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NPC，但看起来和真人没什么两样。顾果对着地上的奶茶发呆间，被关昭扶起。

关昭瞧见顾果的额头上鼓了个包，下意识抬手触碰。

“你的头——”

这一碰似乎碰到了某种开关，半天未动的顾果抬头盯着关昭，眼底发红。

这游戏真牛啊，NPC的反应和真人似的，被撞疼还知道哭。

“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你没事吧？”

顾果正要回答，两人背后的公司门内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门外做什么？几点了，都给我记迟到。”

关昭人整个垮掉，面板上的HP瞬间掉了2分。

她哪还有什么心情管一个NPC？顺着游戏指引直奔自己的工位坐下。

只有顾果依旧留在原地，转头又盯着地上的奶茶，眼底不间断闪过不正常的红，最后归于平静，转身进了公司，推开前台的挡门，进去站好。

随即，一身深灰西服，脚穿亮皮鞋的男人出现，头上打着发蜡，侧身倚靠在前台，精心打好的领带被动作牵扯歪到一边。

他一手抽出台上书架里的一本杂志，搭在台上随意翻看，一手食指在大理石的台面上点点。

男人合上书，剑眉一挑，对顾果坏笑道：“这个月又迟到，还有钱扣吗？”

顾果低头抽出纸巾擦拭身上的污渍，淡淡回应。

“周经理如果刚才不算我迟到，这个月我应该还剩二百块钱的绩效。”

“嗤。”周回左边倚累了，身子调转个方向，同时左手在台上一挥，似乎想要拿起什么。

“你就不能下次早点来？”

可是扫了一片，桌上光秃秃的，并没什么东西可拿起。

周回一愣。

顾果下巴示意前方门外，“奶茶洒了。”

周回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太对，直起身子，挠挠头：“那我去叫保洁阿姨拖一下。”

临了又扭头，看着顾果身上的污渍，嬉笑加上一句：“顺便也给你拖拖。”

顾果这下忍不住了，柳眉倒竖，一拍案台：“周回，你不嘴贱能死啊？”

“那就不是我喽。”

周回离开，顾果擦着衣服又发愣起来。

她今天早上没有喝到草莓奶茶呢。

又皱眉，她每天都有喝草莓奶茶吗？

昨天喝了吗？

昨天，她都做了些什么？

顾果一阵烦躁，抓起衣服使劲发狠擦拭。

————

最近凶案频发，别说公司，整幢楼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

从第四条人命出现开始，就有许多公司陆续决定停业或搬离霄云大厦。

连带着地产行业也受到了不小影响。

但有些资本抓住条例漏洞，依旧要求准时准点工作，必要时，还要留在这里加班。

比如固山建业、比如民爱保险。

这简直激起民愤。

固山建业一百名常驻员工，一个月内离职的近一半。

所以这几天顾果站在前台，有很多人昨天还对她打招呼，今天就再也没见了。

嗯？昨天，谁对她打了招呼？昨天……

顾果简直要哭了，她该不会今早在门前被人一撞，脑震荡失忆了吧？她非要一会去人事找周回请假，去看看脑子不可。

这么想着，周回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一甜，我订的跑腿到了，帮我下楼拿下。”

顾果直接拨了过去，对方很快接通。

“周回，你没事吧？！电梯坏了，这里是二十楼，你让我下去？！”

周回似有预料，气定神闲和她做了场交易：“今天迟到不算。”

顾果拳头紧了又松，挂断电话飞奔下楼。

————

顾果从小人美声美，但是脑子不“美”，想要考的航空学校也没考上，被调剂到隔壁的商管，毕了业创业不顺，实在顶不住家里的压力，来到了固山建业，当了前台。

性格好，又爱笑，一笑两边浅浅的梨窝，在公司被人起了个“顾一甜”的外号。

谁起的？

当然是周回起的。

说起周回，她和他可谓是冤家路窄。

周回家和她家同住一个家属大院，不同的是周回是领导家的孩子，而她只是工人家的孩子。

这还不够，周回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被顾果家当了不知多少次的典范，周回每当一次“别人家的孩子”，顾果就对他记恨一次。

她和他还同班，老师要求帮扶指导，周回不知哪根筋搭错要指导她。周回讲得又快，她根本跟不上，最后考试依旧一塌糊涂，回家被打了一顿。

可周回也不像老师家长眼里说得那么正经啊。

他在校外打架抽烟骑机车的样子，她全都看见过。

凭什么一在大人面前就装正经。

对，装正经。

现在的周回也是装正经。

在领导同事面前一本正经，在她面前人样没有。

顾果吐槽完，正好到了一楼。

将验证码和跑腿小哥一对，接过袋子，顾果拎在手里颠了颠。

不是吃的？

她打开一看，一件淡粉色的长袖叠放在内，上面还挂着标签。

脸上闪过一阵不自在，拎着上了楼。

［谢了。］

正在开会的周回手机一亮，瞄到屏幕后会心一笑。

————

顾果换好衣服从换衣室出来，路过茶水间，看到早上撞上的那位员工鬼鬼祟祟地趴在门边。

顾果疑惑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茶水间里站着两位正泡茶的女员工，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位看起来和关昭差不多大。她们正在低语，不同往日的八卦氛围，气氛反而有些低沉。

“唉，要不是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份工我是说什么都不干了。”

“谁不是呢？不过你家那位还让你工作啊？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唉，能怎么办？他妈还住着院。不过这时候人手紧，加班能给五倍工资。算是一点慰藉吧。”

“你昨天又加班了？不是吧，这时候你还敢夜里加班？你注意些吧。”

