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众星揽月的燕杳杳回到府里就瘫倒在床榻上,她要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自己又不是男子,当什么驸马。
况且做驸马又什么好的,那么多人都惦记注意这个位置,谁又能说是什么好差事呢?
燕杳杳惜命,不想为了根本不想做的事丢了性命。
而且她更喜欢依附别人,实在受不得别人依附自己。
只要一想到将来要为一个人遮风挡雨,付出一切,自己的丈夫还是穿裙子,抹胭脂的。
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一天两天是情趣,时间长了哪里还是什么情趣,就是噩梦了。
可跑了一次就被皇后抓了回来,再跑一次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自己不能再跑了。
将双手遮在眼睛上,燕杳杳头疼的慌,然后就听小丫鬟进来唤了声,“公子。”
“公什么子!有没有点规矩,慌里慌张的。说,怎么了?”
“长公主殿下来见你…”小丫鬟被燕杳杳凶狠不耐烦的语气吓到,却也不敢怠慢公主殿下,所以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完。
燕杳杳一听迅速坐直身体,“长公主?”阮湘禾来了?来做什么?
真是烦死了,刚刚才想到这人,现在还得去卖着脸去讨好打发。
就没个消停日子。
揉了揉额角,燕杳杳快步出门。
远远见到高挑的身影立在那里,只是与平时不一样的是对方霜色的衣裳。
以往远远见到绯红,像是火烧云一样的,燕杳杳就能知道那是阮湘禾。
今日这远远看过去的身影,背脊挺直,霜雪的颜色也冷清些许。
就像是看到了来人的面色,是一样的冷淡。
这一刻,燕杳杳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看到了阮湘文。
他们两个长得很像,但是性格足以让长相分出一二来。
如果是内敛沉静的阮湘文,燕杳杳想,自己未必不乐意,未必会想要逃开。
说起不满,燕杳杳会想,为什么皇后要她做阮湘禾的挡箭牌。
相比阮湘禾的挡箭牌,即便是吃点苦,燕杳杳更愿意当阮湘文的太子妃。
因为付出能看到回报。
在阮湘禾身上付出,是远远得不到自己拿出去的。
甚至还要熬过漫长的时间来等待这个穿钗裙的小皇子长大,可阮湘文不一样,付出去,即便是一同风餐露宿,栉风淋雨也有可以看见的皇后之位在前方招手。
“殿下等久了吧。”燕杳杳带上笑意凑近阮湘禾说,“今天殿下穿了个别的颜色也很好看,像是个仙人一样。”
兴许是她眼中的笑意太真实,也兴许是自己从始至终也没看透在身边的都是什么人。
所以阮湘禾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从得知自己与权书迟之间错过的有多少。
可是现在三十余年,甚至四十余年都过去了。
再次见到这个时候的燕杳杳,阮湘禾甚至可以一眼看穿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和故意不去触碰的手指。
所以这么明显的动作,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发现?
燕杳杳说自己蠢,确实是蠢,被她耍的团团转转。
阮湘禾不回话并且冷着一张脸让燕杳杳的心中只觉不好,猜想着是不是自己逃跑被皇后告诉了阮湘禾。
但依照皇后对阮湘禾的保护,又不会。
所以她仍旧带着笑意,试探着说,“殿下进屋子说吧,现在天热。我给殿下做沙冰解解暑。”
在将阮湘禾迎进屋子后,燕杳杳的神色冷了一瞬,真是无聊至极。
每日都要这样笑脸相迎的对他好。
看着忙活的燕杳杳,熟练的动作背对着他好像很是欢迎的模样。
这场景,是阮湘禾曾经许久在心中的难以忘怀的。
为了这样一触即破的假象,真真切切的念了那么多年。
即便后来阮湘禾也不知道自己在念着什么,但就真的这样因为燕杳杳错过了那么多。
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脊背,燕杳杳尽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
可是也不知道阮湘禾在想什么,这目光如有实质一样盯得燕杳杳一阵的心不在焉。
“殿下,尝尝。”最后做完了一碗消暑的小食才递给阮湘禾。
这小食是取了碎冰而成的新鲜玩意儿,最近很是流行。
隔着瓷碗,碎冰的温度在燕杳杳的指腹,最初很是凉爽,但阮湘禾只是盯着她看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于是随着时间过去这丝凉爽慢慢变得格外的刺骨。
燕杳杳也只得装着不解的笑意问阮湘禾,“殿下?怎么走神了?是想到了什么吗?”
阮湘禾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这夏季的一点点凉寒,燕杳杳又什么受不住的。
即便冬日里,用冷水降低体温,为了达到目的,燕杳杳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
毕竟燕杳杳做过,不是吗?
