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救命!救命啊!”
玉玄山上,尖锐凄厉的求救声穿透山腰,惊散一众鸟兽。
一富家公子脸色煞白,手脚并用,惊慌失措地狂奔于林间。
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妖正不疾不徐地追着他。小妖身上红绿交杂,着实招摇。
同样招摇的还有她的声音,一开口,一个字可以转八个调,尖细又卖弄,像极了凡间妓院门口揽客的老鸨:“凡人郎君,跑什么呀!和我一起玩不好吗?”
小妖狞笑着望向极力奔逃的青年,轻佻地扭动着柳腰。
途径一棵果树时,她见那青年终于跑不动道,收起玩心,打算上前收获猎物。
这时,一颗果子自树上落下,好巧不巧,正好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小妖惊了一惊,仰首而望,见树枝上坐着一少女。
少女眉眼灵动,娇俏可人,一袭石蕊红的衣裙衬得面容纯善无辜。
打眼看去,她与凡界十六岁上下的少女无异,但细细观察就不难发现,阳光下,她的眼瞳带着几分似棕若红的异色,给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绮丽。
她晃荡着双腿,俯视那小妖,嫣然笑道:“很痛吧?”
悦耳如莺啼般的话语,乍听起来饱含关切之意,但那事不关己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小妖气急败坏,想要出手教训,但在感受到少女身上妖气的瞬间,气势立时偃旗息鼓。
凭妖气推断,少女妖力在她之上,与少女动手,实非明智之选。
审时度势后,小妖决定忍下了这口气。
她轻哼一声,故作大方:“这回便算我让你的,以后别再让我瞧见你。”
自顾自说完,小妖拔腿就跑,游鱼一般,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溜得真快。”
望着小妖迅速逃离的背影,月珑手指微动,顷刻间,林间的藤蔓像有生命一般,自那小妖原本站立之地,迅速四散,各归原位。
她自树上跃下,双脚刚落地,忽听得男子声音:“在下寂曲,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闻得此声,她回首望去。
只见方才被追赶的凡人青年,正隔着几棵树,朝她拱手行礼。
月珑柳眉微挑,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方才被吓得毫无体态的青年,此时已然镇定下来。
他整整衣摆,一本正经地回道:“做人当知恩图报。姑娘于那女妖手下救我性命,我自是要留下报答姑娘。”
“哦?”月珑偏头看他,有些好奇,“那你要怎么报答?”
“按我们凡界的规矩……”寂曲结结巴巴,扭捏半许,“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月珑看着寂曲,若有所思,“以身相许……”
寂曲点了点头,走至月珑跟前。
他凝望着月珑卓荦红眸,真诚道:“虽然在下不曾修道,但也听闻双修能够增进修为。若姑娘愿意,我可同姑娘一同双修。”
寂曲模样俊,在一众凡人中算是极为出众的,尤其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缱绻言语间,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他等待片刻,见月珑没有反对,缓缓地将脑袋往前凑。
二人近在咫尺,寂曲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热气自胸腔向上蔓延,耳廓连着脸颊都红了一片。
相比之下,月珑神色毫无波澜。
就在二人只剩下一指只距,气氛极致暧昧之际,月珑不解发问:“双修就双修,你凑那么近做什么?”
寂曲神色微滞,“不凑近,又如何双修?”
月珑唇角微扬,一把攫住寂曲伸向她脑袋后的手,“自然是这样!”
……
少顷,梅开二度,寂曲的惨叫声再次贯穿整座玉玄山。
他软瘫在地,脸上青紫不一,往日勾人的眼睛,此时因肿胀只剩下一条缝。
透过仅剩的一点儿缝隙,他看到月珑的嘴角依旧维持着少女天真的笑容。
月珑悠悠叹道,“这么容易就倒下了,渠汲,你不太行啊。”
听得身份被戳穿,渠汲的眼皮回光返照,睁开些许,小小的眼睛承载了大大的疑惑。
他乃隔壁延林山上的红狐,百年前曾败在月珑手下。自那之后他便将月珑视为劲敌,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来玉玄山挑衅她,还学着她收养小妖,在延林山立山为王。
然他实力有限,这一百年来,不曾赢过月珑一次。
胜负心作祟,使他动了歪心思。既然直面打不过,那就搞偷袭。
让月珑放松警惕,再出其不意,打她个措手不及。为此,他还特地利用路过的小妖,装成柔弱的凡人。
他自认为计划天衣无缝,他想不通,月珑是如何看穿他的?
