打采的,顾休与先摸摸他额头确认不发烧,才让出身后不晓得哪里弄来的小餐车,改为一手推车,一手牵着他进房间。
伺候完小猫吃早饭,顾休与自然得给他当司机。
云晚汀压低身子上车的一瞬间,耳畔忽而捕捉到一种极有辨识度的鸣叫声。
见他忽而不动,顾休与便问:“怎么了?”
云晚汀一顿,而后犹豫着开口:“……是乌鸦哎。”
张中辛见云晚汀是顾休与抱着进来录音棚的,不由惊诧道:“怎么了这是?”
云晚汀正要开口,顾休与便已经回答道:“他腿受伤了。”
张中辛立刻心急如焚道:“腿哪儿伤着了?哎呀我们汀汀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让我们伤着了啊,我看看我看看……”
云晚汀:“……”
方才顾休与坚持要抱他进来时,他就该百分百坚定拒绝的!
他澄清道:“是超级超级小的伤,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啦。”
张中辛压根不信,当即不赞成道:“你这孩子逞什么能!就你那小骨头又细又脆,不养个一百天,小心老了走不了路!”
云晚汀:“……”
和这两个固执己见的家伙委实无法沟通,他还是进录音室录歌去吧。
隔着一层玻璃,云晚汀在控制室这几人的视野里稍微模糊了一些。
因此当顾休与突然喊停时,张中辛只觉一头雾水,他磕磕巴巴道:“怎、怎么了顾总?”
顾休与已然大步流星地朝录音室走近,可变故陡生,录音室顶部的复古水晶吊灯遽然一脱,向云晚汀的位置直坠而下!
他正头昏脑涨,哪里来得及躲避,更不必说他眼睛那样子,听到异响时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后背骤然覆上温热,男人结实的躯体将他全然护在身下,带着他一同扑向地面,还要伸出掌心垫住他脸和腹部。
云晚汀只听见沉闷的肉体撞击声,旋即是身上人身体一震,闷哼一声。
他怔怔听着周围人惊叫着过来扶起他俩,脚步声杂乱无章,夹杂着拨打急救电话后的焦灼语声。
顾休与方才根本没压实,哪怕是被砸中的一瞬间,也仍在二人之间留了点空隙。
肩头后背蔓延开殷红痕迹,他却只笼紧臂弯里的人,忍痛艰难道:“……没受伤吧?”
顾家二老赶到医院时,云晚汀正窝在小沙发里,身上盖着毛毯,脑门上贴着退热贴。
手里奶瓶倒是满的,就是不见他嘬着喝,只垂着脑袋,瞧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怎么了好孩子。”老太太心疼坏了,赶忙蹲下问道。
云晚汀:“……”
他指了指病床道:“顾休与在那边。”
老爷子浑不在意道:“没事儿,他比钢还结实呢,有回视察工地让废弃材料砸破脑袋,血哗啦啦淌,结果当天下午就能再去下个工地。”
云晚汀:“……”
他解释道:“我只是这两天没休息好,有点低烧。”
“什么工作,哪有那么重要嘛,”老太太埋怨道,“把我们孩子都累病了。”
才办完手续回到病房的张中辛:“……”
他莫名理亏,讪讪笑道:“您二位坐,顾总麻药劲儿过了估计就能醒。”
云晚汀道:“张哥,你先回去吧。”
见家属过来了,张中辛也不再多留,答应了声便告辞离去。
老太太摸摸小猫脑袋,关切道:“怎么有心事的样子,吵架啦?”
云晚汀摇摇头道:“也不算,可是……”
他举棋不定道:“我们结婚,原来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个理由。”
老爷子早知如此,当即不屑道:“是那样才怪,为了什么……企业形象结婚,就他?”
老太太忍俊不禁,宽慰道:“现在你知道了,如果看不惯,就一脚蹬了他。”
云晚汀只闷闷地抱着奶瓶,木头小猫一样沉默着,良久方道:“我还没想好。”
老爷子一看他犹豫,便觉出点不寻常来,不禁冷哼一声道:“臭小子真好福气。”
膝盖忽而传来奇特的触感,云晚汀猛地一缩腿,问道:“什、什么?”
