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无忧坊花车游街失火的事,足足闹了半夜才平息下来。虽说宁无歌在一开始便冒险取出了火种,但是风助火势,还是烧掉了约莫半条街,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无忧坊当下宣布闭门不见客,诺大一个欢场,一夜之间,万事萧条。有人说,这是他们一直以来行事过于高调,引来了仇家嫉恨,也有人宣称,这是左使的势力和魔尊势力的联袂报复,为的就是给那场严重失实的戏一点颜色看看。猜疑的风声从玄武街东边传到西边,一时间人人自危,即使在讨论大家最感兴趣的风月韵事的话题的时候,也显得不怎么快活。
白羽卫分部这几日以来是连轴转的,无数的抗议信,调查书和公函像雪花似的递到了宁无歌的案上,累成了高高的一摞。所有的守卫们都一改平时清闲的生活,开始忙里忙外,补偿商铺,寻找死者的家人,调查起火的原因。这群人平日里跟方举灿嘻嘻哈哈松散惯了,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因而私底下很有些怨气。倒是方举灿一心想着好好表现,夺回统领的位子,反过来压宁无歌一头,因而整个人显得格外地积极且愉快。
这样陀螺似的忙了三天,人人脚下便都有些虚浮。这一天,宁无歌正批改着公文的时候,却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笑声,又听方举灿笑道,“恭迎督察大人。我等您半天了,未想是今日来了。”
他这话过分殷勤,却不会招致人的特别反感,那督察又笑起来,语声中颇有亲厚之意,说道,“哪里敢劳烦方公子大驾?”
并没有人通知过宁无歌督察会在今日来,白羽卫内外自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大家都在奔走,传信,写东西,有人甚至对督察投向诧异的一瞥,不知他是来做什么的。督察四下望了望,便摇起了头, “方公子啊,我见你老实,也就实话实说了,你们这里的待客礼节,不行。”
方举灿的声音适时地低了下去,“哎,您倒是有所不知,白羽卫上下如今已经不是我当家了……”
这个停顿可以说是意味深长,宁无歌所料不错,方举灿是不会吝于向任何有机会改变他的现状的人告状的,她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到门槛那儿,先不说话,对那位远道而来的督察遥遥地投去一瞥。
此人的年纪大约有四十岁,远称不上是青春少艾了,此刻脸上堆满了笑容,对方举灿俨然就是一位温厚的世伯形象,行走之间脚步虚浮,修为定然不是很高。说话间,督察已经在房间中主位坐定了,下首坐的便是方举灿,脸上满面笑容,正与督察低声诉说着些什么。说到高兴处,两人都朗声大笑起来,宁无歌心里已经对这督察的来意有了些许了解,当下不动声色地进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方举灿的下首安然落座。
“方公子。”离离说道,示意他起身让位。方举灿这才转过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宁统领,您来了!您瞧,我也不是故意抢了您的位子,只是您迟迟不来,我陪督察小坐片刻,聊天解闷,为了说话方便,这才就近坐了。希望您不要介意我逾越。”
他这席话摆的姿态很低,言语中却暗指宁无歌态度怠慢,坐姿更是稳如泰山,没有半分想要起身让位的意思。
“您虽聊的忘情,但规矩就是规矩。依着规矩做事,大家行事都方便。”离离微笑。
“你也不必逼他了。”宁无歌回过身来,冲离离一摇手,“我看方公子和督察有这么许多话要说,必然是一见如故的知己。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我打搅他们,反而让别人怪罪我不会成人之美。”
那位督察自宁无歌走进来就没有正眼瞧过她,只顾着对方举灿微笑,如今,方勉为其难地看了宁无歌第一眼,对方举灿道,“你的这位宁统领,口齿倒是很伶俐啊。”
“没有几分特别的本事,自然也当不上统领了。”方举灿说,面色忧郁,脸上写满了欲语还休。
“宁统领,你们这的待客之道可真的得改一改了。今日我来的时候是偏门小路,喝的倒还是隔夜的冷茶,这是什么缘故?数年前我和方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可完全不像你这么寒碜!”督察见他面有难色,对宁无歌便更是厌恶了。
“方公子出身富贵之家,我们这里小门小户,不好比的。”宁无歌答道, “至于待客之道么,方公子,你之前不是向我打了保票,说督察驾临一事你会一手操办的么?嘴上当时说什么包在你身上,现在客人来了,怎么连盏热茶都不给他上?”