他的惊与惑都写在了脸上。
月珑本懒得费口舌解释,但看见他此时的惨样,还是决定大发善心,让他输个明白。
“妖修为再低,怎么可能追不上一个凡人?而且,你既已幻形掩息,好歹装到底,只把本名倒一倒,真当我同你一般蠢笨吗?”
被讽了一通的渠汲无言以对。
憋气许久后,他气馁道:“好吧,这回还是我输,下一回,一定能赢你!”
放完宣言,他硬撑着身子起来,打算离开。
下一刻,却听得月珑优哉游哉地问他:“把那种不入流的邪妖引来我玉玄山,你就想这么走了?”
慢条斯理的话语,惹得渠汲浑身战栗,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一抬眼,他就见月珑正笑容可掬地瞧着他。
经过百年来无数次的交手,他比谁都了解,月珑笑得越是纯真,他的下场就凄惨。
眼见着月珑抬手朝他袭来,他心念一闪,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扯着嗓子高呼出声:“别动手!你寻了许久的那位道君,我见到了!他在静相宗!”
夜半寂寂,月白风清。
静相宗内,月珑徘徊于一片屋舍间,不断左右张望,想要寻个人问路。
这些屋子外头晒着衣服草药,明显有生活的痕迹,但她已经穿过好几片这样的屋舍,却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这让她觉得莫名古怪。
她心生警惕,顺着月光指引,一路向前走,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尽头。
一如之前的一个多时辰,这里也没有人。
她失望至极,见前方没有居所,只好转身,打算再去别处寻人。
正动身之际,一道轻浅的闷哼声自角落的小屋传出。
月珑脚步一顿,疑惑地向屋门看去。
等待几许,门后再度溢出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证实了方才听到的声响,并不是她的错觉。
月珑今日来,是为了见她寻了三百年的道君,此时这份期待装满了整颗心,她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耽搁自己的要事。
她迈步就要离开,可才踏出去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她伫立良久,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良心。
“罢了,左右都找了三百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她如此安慰自己。
门自内锁着,月珑轻轻挥袖,门栓落地。
她一把推开门扇,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她伸出右手,掌心生出莹白的火焰,不算明亮,却足以照清眼前之物。
借着手中光亮,她来到桌边,点燃烛灯。
随后她找准方向,快步走向床榻。
床上躺着一呼吸紊乱的小少年,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一副清绝的好相貌。
月珑见过风骚妖媚如狐妖渠汲,也见过淡雅出尘如清莲花妖,却不曾见过一个如这位少年郎一般,让她惊艳得挪不开眼。
这一份容貌即便是在妖中都算少见,遑论凡间,饶是月珑见惯了各色美人,也不由地看傻了眼。
唯一可惜的是,他闭着双眼,不知那一双眼眸是何模样。
但看鸦羽一般的长睫,想来这双眼睛睁开之后,也只会给这幅容貌增色。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在她遐思的期间,少年快慢杂错的呼吸顿滞,羽睫轻颤,紧接着,他骤然睁开了双眼。
明灭烛光下,少年少女四目相对。
少年一双圆瞳似黑曜石,眸中微光闪烁,如晨时清露,清澈纯粹,仿若未沾世俗凡尘,无欲无求。
然因月珑的存在,现下这份清透的眼眸中多了分疑惑。
“姐姐,你是谁?”少年的声音带着病音。
月珑怔愣几许,忽粲然一笑,“我呀,是来拯救你的,善良又漂亮的妖姐姐。”
“拯救我……”少年意识混沌,似懂非懂地重复着她的话。
含糊地重复完,他又忽然喃喃:“冷……”
月珑有些疑惑地向屋外看去。
夏暑未去,尚未入秋,这天儿怎么都和冷扯不上边。
她正感到困惑,背后忽然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
少年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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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因一双琥珀色的眼瞳,自出生起就被人视为不详。
即便他位极人臣,仍无人敢接近他。
只有那忻国的小宫女,会扬着明媚的笑容,日日对他道“喜欢”。
他将这一声声喜欢放到了心上,放任她接近自己,占据他全部的心思。
后来,他献出了全部的感情,小宫女却跑了。
这时候的宋衍才清醒,她的心中从来没有他。
她的蓄意接近,一直都是另有所图。
再后来,宋衍去捉回了那总是盘算着逃跑的小宫女。
他想明白了,既然求不来她的心,那就只能靠抢的了。
时安掩藏身份接近宋衍,为达目的,对他骗人骗心。
在顺利完成图谋后,她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她以为,自此之后,她与宋衍将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却不想,他竟带着婚服闯到她面前,强行给她穿上一身嫁衣。
那一贯清冷的眼瞳多情又偏执,“时安,你终于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