“我连续加班三天了，还好。就是昨天电梯上也死了人，我开始有些发怵。”

“你不仅发怵，还有些困，喝点咖啡吧。下午还有会，我猜是提拔会。刘组长前天辞了职，我觉得这次肯定你晋升了。”

“但愿吧。哦，对了，我还带了个披萨，就是有些凉了，我去热一下。”

“叮——”

一声刺耳的脆响，微波炉提示时间到了。

“你刚刚有热东西吗？”

“没有啊。”

年长的端着披萨，转身走到另一边的桌上，打开微波炉。

一个球状物体从里面流淌一路血迹，骨碌到员工的脚边，发出浓浓的恶臭味。

“啊啊啊——！”

年轻员工手里的茶杯应声摔碎。

那是一个人的头颅，凌乱的发丝还蒸腾着热气，面部黑里透红，有些烤焦，嘴巴大张，眼睁得很大，布满血丝的眼白和变小的瞳孔，似乎在昭示着死前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景象。

“刘、刘组？”

顾果认出了头颅的主人，正是前天已经离职了的刘组长。

关昭本来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呆滞，身后的声音把她从身前的惊恐转移到身后的惊吓，她猛然转身。

是NPC顾果。

她松了一口气。

许是这阵子怪事太多，顾果还算理智，她叫醒愣怔的两位员工，让她们先出来，随后立刻决定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到了固山建业。

其中包含苏鹤和徐子唯二人，他们走了一上午的调访，得到的有用信息少之又少，几乎没什么进展。

天无绝人之路。

二人打算借此机会问个明白，于是和对面四人里的关昭使了个眼色。

在问明各自的身份后，徐子唯首先问起了顾果。

“你是这里的前台，听说死者前天就已经离职，你今天有看到他来公司吗？”

顾果摇头。

“前台有监控，我可以调给您警官。”

徐子唯跟着顾果去了前台，苏鹤留在这里询问其余二人。

顾果把今天的监控调出，结果发现屏幕一片雪花。

“抱歉警官，公司和大厦内的监控可能因为故障原因，时好时坏的。”

但是人是今天死在公司的，早上的微波炉还有人用过，当时并无异常，所以人应该是早上到中午的这段时间死亡。

顾果想了想，上午这段时间，她在前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公司。

难道人是在她不在前台的时候进来的？

顾果想起自己花了很久时间上下楼取周回给买的衣服，决定向警察说出这个信息。

她看向试图修复监控的徐子唯，张开口。

“——”

一片静默。

顾果像失了声，紧接着，连身体都难以控制。这就像自己是个坐在脑子里观看的客人，而操控权不在自己的手中，动弹不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包裹着她。

她不会又哑又瘫了吧呜呜呜呜。

捉急间，徐子唯放弃监控，站起来对着顾果说：“你对死者了解多少？”

这时的顾果嗓子又神奇般恢复了声音，她想和警察说她刚才的异常，但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对刘组长了解不多。只是遇见会打个招呼的关系，毕竟他是技术部的。”

徐子唯低头记下这些话，复再抬头看她后，一愣。

“你很热吗？”

额头间布满了汗。

顾果心急却说不出来，她不是热是着急啊。

“是的，大热天的，公司里的中央空调却坏了很久，又出了这些事，维修公司都不敢来修了。”

徐子唯一一记下，“谢谢你的配合。”

顾果身体的僵硬感在徐子唯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消失不见。重新掌握身体主权的她全身脱力般倒靠在座椅上，目露绝望。

奇病难医，她还有去医院的必要性吗……

————

苏鹤和关昭配合，把这两位员工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问了差不多时，徐子唯拿着从顾果那得到的信息回来了。

三人把信息共享。

苏鹤慢慢重复道：“空调坏了？”

关昭应和：“对啊，也不知道别的层坏没坏，我坐了一上午，把我热坏了。”

苏鹤镜片一闪，抬起头寻望，看见了员工区正中央的通风口。

徐子唯也顺着他的方向抬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鹤眉头皱起，转身去找其他警方。

“喂，你要做什么？”

徐子唯喊他他也没理，和关昭无奈对视。

关昭撇嘴，对苏鹤的行为看不惯。

“他这个人真自我。”

————

顾果在前台缓慢平复自己受到惊吓的心情时，公司内一阵喧闹，扭头望去，乌压压几十人向外走来，周回也在这些人的队伍里，被警方驱散着。

她从靠椅上站起。

“怎么了？”

周回走到她面前，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对她摇了摇头。

警戒线很快从茶水间扩散到了整间公司。

员工们却并未离开，害怕是一回事，围观又是一回事。

隔着大门玻璃，可以清晰看见一名警察穿着防护服上了梯子，伸手中央空调的隔网摘下，手电筒照射进空调内部的通道，随后对下面的警察招手。

警方迅速在空调下方的空地上铺了一层蓝色的布，又一位警察踩了梯子上去。

二人合伙，不多时，从空调里面搬出了一具长条状的僵硬物体，面容狰狞，冒着寒气。放到了铺垫布的上面。

“是小姜！”

有人惊呼。

“他不是半个月前就辞职了吗！”

然而这还没够。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

被陆续搬送到了地上，整齐摆好。

这些死而发僵的尸体，都是一个月内离职的员工，整整46具！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顾果有小时候的记忆却想不起昨天的事。

NPC顾果是有人物背景的，会有一些重要的回忆，但你让她细想，她绝对想不到很细节的东西。

没有昨天的记忆是因为没有真正的“昨天”，对于游戏来说，副本开始的第一秒钟，这个世界才真正运行。所以她想不出来，因为根本没有，程序也没设定这么细节却鸡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