这是谎话,虽然凌风茗曾经和她提到过一嘴,说听到风声,外头要派个督察下来监督她的工作,但是督察来的时候要看些什么,具体什么时候来,宁无歌都是一概不知的。想来是方举灿为了让她出丑,故意压下了消息,好让她当众出丑,给督察留下一个坏印象,自己又在一边装无辜。他出损招的样式总是这么个路子,宁无歌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方举灿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下属,一言一行,总还是要被她管制。方举灿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维持他那个委屈巴巴的形象,低头讷讷不言。
他不说话,督察也没有了发难的借口。他和宁无歌寒暄了几句,宁无歌简短而礼貌的回应了他,虽然不甚热络,但总是还算是有问有答。督察对她的冷漠看起来很不满意,转头以巡查众人工作的借口转了一圈,取出纸笔,又问道,“这些天来你们都在忙什么呢?”
“您应当有所耳闻。”无歌说道,她环视整个分部,众人没有得到她的指令,竟然不敢擅自停下工作,“前些天这事情闹的很大,无忧坊花车上的烛焰被人下了咒,一夜烧了半条街。白羽卫负责城中巡逻,少不得去管一管,查出真相,也算还大家一个太平。”
“噢,也就是说,过了三天,这纵火犯还未归案喽?”
“线索千丝万缕,排查需要时间。”
“官话倒是会说,只可惜诚意不足!”督察评论道,方举灿则在一边情不自禁地脸露微笑,尽管他前两天刚刚因为粗心毁坏了证物,拖累了整个排查的进程,而被宁无歌狠狠斥责了一通。
“方公子执掌白羽卫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恶性事件。”督察这样说着,摇了摇头,显得很惋惜。
“噢,实在是追踪术法代价甚大,每次释放至少要间隔十二个时辰。我们这里可以施法的人又不够多,向总部要人,又没有回音。”
离离在后面跟着低下头,露出十分悲切的忏悔表情,心里却在想,追踪术法明明只要六个时辰便可以重新释放,这些天以来日夜颠倒,都有人值守,难道是大人口误么?
督察越听,眉头便皱的越紧,厉声斥道,“不要找什么别的借口!无能便是无能!”说罢,气宇轩昂地一挥袖子,又走了回来坐定,开始喝茶。
此人并无什么特殊的办事能力,对什么追踪术法,其实是一窍不通的。辛辛苦苦升上了督察,凭的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功夫,心里对于哪些人物应该溜须拍马是非常有一笔账的,方举灿只要递一个眼神过去,他便了然这小方公子虽然身居二把手的位子,其实心里并不服气,想要靠他来恶意整制宁统领。
在督察看来,方举灿既然顶着个方家儿子的名号,身份就自然比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履历一片空白的野丫头要尊贵的多,两相权衡之下,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所以对宁无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惜以冷嘲热讽地打压为主。他心中又将这重重思量过了一遍,挪挪身躯,翻了翻文书,突然说道,“我之前曾听说过,你们白羽卫升迁很困难啊。瞧你初来乍到不久,你是怎么升上去的?”
“幸蒙五羽使赏识。”
“噢,噢,我明白了,你们这样的姑娘家,时运就是好啊。不像我们,升个一级官都要熬上几十年。”督察意味不明地谓叹了一声,余光瞥见宁无歌脸色冷了下来,又道,“怎么,我夸你,反倒不高兴?”
