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伪装和威胁是他惯用的手段
行真提裙跟在洛延奴身后,谈及修行,行真惊讶地发现对方虽年纪尚轻,但很有些修道造诣,怪不得会被太皇太后钦点做祭祀的住持。
洛延奴第一次进宫,对过往“公主”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只觉得行真谈吐有致,深宫之人却难得地思维开阔,一路与之相谈甚欢。
两人就差携手共进乐殿了,俊男美女均是白衣飘飘,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登对的意思。
门口的太监不认识洛延奴,还以为又是行真的新宠,谄媚地上前道:“这个郎君生得可真好,公主好眼光。”
行真忙道:“这是六渠观的洛道长,特意来住持大典的,不准胡说!”想着殿里的人也有可能误会,便又对那太监道:“你去通禀一声,让大家知晓洛道长的身份。”
太监说错了话,忙不迭地应声去了。
行真有些尴尬地解释:“他们就是夸你好看,别放在心上。”这破公主身份,每时每刻给她挖坑。
洛延奴笑道:“无碍,形貌评价均是身外之物,不必在乎。”
行真看着洛延奴从容淡然的模样,心道自己入凡间以来,遇见的最有修道之人模样的恐怕就是这位了,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好感。
那太监很快匆匆回来,对着二人行礼,行真便领着洛延奴直接走了进去,却没看到身后的太监面色有些难看。
待进了殿中,一众乐师行礼后,行真又强调道:“太皇太后的命令你们应该都收到了,这位就是她老人家亲自去观中请来的洛道长,祭祀大典一切事宜均由他做主。”
众人纷纷应是,行真怕洛延奴眼盲不便,又亲自领他登上高台,而后才坐下来,一早上跑来跑去,总算能歇息一会了。
行真端起茶,看着洛延奴走动时微微露出的香囊,放下心的同时不由得叹了口气,也算磨砺她的道心了吧!做这些事可比修炼难多了。
“就算一时不能得手,皇姐也不必这般忧愁吧?”一道凉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行真吓了一跳,回头见原来是徐醒洲,坐在她身后较暗之处,她只顾着看洛延奴,竟没有察觉。
徐醒洲歪头看着行真,面上笑意盈盈:“皇姐今日打扮与往日很不一样,洛道长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朕也有些好奇了。”
值得你巴巴地前去接他,又千叮咛万嘱咐地通知别人,生怕他受一点委屈是吗?
行真无语地看着徐醒洲,从那天她答应帮他一起对付太皇太后,徐醒洲就一改之前的横眉冷对,每次见到她都笑容满面。
只是行真可知道徐醒洲本质里是个什么德行,因此看见他甜得腻人的模样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尤其是他这几日总是莫名其妙地“评判”起她的一众男宠和侍卫,挑挑拣拣地都损了个遍,行真烦得骂他,他就一脸无辜地:“朕只是礼尚往来,关心皇姐未来的额驸们,而已。”
额驸们三个字咬得颇重。
行真心道又来了,敷衍回答:“人家是道士……”
她还没这么色|欲熏心好吧?
徐醒洲却不放过她,低声问:“这难道不是更有意思吗?高高在上、不染俗世的道士拜倒在你的裙下,难道皇姐不喜欢?”
真是治不了你了是吧?
行真也勾起笑,侧过头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意思,皇上一再问起,是有什么计策能让我得到他吗?”
徐醒洲本是笑意盎然的面色一顿,他和行真对视,片刻方问:“……皇姐是认真的?”
行真煞有其事地点头:“就像你说的,我的确很欣赏洛道长,毕竟道长风度翩翩,温柔俊朗……”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醒洲打断,他面上笑意更深:“皇姐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做?先做出善良温柔的样子勾引他,如果他愿意最好,不愿意就把他抓起来,砍断手脚,只能依偎你生存。”
徐醒洲微微倾身贴近行真耳侧,轻声道:“以你我的权势,他逃不出皇姐的手心。”
行真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徐醒洲,所以,先伪装,不上钩就毁掉,无论有没有失忆,这就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吧?
