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韫玉盯着她看了许久，对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子试探地喊道：“允和？是你吗？”

宋允和走到他的身边，在他身旁慢慢蹲了下来，说道：“凌韫玉，看来果真是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脸慢慢红了“我……”

宋允和轻笑道：“慢慢习惯了就好，我刚去你们那儿的时候，也很不习惯。”

凌韫玉抬起头盯着她的脸，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盯出些答案来。宋允和也随着他沉默了片刻，她理了理终究还是被他弄乱了的头脑。

在确定是他时，宋允和无法欺骗自己说心里没有一丝窃喜，可那又如何？当初无情的人是他，当初连自己的一句解释都不肯听不肯信的人，是他。

“凌韫玉，你比我幸运太多了你知道吗？至少现在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从哪儿来，不像我那个时候，我说什么都没有人信。”

凌韫玉仍旧盯着她的脸，轻轻问道：“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原来的宋允和，你是从这个世界过去的人？”

宋允和不想继续蹲在地上闲谈，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尘埃，俯视着还跌坐在地上的凌韫玉，道：“坐在地上很舒服吗？不准备起来说话吗？”

凌韫玉撑着地面站起身，才刚直起一半身子便又跌倒回了地上，皱着眉看向自己左脚的脚踝。他调整了一下作动，重新站了起来，受力点刻意避开了左脚。

宋允和看着他别扭的动作过去搀了一把，他微跛着脚随宋允和走到了床边坐下。

“扭到脚了？”

凌韫玉沉默不语。

宋允和走到门口打开门，喊道：“来人！”

不多时刚才那个男侍就快步走了上前：“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平儿。”

“平儿，侧夫人扭伤了脚，你去拿一瓶伤药过来。”

平儿轻啊了一声：“要平儿去请大夫吗？”

“不用，拿一瓶伤药过来就行，我帮他处理。”

“是。”

宋允和转身回到了房里，凌韫玉仍旧略显忸怩地坐在床边。

宋允和踏过散落在地白绫走到床边坐下，轻笑道：“你心里这么脆弱吗？这就要自尽了？活着多不容易，你竟然想寻死。”

“我不是想寻死，我只是以为那样能醒过来……”

“你不是在做梦，这些都是真的。”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允和看着迫切地想要了解真相的凌韫玉，犹豫片刻仍旧告诉了他：“是慕焱，他会换魂术。我之所以会过来，是被他给换过来的，听他说，是他有一日瞒着你悄悄来了凌府，在原来的宋允和手背上画了换魂咒，而那时倒霉的我正巧被我的妹妹推下了悬崖，于是就把我给换过来了。”

凌韫玉想到了那日，慕焱说要给他送一份生辰礼，之后在他的手背上画了些什么。他还跟自己说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凌韫玉皱了皱眉看向宋允和：“你坠崖死了，所以就回来了？”

宋允和一怔，冷冷问道：“你不会是想要自尽回去吧？你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回的？”

凌韫玉无言反驳，默默低下了头。

过了半晌，他抬头看向宋允和，开口轻轻问道：“慕焱既然能让我过来，那他自己呢？他会不会也在这儿？”

宋允和迎着他带着期许的目光，冷淡道：“不知道，我没在这边见过他。”

凌韫玉仍旧盯着她，目光微微闪动着，放软了语气道：“允和，你在这里很有势力吧？你能不能帮我……”

“你没资格提要求。”宋允和依旧冷淡地打断道。

门外平儿扣了扣门，道：“大小姐，我把药拿来了。”

宋允和开门接过了药水，余光瞥见前方拐角处有一角衣摆，想来是谁见她来看凌韫玉就准备过来偷看的。她并未声张，让平儿退下，自己回屋在床边坐下后弯腰握住凌韫玉左脚脚踝，抬起他的左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自己来。”

“别动。”

宋允和瞪了他一眼，凌韫玉不再多言，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坐着。宋允和帮他脱下鞋袜，握住他裸足的瞬间他轻颤了一下。

“别紧张。”