“不敢。”无歌说,这两个字说完,她便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多余的字。不知怎么的,来往进出工作的人的速度好像变得更快了一点,似乎他们也觉得这气氛令人窒息一般。督察没有察觉到这点微妙的变化,往前踱了几步,又道,“那这神族气息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是别人陷害的。专门布成了陷阱,只想要引人上钩。”
“蠢!宁统领,你行事很不谨慎,若是我……”
“死者的罪名本身就是私通神族,身上搜出一两件来自神族的东西,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凌风茗突然说道,方举灿立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凌风茗只能退下,不再发一言。但督察却不肯放过这突然跳出来的人,他抬起下巴,从上到下地扫了风茗几眼,傲慢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看过白羽卫的名册,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人。”
这又是一桩陈年旧案,凌风茗是方家雇来,替方举灿圆篓子的,如今宁无歌上了位,方举灿不愿意凌风茗替宁无歌做事,也不愿意放他离开,使自己失去一道屏障。他连番大闹之下,竟硬生生地把凌风茗的身份调了出来,使他虽然还身处白羽卫中,名字却没有在名册上。这期间种种,解释起来尤为的复杂。宁无歌想了想,方平平静静地说道,“虽说名字不在册子上,但是为白羽卫做过事的人,我都记得。”
“宁统领,这怎么可以?”督察叹息道,他在自己的一个小本子上小记了几笔,凌风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显然,上面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离离不得不出言道,“您有所不知……”
“宁统领,我不想听你和你的下属争辩这中间的是是非非!”督察大叫,随后压低了音量,摆出语重心长,以理服人的语气,“你说要办纵火案,结果到现在查来查去,都没有个结果,这是不是实情?”
“你办事不力,让神族气息出现在魔都腹地之中,使白羽卫被人非议,是不是实情?”
“你工作懈怠,顾念私情,使不清不楚的人混入白羽卫中,还一丝整改的意愿都没有,是不是实情?”
接连三个问题,宁无歌都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只直视着他的脸,应声说是。督察一拍巴掌,“最后一问,方公子在时白羽卫风平浪静,诸事太平,是不是实情?”
宁无歌没有回话。
“那便对了,你们两者之间谁优谁劣,难道还要我说出口么?”督察不满意她的神情,虽说低着头在听他训话,但宁无歌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就好像心中一点也看不起他,没把他当回事一样,“你这是什么样子?我做督察这么许多年,向来被人说是公正清明,又和你无冤无仇,难道故意害你不成?你故意用这样的恶意来揣度我,心里又怀着何等心思呢?”
他讨厌宁无歌的眼神,那眼神既不愤怒,也不怨毒,但是明摆着告诉每一个人,“我不服。”尽管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有些话实在是不必用嘴说的。督察心中不由也泛起怒气,用手大力去拍无歌的肩头,“你既然承认自己做事有许多过失,也应当好好弥补,争取下次不要再犯才是,怎么反而冥顽不灵?俗话说知耻而后勇,你有没有听说过?”
砰地一声,督察丢在桌子上的那只茶杯无缘无故地爆裂了,溅起的水花足足有一人高。这冷凝的气氛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声爆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方举灿几乎已经要起身逃开,而督察则惊慌失措,双手抱头,他身周已经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金光,竟然在一瞬间便捏碎了一卷高级防护罩卷轴用以保命,“怎么,怎么,这是怎么回事?要翻天了么?”
“不过是一只茶杯罢了。”
“你……你胡说,茶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爆开?”金光见主人并没有受到攻击,渐渐地缩回了督察体内,消失不见,这一张价值百银的护体卷轴,竟就这样打了水漂,督察一时又羞又怒,厉声诘问她,“好啊,宁统领,你真是好啊……”
他气地直打哆嗦,宁无歌却冷冷地回应道,“茶杯为什么会爆开?这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制作工艺不好,粗制滥造的吧!”