老爷子朗声一笑,道:“哦,这是老二弄回来的,说是什么……什么机器狗,我看它也没智能到哪去啊,又不会说话、又不会放歌儿,就知道在屋里绕圈儿。”
老太太见这狗一直朝云晚汀腿边拱,不由啧啧惊叹道:“它在家里都只贴着墙走的。”
云晚汀伸手摸摸它,还真有皮毛,有些类似于金毛犬的皮毛质感。
“它有名字吗?”
二老一愣,老爷子纳闷道:“……机器要什么名字?”
云晚汀偏着脑袋思忖少顷,道:“那就叫颠颠吧。”
他重复几遍,越叫越顺口,仿佛这狗天生就该叫这个名字一样。
“……爸,妈。”
病床那边传来声音,二老闻声望过去,便见顾休与已然苏醒,正撑着身子缓缓坐起。
“醒啦,”老爷子道,“得了,那我和你妈就先回,你好好照顾汀汀啊。”
二老一离开,病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顾休与想下床,可背后那么大个豁口,他一动便“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只得作罢,他眉心紧着,问道:“怎么还贴着退热贴,体温降下去没有?”
云晚汀其实都忘记自己还贴着了,他紧了紧身上的毛毯,揭下退热贴道:“好像好啦。”
小迷糊。
顾休与也不指望他能判断出来,瞧见AI狗在边儿上,便道:“这狗是准备给你的礼物,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云晚汀道:“还好……那为什么放在老宅?”
顾休与:“……你都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了,我还顾得上它?”
云晚汀忽然下了沙发,往病床边走。
他没拄盲杖,纯粹循着顾休与的声音过去。
短短两步路,顾休与神经都绷紧了,随时准备扑下床去接他。
只差二十公分到床边时,顾休与探出手臂,一把将他抢到病床上。
云晚汀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顾休与已然一掀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男人炙热的唇贴到额上,试了试的确不烫了。
可他迟迟不放开,云晚汀推了推他,他才稍稍松开一点点距离,然而两人仍然近得呼吸相闻。
被子底下热腾腾,熏得云晚汀面颊红扑扑的,还生着粉莹莹的小绒毛,熟透的小桃子一样。
顾休与注视他片刻,猛地咬了一口他的脸。
云晚汀惊呼一声,茫然道:“做什么咬我。”
顾休与何止想咬他,简直想一口将这只小桃子吞下肚去,让他再不能时时刻刻想着逃离自己。
男人严肃问道:“身上有没有伤着?”
云晚汀摇摇头道:“没有。”
他掀起上衣证明道:“你不是挡住了吗,所以就没有砸到我。”
霜堆雪砌一样的细腻yāo腹就这么袒露出来,小笨猫一丝戒备都没有,露着软肚皮给近在咫尺的恶狼看。
唇瓣瞬间被人封住,顾休与撬开他的齿关,当真以要吞他入腹的架势囚住他唇舌又舔又咬。
云晚汀脑中缺氧,一丝力气都使不出,软着身子任人施为,不多时唇舌便发酸得令他直淌眼泪。
“你说还没想好……”顾休与咬他的下唇,话语模模糊糊,从二人相碾的唇齿间挤出,“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云晚汀鼻尖红红,字音都被深吻冲撞碎了:“我本来……唔……本来也没有讨厌你……”
他朦朦胧胧地想:顾休与早就醒了,还偷听他和顾家二老讲话!
顾休与闭眼,低声道:“这就够了……”
云晚汀只要不讨厌他就够了,余下百分之百的爱意,都由他来给予。
我算错了榜单可恶(
既然这样就不受限制了,今天看个爽,明天也是爆更(前世,还有汀汀真滴变成小猫咪)然后全文完~
每到临近完结就会莫名感慨,存稿大半年,热热闹闹地开文连载,可是一眨眼又完结了。
从连载的第一天起,其实就开始看着他越走越远,最终离我而去。
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啊,汀汀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