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掉马进行时15

舒樱惜字如金,她的信很有个人风格,四五行小字简明扼要。

信中内容有二。

其一,她已向九儿打听竺香豆,当前除了太医院药库明确存有,其余竺香豆近日纷纷被启王损毁。

其二,她询问师琳这几日身体如何了,是否执行得了隐门的任务,表示她想帮忙分担,也在托人查找银面侠的下落。

关于竺香豆一事,师琳心中难掩失望,久久没缓过神。

连气运集一身的女主都打探不到线索,证明京城周边是真的没有竺香豆了,就算钟离靖翻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注定一无所获。

算了。

她本来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没有就没有吧。比起竺香豆,第二件事更让她措手不及。

隐门的线人隐藏身份潜伏在朝野,舒樱要是托其他线人找银面侠,即使他神出鬼没,也冷不防就被捕捉到蛛丝马迹。

他被通缉后本就来去不易,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得尽快回绝她的好意才行。

师琳把不知不觉被捏得皱皱巴巴的信纸放置一旁,提笔给舒樱回信,放进信桶里盖好。

白隼没有立马飞走,尖喙梳理几下翅膀,斜眼看人,豆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它喜食生牛肉,她原本该喂几块精肉犒劳犒劳它,可她现今寄人篱下,不好提出要点生肉这么奇怪的要求,只好委屈它了。

她想摸摸它光滑的羽毛安慰安慰,它不满地伸喙啄来,她只好悻悻收手,感叹它不愧是女主的爱宠,不仅通人性,还很认主。

师琳俯身和它平视,慢声解释:“抱歉啊小拾,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投喂,下次再补上双倍的肉肉。”

白隼瞧了她一眼,仿佛听懂了,下一刻展翅高飞。

她望着渐渐化成白点的小拾,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佘三刀说过灼心散毒发三次必死无疑,而且毒发二次后,所需的竺香豆数目也得加倍才能彻底根除毒素。

目前一粒尚且难寻,何况是两粒。

事已至此,几乎只剩下让系统用能量续命这条路,只是别庄里有两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她怎样才能解释得通忽然之间就解毒了呢?

他们一天给她号脉几次,再清楚不过她的身子不仅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随着毒性日渐侵蚀心脉在逐步衰败。

所以在想出合理的解释之前,灼心散还是得暂时留在她体内,否则他们一旦对她生疑,辛晴会阻止钟离靖见她,佘三刀也会阻拦银面侠和她相会,届时钟离靖会夹在孝、义、情之间三面为难,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正绞尽脑汁想办法,被佘三刀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躺着好好休息在窗边吹风做什么,一个灼心散不够,还要我帮你治风寒?”

师琳回头,见他站在自己身后,第一反应是尽量自然地收走桌上舒樱的来信,微微一笑:“方才胸闷,想过来透会气。”

借着袖子的遮挡,她把信纸揉成团,同时悄悄观察佘三刀的神色,他照旧拉着脸,和平时并无不同。

以他的身高和站立的方位,随便一瞥就能窥见信纸一角,不知他刚才有没有注意到那封信……好在隐门的人都用独有的文字交流,防的就是外人窥探隐门机密,他就算看见了也看不懂。

猜不透他究竟有没有看到信,若是问出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师琳只好转移话题:“佘大哥怎么来了?”

离说好的号脉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

“我有事出去一趟,先过来看看,以为你歇了,刚想走就听到你说话,”佘三刀左右张望,面色狐疑,“你在跟谁说话?没听见我敲门?”

她没了武功,听不到他这习武之人的脚步声,又想心事想入了神,这才没听到他敲门。

师琳吃了这次教训,谨记这里是别人家,需时时小心,不可松懈半分,于是滴水不漏地笑道:“你看这屋里还能有别人吗?我就是闷得慌,对着花草自言自语几句。”

佘三刀冷冷地审视她,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可警告你,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他可以不计较你的来历,我也可以不过问,但钟离庄不会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太久。庄主夫人就曾向我打听过你的身世,我含糊挡了回去,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好自为之。”

“……我知道。”

辛晴没有当面问第二次她的出身,想必是在等她主动坦白。她是隐门的人,虽然不是杀手,但在名门正派眼中仍是一丘之貉。

师琳不想骗钟离家的人,也不好现在就暴露身份,只能暂时拖着。

唉,要办的事情太多,脑子快要超出负荷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还是昨夜某个人传递给她的信念。

师琳打起精神,由衷的向他表示感谢:“佘大哥,谢谢你。”

佘三刀愣了愣,随即眉头的褶皱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从头到尾都是恶人相,想不通哪里值当一声谢,定是有诈。

他鄙夷地道:“别想来软的讨好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师琳不是头一天知道他喜欢冷嘲热讽,没有放在心上,故作无奈地叹气:“你这么误会我,我可冤了,你在庄主夫人对我不满之前提点我,我可不得谢谢你的一番好意。”

