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问题难倒了鳌拜，毫无疑问，换土地这个想法的确是鳌拜拍脑袋拍出来的，他不知道真正种地的旗民中有多少想要交换土地，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当年与多尔衮结下仇怨的两黄旗中人都想出了这口恶气，和两白旗交换土地正是出恶气的好方法，也是他鳌拜在两黄旗中增加威信的好方法。

“鳌大人说不出，想来是没有调查过。”玄烨合上那份奏折，双手交叉着放在书案上，盯着鳌拜的一双眼睛里竟然还透着些笑意，“朕尚未亲政，照理说，国家大事该由辅政大臣处理。可朕觉着，交换土地这事并不妥当，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心里是怎么想的。”

小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朕觉着不妥当，如果你们还要这么做，就去问朕的皇玛嬷。

鳌拜还想再争一争，遏必隆已拱手道：“皇上说得正是，此等大事，臣等除了请示皇上之外，的确也该去请示太皇太后。”

玄烨点了头：“遏大人此言，朕觉着很有道理。”

慈宁宫中，孝庄正品着苏茉儿刚刚做出来的奶茶，鳌拜和遏必隆两人便已站在宫门外求见。至于索尼，这老狐狸见皇上表面上温和，心底却已经拿定了主意，自然而然选择站在小皇帝—他的孙女婿身边，以心脏突然不适为由，没跟着鳌拜和遏必隆两人一起求见孝庄。

孝庄夸讲完苏茉儿煮奶茶的水平又精进了之后，才命小太监去把两位辅政大臣请进来说话。

苏茉儿在孝庄的示意下，给遏必隆和鳌拜都上了奶茶。

孝庄道：“虽说进京已经有些年头了，我还是更喜欢我们科尔沁草原上的味道，也不知道苏茉儿煮的奶茶，你们二位喝不喝得惯。”

遏必隆回说：“咱们满人其实也很喜欢喝奶茶，颇有些滋味。”

“那就好好尝尝。”孝庄又端起茶碗，“苏茉儿的手艺是我科尔沁数一数二的。”

这才刚进门，什么事都还没说，孝庄就给奶茶喝，鳌拜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难不成这太皇太后知道他和遏必隆是为了什么而来？早就有准备了？

左右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鳌拜刚刚端起茶碗又放下，拱手道：“太皇太后，臣和遏必隆此来，是有件事要同太皇太后商量。”

“前朝大事一向是你们辅臣做主，我这个太皇太后就在慈宁宫中侍弄侍弄花草、喝喝奶茶。”孝庄嫌弃茶碗盖蹭着茶碗，眼睛却并未看向鳌拜和遏必隆。

遏必隆在鳌拜的示意下道：“太皇太后，如今皇上已渐渐长大，听政之时偶尔会和臣等意见相左，皇上毕竟是皇上，这个时候，最后的主意自然还是该您拿。”

“皇帝还年幼，你们处理政事时的想法，该好好跟他说。”孝庄完全是不以为意的态度，“他是个聪明孩子，事情的对错能分得清。”

这话就有些深意了，皇上主子自然是能分清是非的，那‘他老人家’在分清是非的情况下如果还有意见，岂不是他们这些辅政大臣出了错？

“太皇太后。”鳌拜自然没有遏必隆想得那么多，他见遏必隆说了一堆废话都没说到点子上，也就不指望这个软蛋了，“当年多尔衮摄政时，给两白旗分了好地，两黄旗的旗民得到的耕地却显贫瘠。为表公正，臣等建议两黄旗与两白旗交换耕地。”

孝庄放下茶碗，叹道：“鳌拜你常年打仗，没种过地吧？”

这话直问的鳌拜一愣，他身为三朝老臣，怎么可能种过地。

孝庄也不等鳌拜回答，又说：“咱们满人入关多年，执掌汉人的江山，总也该了解一些汉人究竟是如何耕种的。若我所知不错，好的耕地若是落在不会耕种的庄稼人手里，早晚会变贫瘠。那贫瘠的土地落到好庄稼人手里，也会变成肥沃的土地。距离入关分地，多少年都过去了，两白旗的旗民如若会侍弄耕地，再有上苍照料，自然年年丰收。你这个时候让他把侍弄了那么久的地换出去，换到手的还未必有他手里的好，他会高兴？”

鳌拜没想过孝庄竟然还懂耕地的事，问题就是他自己不懂，这还怎么继续争取下去。

关键时刻还是遏必隆出来打了圆场，“太皇太后说的正是。皇上方才也说，在换地之前，还是该了解了解旗民们真正的想法。”

送走了鳌拜和遏必隆这两位辅政大臣，孝庄让苏茉儿给她揉着肩膀，“这鳌拜是一心想给两黄旗出气，可这口气都憋了那么多年了，早就该没了，这个时候提起来，我不管那耕地究竟怎么样了，不是调弄两黄旗和两白旗之间又起争端么。好不容易消停消停，正是与民休息的时候，这鳌拜怎么就不分个轻重。”

“在鳌拜心里，两黄旗对他的信任更重要，他手里握着的权力更重要。”玄烨在鳌拜和遏必隆离开慈宁宫之后，很快从乾清宫走了过来，“孙儿还要多谢皇玛嬷帮着孙儿。”

“我帮的是两黄旗、两白旗的旗民。”孝庄含笑瞪了玄烨一眼，“你进来愈发本事了，今儿个鳌拜他们才把折子送到你手里吧？你昨儿个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了？”

玄烨坐到孝庄身边，接过苏茉儿送上来的奶茶，道了谢，“孙儿若是不在鳌拜他们几个身边安插几个人，那孙儿也太无能，羞于做玛嬷的孙儿了。”

听到玄烨这么说，孝庄看向苏茉儿，“你听听，这才多大，大话都说上了。”

苏茉儿回说：“奴才倒是觉着，皇上是真的有把握，才敢这么说的。”

“还是苏嬷嬷相信朕。”玄烨喝了一口奶茶，继续拍孝庄的马屁，“孙儿觉着玛嬷您方才说得特别好，如今的确是天下百姓该休养生息，努力挣银子的时候。鳌拜这个老家伙不止想着换地，还想着圈人家百姓的地。百姓本来就觉着是咱们满人拿了他们汉人的江山，朕最该做的是安抚天下百姓，让他们知道，由咱们满人执掌的江山，百姓更加丰衣足食，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