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掉马进行时18

话虽如此,在师琳表示她拿灼心散有大用、甚至可能会因此救她一命后,佘三刀最终还是匀了几滴。

比起给她拿去搏一搏,他觉得自个儿全用来研究新药方更靠谱一些,所以递给她的时候一脸肉痛,好半会都没舍得撒手。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跟他以臂力拔河几回合,硬是从他手上把灼心散的分装瓶掰过来。

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房内,师琳猛灌一杯凉茶,趴着桌子气喘吁吁。

以前她强壮得可以去斗牛,中了灼心散后,这副身子变得弱不禁风,走路慢成蜗牛。

本来打算一回来就睡个天昏地暗补充体力,不过心里盘算着别的主意,她一时半会睡不着,索性完善一下适才脑中灵光一闪的计划。

借着明亮的烛光,师琳凝视着搁在桌面上的白色瓷瓶,琢磨着该用什么方式给启王下毒——她听到佘三刀带回灼心散后,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办法。

如果启王被诊出中了灼心散,毫无疑问会用竺香豆解毒,只要在他们制作解药之前截胡竺香豆,那么她的解药就有希望了。

启王之前控制了京城周边的所有竺香豆,能拿则拿,不能拿就宁愿损毁也不让钟离靖拿到,因此,他手里绝对不止一两粒竺香豆,就算她取走一份,他也不会毒发身亡。

再说了,就这么点剂量,能不能毒死他还说不定。

这个办法是损了点,可师琳不会改变主意。

她和启王之间有新仇旧恨,启王毁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家,她中灼心散也跟启王有关,而且若非启王几次三番阻挠钟离靖取竺香豆,她现在早就解毒了,何至于日日忧心毒发。

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善人,骨子里带着轻微的利己主义,再念及启王这个反派在原剧情里害死了钟离靖,对付起他来就更加没有负担。

想起原著里启王杀了钟离靖还不够,甚至下令把他的尸身吊在城门上警示三日,师琳就恨不得毒死他算了。

那么问题来了,启王身边高手如云,还有钟离父子保护,该怎样给他下毒呢?

她目前武功全失,走几步路就开始喘气,自己上肯定是不行的,让钟离靖扮成银面侠去也不妥,且不说他同不同意这个计划,关键是她不想他再为此涉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自己能做的事就尽量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能事事都依赖他。

师琳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枚三指宽的玄色隐门令牌,牌子正面是数十条凹凸不平的纹理,背面是雕刻得方方正正的琳字。

指尖细致地抚过两面的纹路,她瞬间有了主意。

“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跟着是一道清润带笑的声音。

“师琳姑娘,你睡了么?”

是钟离靖,确切的说,是钟离庄的少主。

师琳迅速把身份牌拢回袖内,扬声道:“尚未。”

“玄洺说你脸色不太好,我便过来瞧一瞧,师琳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多谢二公子,我已经好多了,更深露重,请二公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不是客套话,坐着歇会之后,她感觉好受了不少。这么快就赶他回去,是因为她之前发现他眼底有一小片乌青,想来他为了她的事每天切换两个身份日夜劳累,晚上根本没有好好睡觉,故而让他早点回去,能多睡一会是一会。

钟离靖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一拂衣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的房门,嬉皮笑脸:“什么钟离公子呀、二公子呀、少主呀这些我都不爱听,你以后叫我名字就好了。”

不等她接话,他兀自往下说:“听彩繁说你夜里睡得不安稳,许是还不习惯别庄,人生地不熟的,也难怪你会夜里惊醒呢。这样吧,今夜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你睡着后我再走。”

师琳惊讶地望向门口,微微一怔。

昨夜,她为了让化身成银面侠的他多陪她一会儿,说了一句她还不习惯别庄的话去挽留,以为他听过便罢,没成想,他今夜就用另一个身份来消除她的不安。

纵然那只是她半真半假的借口,可他还是记进了心里。

门上投映着他的影子,能清晰地看到发冠的轮廓、脸颊两旁被夜风吹得微动的两缕须发、宽厚的肩膀、结实有力的双臂、被腰带紧束的窄腰,以及一双笔直的长腿。

师琳左手捂住胸口,但掌心下的心跳仍在不同寻常的疾速跳动。

她此前从来都不知道,有人单是一道影子而已,就能让她悸动不已。

一直以来,她把他的两个马甲分得很清楚,钟离小少爷是春日的暖阳,银面侠是秋夜的冷月,各有千秋。

可能是和“银面侠”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更喜欢他银面侠的那一面,但此时,她忽然模糊了两个马甲的界限。