“……”

“还是说,佘大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这层深意?不过就算没有,我也因此受到了启发,这声谢也是应该的。”

“……啰嗦,我才懒得管你。”

他脾气不好,被人骂尖酸刻薄惯了,还不习惯回应别人的道谢。

佘三刀不自在地扭头,大步行至桌边,瓮声瓮气:“别自作多情了,赶紧过来!”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没之前那么刺人了。

好,找到对付他的办法了,该软时软,该硬时硬。

她笑眯眯的跟上,坐下伸手让他号脉。

下午,师琳依然是如昨日那般昏睡加泡药浴度过,唯一不同的是,玄洺捧着一大簇各色鲜花汇成的花束来敲门。

“师琳姑娘,方才少主派人快马将花送回,给夫人和姑娘各送了一份。”

她还未说收不收,彩繁已经快手快脚的替她接下。

“这花可真香,姑娘闻着定能好眠,我这就去摆上。”彩繁高兴地走进屋里,十头牛都拉不住。

师琳分辨不出钟离靖是存心做戏给他娘看,还是真心实意要给她送花哄她开心。

许是两者皆有吧,反正她挺喜欢鲜花的,他一碗水端平也给他娘送了,收下没什么不好。

她很想快些见面,好奇他此刻身在何处,问玄洺:“你家少主回来了么?”

玄洺很高兴她主动问起,咧嘴笑:“少主还在外头寻药,说过晚些时候会回来陪师琳姑娘用膳的。”

师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琢磨着他明面上是去找解药,实则是查探从天罗国嫁来的妇人去了吧。

比起闯皇宫什么的,这些行动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

她放下了一半的心,想起晚上就能见面,即使是以他本来的身份,也足够聊以慰藉,于是心情不错的多跟玄洺客套了几句。

这一聊上就坏了,眼见玄洺要从他家少主三岁时穿着开裆裤滋他哥一脸尿说起,列数他家少主二十年来的英勇事迹,她赶忙累遁脱身。

傍晚,玄洺再次来到她的房门外,只不过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师琳姑娘,大少爷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师琳在编织平安扣的系绳,闻言手一抖,乱了一个金刚结。

他口中的大少爷自然不是她在等的那个人,而是指他大哥钟离清。

说起来,钟离庄的下人对钟离兄弟的称呼另有玄机。

钟离清敬老尊贤,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公认的为人子之楷模;而钟离靖不服管教,吃喝嫖赌样样精,堪称家家户户教导子孙必提的反面教材。

钟离辉祎公开表示过次子是钟离庄的下一任庄主,其用意虽然没有明说,但通过他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大家都认为出类拔萃的钟离清迟早会开宗立派独立门户;反观不学无术的钟离靖,若没有钟离庄积攒百年的基业给他养老,他怕是会饿死街头。

故而长子钟离清只是“大少爷”,次子钟离靖却是“少主”。

师琳看过原著,所以知道钟离辉祎其实已经不满足于称霸江湖,这就是他为何经受不住启王的蛊惑,最终与之为伍的真正原因。

他和启王有血亲这层关系在,幻想着只要启王登基为帝,新皇不会亏待他这个劳苦功高的亲舅舅。他从此一步登天,送钟离家更上一层楼,到时候不愁钟离清谋不到好官职。

区区钟离庄,已然配不上钟离父子的野心。

玄洺见她没有立刻回应,再次敲门:“师琳姑娘,你醒着吗?”

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师琳叹了口气,把快编完的平安扣塞进枕头底下,装作刚睡醒,扬声道:“方醒,这就来。”

她理了理裙摆,款步而行,路过梳妆台,驻足几瞬,确认全身上下无不妥,继续走去开门。

路上,由于她体力不佳,二人脚程不快,她得已诱导玄洺聊起关于钟离清的话题。

玄洺滔滔不绝,他口中的钟离清除了和她在原剧情里看到的形象差不多,还得知了他是位好大哥,钟离靖也很敬爱他,兄弟俩名副其实的兄友弟恭。

一盏茶后,二人到了堂屋外。

师琳心跳得厉害,装作抬头细看顶上“忠义仁孝”的牌匾停下了步伐,深深地吐纳气息来缓解紧张。

“是师琳姑娘到了吗?请入内一叙。”里面传来辛晴温和的声音。

玄洺想不通一块牌匾有什么看头,也催促道:“师琳姑娘,里边请。”

师琳长吐一口气,应了声好,迈步向前。

刚踏入半步,迎面袭来一道快如闪电的掌风,强烈的杀气令她遍体发冷,寒毛直竖。

她没了武功,最快的反应在绝顶高手面前都像是放慢了两倍的慢动作,实打实的降维打击,她躲不开。

那一刻,她后悔了。

死到临头最后悔的就是昨夜没有跟他一声“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丈母娘们,对我有啥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