她脸上的神色凛然如霜雪, “说起来,这套茶具还是方举灿做统领时从外头带进来的。方统领品味上佳,雅而不俗,能把茶具放在这里已经是大家的福分了。我又哪里敢说什么?”
“胡言乱语……真真是胡言乱语!”督察一时瞠目结舌,他早知道宁无歌口齿伶俐,却未曾想到自己被她震得脸话都说不出口,“这高级卷轴足足花了我三百锭……你这丫头……”
“那怎么办?方公子的茶具出了差错,打狗还要看主人,便让方公子赔吧!”宁无歌一挥手,又向骇然失色的方举灿道,“方公子,你的茶具让大家受惊了,还不给督察赔礼道歉?”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督察惊声说道,不知是在说宁无歌,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后退几步,这才想起自己手中依然有个小本子,方定了定神,这回是在奋笔疾书,书写的速度十分惊人,可见宁无歌这回的考核会是多么的糟糕了。
“宁统领,你真不是一般人哪。”他一笔写到末尾,宁无歌竟然昂首站在原地,既不恳求,也不上前打圆场,督察不由心中更恨,只哼哼道。他将书页一合,墨笔猛力往地上一掷,“你等着吧——你且等着吧!”说完,大步出门,众人一时均是呆愣在当场,没有料到好好一场检查,会是这么个鸡飞狗跳,不伦不类的结局。只有方举灿尚存几分理智,面上隐隐有几分得色地瞥了无歌一眼,口中高喊着“督察”,快步追了上去,语气仍是亲亲热热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宁无歌并不阻拦,只在出门的时候回眸向众人一望,寒声道,“待他回来,别忘了叫他赔一套茶具。”
她快步走出了阁子,离离很快地跟了上来,低声道,“瞧这督察临走时的神情,您怕是前途不妙。”
“这一点我倒是也看出来了。”
“此人恶意刁难,背后固然有方举灿授意的成分在,但最大的原因,也多半是……您没有给他银钱的缘故。”
“银钱!”
“这里到底是都城,他就算要,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对您而言,应该只是一笔小钱。”
“我不同他虚与委蛇。此人要德无德,要才无才,俨然就是凭着巴结谄媚讨生活,一有事情逃的连人也不见!问什么什么不知道,要什么什么没有,媚上欺下见风使舵倒是真有两把刷子!连追踪法术的使用期限究竟是多少都不清楚的人,竟然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教我如何追踪查案?这样的人,竟然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想要骑在我头上教训我么?”
宁无歌显然怒不可遏,厉声喝完这一段,步速依然不减,一摔布帘自己进了里屋。离离苦笑了一下,才跟了进去,犹豫着安慰道,“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少见。您也消消气。”
“我不是不明白。”无歌道,这样的人,她从前倒也遇见过不少,并不是闻所未闻的天真情态。只是那时她确实没有什么势力,也没有什么本事,有时因为不服被人劈头盖脸地打几下,也是有的。随着她渐渐登上高位,这样的人见到她时便少有冒犯的神色了。如今平平静静地过了许多年日子,突然一下子又回到无权无势的时候,被人一句句故意挑刺,骨子里那种反感又一下子涌了出来,甚至比年少之时还要厌倦憎恶。一时只闭了眼睛,沉默着按着自己的眉心,不吭声。
“龙困浅滩,尚且人人可欺。再天才的人物,也‘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说。”离离轻声道,“他就是想要巴结方举灿,也不是什么极大的过错。知道他要什么,投其所好,给了他就是。小人难缠,同这样的人纠缠片刻都是不值得的。若是他记恨您,还不知道会在外头说什么谗言,对您有害无益。您若实在不甘愿,心里别把他当回事,见过便忘了,便也罢了。”
无歌不置可否,离离便也由她考虑,取了墨块来在砚中慢慢地磨。室内一时一片寂静,只有夜风拂动一树桃花,在潭水中或浮或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有人奔至门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宁姐!”