直到燕杳杳的指腹僵住,胳膊发酸,阮湘禾才接过来。
他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搅了搅,看起来气定神闲又像是为什么而气着了。
燕杳杳心想,他果然知道了。这次皇后居然没有瞒着阮湘禾,看来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
总是这样,明明都是虎落平阳了还要高高在上。
“殿下,最近身体还好吗?”但燕杳杳弯起眼睛,就因为她时常装得天真、乖顺,才会令阮湘禾忽略。
阮湘禾伸出手,没有落在她的皮肤,只是隔着空气慢慢挪移,
原来燕杳杳的眼没有权书迟亮,她的肤色也没有权书迟白,就连睫毛都没有权书迟长。
原来燕杳杳的长相是这般英气,相比权书迟来说实在称不上柔弱。
可自己就是真的将她当作柔弱同他的驸马比较了一辈子。
他的迟迟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爱的是她…
“原来你就是用这副样子欺骗了我啊。”阮湘禾的目光与手指同时停留在燕杳杳的脖颈,燕杳杳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阮湘禾攥住了脖子。想要说“殿下你别开玩笑”,却见阮湘禾缓缓俯身凑近她的耳边,“燕杳杳,没了你,我的驸马就会回来了。是你曾经欺负了我的驸马,我可真心疼啊。你是怎么舍得欺负她的?”
“不…我没…”
燕杳杳惊恐起来,因为她感觉到阮湘禾的力道绝对不是开玩笑。
什么驸马,欺负了谁!
她伸出手开始撕扯阮湘禾的手,“我…我不知道…咳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疯了,疯了。
阮湘禾一定是疯了。
她看见阮湘禾的眼眶红得吓人,好像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就要在下一刻就将自己吞没。
渐渐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泪水不由自主的涌上眼眶,“救…救命!”
她要呼喊,她被攥住胡乱挥打的手,“喊什么,我的驸马从来没喊过!你是哪里来的脸踩着我的驸马活命的!又是哪里来的胆子让我的驸马受委屈的!燕杳杳,最毒妇人心,你竟然还在阻碍我的驸马和我在一起!该死!该死!”
阮湘禾开始癫狂,手上黛青色的血管凸起,死死箍着燕杳杳的脖子。
疯子,是不是穿女装久了就疯了!
我上哪里知道你的驸马,你不是一直打算让我当你的驸马吗?
“我不认识你的驸马!谁当驸马,皇后不是尊重你的想法吗!”燕杳杳手摸到装着沙冰的瓷碗 ,在木桌上敲碎,用攥在手里的碎瓷片划破燕湘禾的手腕。
在等到阮湘禾松手那一刻,燕杳杳迅速后退,大口大口的呼吸的同时怒吼,“是你说要我当你的驸马,是你说非我不可的,你现在在发什么疯来说我欺负了我?”
“…不是你…”
燕杳杳:“什么?”
突然吹起的风雪打破了驸马都尉的诅咒,百姓们回归该有的轨道。
瑞雪兆丰年,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李嬷嬷近年来身体不大好,同时因为说不清的心思,长期郁结于心,在这场雪落下后只觉时日无多。
于是便想着去见驸马最后一面。
李嬷嬷前脚刚走,阮湘禾就等在公主府。
他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再一个时辰。
最后在夜幕铺天盖地而来,寒月映照雪色如同白昼之时,见到李嬷嬷苍老的身影满是失魂落魄的回来。
当时的阮湘禾的心跳加快,本能抗拒着知道什么。
但还是心中急切,想要知道权书迟的情况。
最起码,让他再和她吃一桌饭菜也好。
可李嬷嬷告诉他,权书迟的灵位没了。
现在,就算是那一小块木头都没有了。
他的弟弟,亲手毁了她。
那一夜,不顾宫门禁忌,阮湘禾拍门闯宫。只在空地处见到皇帝负手而立,他垂头不知在看什么,只是背脊挺直,明黄的袍角微微吹起。
在听到响声后,他回头对阮湘禾笑笑,“…皇姐,你也来送驸马吗?可是烧没了,一点都不剩呢。”
…难以置信这么冰冷的话语是皇帝带着笑意说出来的,也难以置信这是由以权书迟的挚友、兄弟、徒弟、以及宿敌自居的皇帝说出来的。
然而那一刻的阮湘禾最先在意的不是皇帝的话语,而是在皇帝身前浅浅灰烬痕迹的地方。
就像是宿命一般,权书迟不喜欢冬日却在冬日的火海中离世,就算是大雪也没留住她。
而她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在冬日被火焰吞没,久违了五年的大雪再一次尽力的挽救,得到的仍旧是一场空。
还是由皇帝守门,在灰烬中消逝。
没了,彻底没了。
关于权书迟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没了。
兴许是见他哭得歇斯底里,上起不接下气,皇帝觉得有趣。
在泪眼婆娑里,阮湘禾见到阮湘文蹲下身子,明黄在夜幕中像是一轮明月。
几乎是与他鼻尖相对的看着他,很是惊奇的伸出手抹掉了他眼中正不由自主落下的泪珠。
阮湘文:“眼泪?皇姐,这是眼泪吗?”
阮湘文将手伸到阮湘禾的面前,不解好奇的像是个孩子,见他不理会于是在阮湘禾的身上擦干净。
被拭去的泪水擦在衣襟上,阮湘禾在皇帝的眼中看到了黑雾一样的嘲弄,然后是他过分冷冽的嗓音:“哭什么哭,分明是我们一起杀掉她的,你现在哭可真对不起我们的心狠手辣。她活着的时候要我帮你演情深似海,现在人死了不知道多少天,多少时辰了,要是尸体还在的话,早就发臭发烂,不知什么状态了。你现在装悔不当初,不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