不管他此刻披着什么样的马甲,门外身如玉树的那人就是能轻易牵动她情绪的男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钟离靖迟迟没听到她回应,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然后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师琳情不自禁地靠近,可是又不想让儿女情长乱了心智,只好学他转过身去,与一门之隔的他背对背。

二人都靠着门板,一个仰头望月,一个垂首望烛。

她缓缓开口:“钟离,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在你娘和你兄长面前为我遮掩,我都很感激你。”

这些事,银面侠为她做很合理,毕竟她是为了救他才受伤,他怀有负罪感。可是,由明面上和她相识不久的钟离家少主来做就有点不符合常理,在他这个马甲的视角里,她如果不怀疑一二,那就太不正常了。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好办法来应对她的质疑,只能不去问,而是顺势道谢。

不过她低估了他计划的精细度,他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在他的家人面前给她遮掩,当然也想好了该以怎样的说辞消除她的疑虑。

钟离靖笑眯眯地回道:“大恩不言谢,你以身相许就好了。”

师琳瞬间哽住了,不愧是花花公子人设,轻浮的话张口就来。

走心也就算了,她还能脑补那是他暗戳戳的撩拨,偏偏一听就是顺嘴溜出来的。

她无语地说:“你想得倒挺美。”

“我说笑的,你可别生气,你一瞪我我就害怕。”

他“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明明深秋的晚风很凉,他还骚包地扇风。

“话说回来,我可没帮你遮掩噢,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那日在临口镇,你虽然蒙着面,不过你穿着和初见那夜差不多样式的裙子,连发髻都挽得相似,身形还一致,我哪会认错!”

……明白了。

以他现在这个马甲,只有坐实了她是他货真价实的救命恩人,他白日那些行为才会显得合情合理。

师琳秒懂他的暗示,她可以理解为,他在临口镇的遭遇全是真的,他是被同她相似的人给救了。

摆在眼前有两种选择。

第一个选项,跟他解释她不是救他的那个女子,是他认错了人,如此一来,(在他这个马甲的视角里)她面临着再次被他家人怀疑的风险。

第二个选项,默认自己就是那日救他的女子,顺势和他演下去,继续厚着脸皮享受钟离庄的庇护。

后者毋庸置疑是最省事的选项,但如果她心安理得的冒充他的救命恩人,他真的还会对这样不光彩的她有好感吗?即使那个救命恩人是他杜撰出来的……

师琳换位思考了下,瞬间做出了决定。

她选择第一条路,在他面前磊磊落落的做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就算她告知他认错了人,他也有了应对之策,不仅会在钟离清那里继续替她打掩护,还会让她觉得即使是这样也合理。

她倒要看看,他能缜密到什么程度。

师琳没有立刻回答,装作挣扎了一阵,才开口跟他解释:“可我并不是……”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钟离靖信誓旦旦的保证:“师琳姑娘,你蒙面定然是不想让别人认出你,你放心,除了我娘和大哥,我不会再跟第三个人提起此事,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毒誓!”

“……那倒不必。”

好了,无论她怎么否认,他都认定她有不能相认的苦衷了,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最方便的办法,直接省去了很多麻烦。

不过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师琳长叹一声:“罢了,说来话长,日后再议,我睡了。”

“是我的错,不该这么晚了还招惹你,师琳姑娘别与我言语了,快歇吧。”他懊恼的说。

她当真不再回话,站了这么点时间,四肢乏力,快要到极限了,沿路扶着器具回到床边。

躺回床上,师琳在寂静中听到夜风拂过院子里的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她移目到半开的窗口,见到零星黄叶在清冷的月辉中随风飘落。

这就是映入他眼里的景象吧。

他看到的是偌大的院子和广袤无垠的夜空,而她只能躺在床上窥得区区一角。

等解了毒,她要站在他身边,他目之所及,便是她眼中光景。

胡思乱想了一通,她没多久就合上了双目,没有失眠,亦无梦魇。

听见里头变得绵长的呼吸,男人敛去眉目和唇边的笑意,快速卸去发冠,改用黑色发带束紧墨发,而后脱去罩在外面做掩饰的白袍,露出利落的玄色劲装。

他左手取出怀里的面具戴上,遮住了冷峻的面容,右手飞快打圈卷起白袍,随手向隔壁院落高抛,袍子投入茂密的树冠里,精准卡入某个枝桠交叉的缝隙。

恰逢夜风卷土重来,片片枯叶飘落至已空无一人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