行真假笑:“你说得真是太对了。”
就你?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心上人的喜欢。
就算她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也没见识过几段感情,但是她知道,世上任何一种情感,都不会是以欺骗和威胁堆积起来的。
行真说完就转过头去专心听乐师们演奏,而在她转身后,徐醒洲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行真的身影,良久,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那道士,然而就是这一眼,却让他再也难以抑制心里的怒火。
和他一模一样的香囊,她说她亲手做的,央求他,好像是把她的爱意一起当做礼物送给他的香囊……此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
徐醒洲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他有些出神地看着那香囊随着洛延奴的动作来回摆动,那沁人的香气好像慢慢地飘到了他的身侧,萦绕着他、嘲弄着他。
然而回过神来,却原来是他自己戴着的这个在散发着令他窒息的香气。
徐醒洲摸向腰间,他想将那香囊扯下来,仍在地上,仍在行真面前,看她面上会出现什么表情,被发现的惊慌?还是怕他不再佩戴的惶恐?
徐醒洲凝视着面前的行真,他的角度能看到她些许的侧脸,在乐殿光照明的点缀下,她神色认真好像世上只有台上那一人值得驻目。
徐醒洲缓缓放下紧抓着香囊的手,他在干什么?
行真对他是否真心根本不重要,只要她愿意被自己利用,他管她更喜欢谁?不过是你来我往各取所需,他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事让他们的合作陷入僵局?
徐醒洲垂眸,是的,就像以往一样,利用别人就好了,世上又有什么比利益更稳固的存在?
早就清楚不会有人真心对他不是吗?
再抬头时徐醒洲已经重新换上了那层假面,他俯身靠近行真,柔声道:“再好看也一会看吧,皇姐和朕还有经文要抄呢。”
行真闻言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说起来就头疼,这祭祀大典,不仅要他们这些皇室子弟抄经颂读,甚至还要亲自去山上供经叩拜。
她现在是普通的凡人,体力大不如前,想到要如此身体力行,她就格外想念御剑飞行。
行真无力地点点头,痛苦的时光总是漫长的,尤其是她还要和包括徐醒洲和那几个讨厌她的皇子在内的人一起共度这个时光,太皇太后命令他们都要去上书房抄写,还每日查验,真是惹人厌。
徐醒洲见她颔首,立马起身拉着她就要离开,行真只来得及远远地冲着洛延奴招了个手,就被他拽着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在乐殿是干嘛的?闲坐了没一会就要走,自从太皇太后回来,徐醒洲就好像突然什么事务都没有了一样,整日就知道瞎转悠。
两人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上书房,他们算是来的比较早的,毕竟这差事大家都是能拖则拖,堂上零零散散只有两三个人。
见到他们都来行礼,其中一个正是那日行真见过的不太友好的三皇子,他十一二的模样,像个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拉住徐醒洲手的同时一把将行真撞开,徐醒洲连忙伸手去扶她,却见行真不过微微一晃便稳住了身形。
她无语地拽住小屁孩的衣领:“你这么大的眼睛看不到我是吗?”
三皇子被她薅住,怒气冲冲地瞪着行真:“我只看见好大一块牛皮糖!”
行真哼了一声,拍拍他的小胖脸:“也不知道咱俩谁更像牛皮糖。”
她说完懒得和他们站在一起,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徐醒洲却紧跟着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没事吧?”
行真瞥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有事?”尽说废话。
徐醒洲摸摸鼻子,看向同样跟过来的三皇子,蹙眉道:“行真是你的皇姐,你如此无礼,可还有半点皇子的模样?去门外面壁思过。”
三皇子委屈地叫了声:“皇兄……”
却见到徐醒洲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秒便怂了下来,讷讷地垂头走了出去。
徐醒洲随即转头看向行真,刚要开口,却见她已然拿出经文作势抄写,对他们在做什么全然不关心。
徐醒洲缓缓蹙眉,行真的确与之前判若两人,从前若是这种情况她已然暴跳如雷拿鞭子和三皇子厮打起来,可现在她好像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旁人漠不关心。
不管他们是笑是哭,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徐醒洲没再说话,行真只凝视着面前的经书,她的侧脸在些微的光照下显得柔和而宁静。
行真在充斥着禅意的文字里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她喜欢这种和道相依相偎没有任何打扰的感觉。
而在和一刻的静谧里,徐醒洲却仿佛看到了她面上虚幻的悲悯,那是对面前的一切高高在上又虚伪可怖的怜悯。
就像供奉在高堂庙宇中的神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