凌韫玉没有回应，宋允和便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连耳朵轮廓都变得通红。

宋允和倒出药水敷在他红肿的脚踝上按揉着，一边按着一边说道：“在我们这儿，男子的脚确实是不能随便给人看，更不能给人摸，但我们都成亲了，就无需介意了。啧……不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已经收到了你的一纸休书了吧？”

宋允和的话让凌韫玉无地自容。既然她真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她说的话恐怕也就都是真的，她没有出卖獬豸门，她从来都不是王宗实的人，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自己，只是自己错怪了她。

“允和，对不起。”

宋允和用不大的声音说道：“人都死了，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

凌韫玉看向她，不太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允和又道：“若我坠崖后不是回来了，而是彻底死了呢？你的对不起去跟谁说？”

凌韫玉闭上了嘴，再次默默低下了头。

宋允和又道：“凌韫玉，我是不是在真心对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对不起。”他又轻轻道。

“不过没事，我们现在又成亲了，你是我的侧夫人，也就是小妾。”宋允和故意笑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凌韫玉神色复杂，面上划过一丝难堪。

宋允和托着他受伤的脚踝轻轻放在床上，自己从床边站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不过你放心，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会苛待你的，莫慌。不过呢，我还有个正房夫人，他也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处。”

宋允和转身走出卧房，她出来得太突然，一个推门出去正在外面偷看的陆颜雨来不及躲避，被她撞了个正着。

陆颜雨从未习过武，以他的耳力根本听不清刚才他两在房里说了些什么，可他看到了宋允和亲昵地帮凌韫玉的脚踝上药。

陆颜雨强装镇定带着笑道：“我适才听闻韫玉扭伤到了脚，本想来关心一下的，见妻主在房里就没敢进来打扰，正想离开呢。”

宋允和早在屋内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外有人在偷看，并未拆穿他，道：“已经上过药了，他没事，让他自己休息吧。”

“妻主可是很中意韫玉？”陆颜雨怕宋允和觉得这么问唐突，笑着又补充道“以后我们都是伺候你的人，都是一家人了。若你中意他，那我这当正室的就要更加仔细地照顾好他，让你在外办事时也无后顾之忧。”

“多中意倒也谈不上，不过……”宋允和故意道“你的温柔体贴他比不了，但他更漂亮有个性，倒是确实挺有趣的。你们一冷一暖，我倒是有福气了，好好相处吧。”

待到宋允和说完离去后，旁边的阴影遮蔽处宋允真双手抱胸走到了陆颜雨旁边：“看来你有麻烦了。我老姐显然比起你更中意里面那位，恐怕你未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陆颜雨斜目扫向她，道：“还不是你办事不利？当初你来找到我，要我配合着你演一出绑架的戏码，你说你要除掉她，结果呢？”

宋允真心虚地咳了一声，道：“谁知道她命这么硬，还能醒过来。”

“可她昏迷的这十几日，你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为何没有动？”

“我……”宋允真声音变小了些道“在家里杀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万一被人看到，我不就完了。御医不都说她再不醒就要死了，谁知道她能醒过来。再说了，你不是也有无数可以下手的机会，你又为什么不动手？”

陆颜雨也语塞了一阵，冷哼了一声道：“她活着我最多也就是不自在，有个要伺候的人罢了，最多将来要给她生孩子，也或许不需要。可你呢？她活着你就永远是老二，你母亲更看重她，你就永远没机会。你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她活着就活着呗。”

宋允真笑笑，道：“你别天真，我将来高低能在京中混个官职，可你要是讨不到她的欢心，要是屋里那位不光能讨到她的欢心且是个手段厉害的，来日再生下个一女半儿，你将来该怎么办？”

陆颜雨一愣，随即冷笑了一声，道：“就那个姓凌的小贱蹄子？我还收拾不了他？”

宋允真摆摆手，道：“你别急着想上手段，不然容易弄巧成拙，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得了吧，如何用手段不用你来教我。”

“我不是教你，我是觉得我们完全可以继续做朋友。如果我有需要你帮忙的，你帮我一把，你有用得上我的，我也义不容辞，如何？”

“可以。”陆颜雨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与宋允真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