无歌站起身,将双手按在桌台上,喝道,“进来!”
“宁姐。事情有进展,前些天顺着有机会触碰花灯的人里里外外地反复排查,终于从一个小丫鬟的说词里发现了漏洞,兄弟几个疑心她是被幻术所迷,接着往下顺藤摸瓜,往幻术师这方面去查,竟然在演戏的布景师那里发现了不妥,连夜审了几回,那布景师终于松口,说他也是被人所惑,那人让他用幻术骗人,答应给他一块能用来做偶的好木头用做报酬。本来今天他就要去取了木料远走高飞,我们让他照常去见,正逮到那块木头和那个和他做交易的人。人证物证都有了!”
“幻术师一时鬼迷心窍,是人证。木料精巧罕见,是物证。倒是人赃并获。”无歌道,“那么,你们抓到的是个什么人呢?”
“是……孔雀楼的一个小厮。”
“一个小厮?”宁无歌重复一遍,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他一个小厮,哪里来的这么许多曲曲绕绕?”
她眸光沉凝,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室内两人竟不敢出声应答。
“这人叫什么名字?”
“叫乔睨。宁姐,现在怎么说?”
听到这个名字,离离震了一震,无歌注意到了她的情感变化,投去一眼,面上仍不动声色“这姓乔的他认了么?”
“还没有,一个劲的喊冤枉。”
“审!冤不冤枉,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我也正纳闷,他一个孔雀楼里打杂的小厮,哪里有的这么大本事!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无歌挥退了前来回报的白羽卫兵,方转向了离离,“你认识这人。”
“有过一面之缘。”离离说,她黛眉微蹙,是个极为困惑的表情,“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他正偷吃糕点,孔雀楼的人同我说,他就是专门拨来伺候祁念琴师的小厮。祁念琴师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别人连话也少说一两句,整个孔雀楼和他最亲近的就是这个乔睨。”
“那时候我受您的指派,过来探听祁念琴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主要也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若是,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离离将其中的关键词略过了,见无歌点了点头,方又道,“这少年一一同我说了,看样子,倒是个不大有机心的性格,我问完话,便回去了。”
“这点交集,好像不足以让你蹙眉。“
“不错,事情怪的还在后面。”离离说,“前几天,有个怪人将一封信递到我枕头底下,说是之前和您赌博的那个姜云姜公子递来的信,其中着重点出了乔睨这个名字,言语中竟然是希望您将他重重治罪的意思。还说虽然输了赌约,但感叹于您的气度风采,话里话外竟然有几分拍马屁的意思,说若是您帮他达成了此事,双方更可化敌为友,做个朋友。当时纵火案尚未有眉目,乔睨根本还是清白之身,我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见您近日繁忙,就根本没有同您提。我看完之后,这信便整个烧了起来,找不到踪迹了。”
“真是奇怪!”无歌不由道,她细细想着离离说的话,“现在看来,这姜云的意思便是要我们借纵火案的由头,把乔睨给做了。”
“我们与他非亲非故,况且他是西山城主的义子,西山城主百年之后,基业多半都要归他所有。这样的人物,何必对我一个白羽卫底层如此礼重,话语中还如此谦卑……”
“不是谦卑,这是威胁!”无歌突然说道,“我问你,当日在赌场,我们确实当着他的面说过几句话,但归根结底,交集并不是很多,一般的人只会以为你我是好友的身份。你官方的身份更是文官一个,和我虽有牵连,却不是很深。若是他真有什么隐秘之事要我去做,何苦去求你而不递信给我?”
离离也是深思,片刻之后浑身一震,“因为他已经知道……”
“因为他已经知道你是左使的心腹,左使在冰雪城同人修书往来,传递帖子,都要经过你的手!”无歌道,“至于言辞之中如此恭谨,既可以说是拍你的马屁,戴顶高帽给我们,亦可以暗示他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若是不帮着他处死乔睨,便将消息更广地传出去,出卖给你我的政敌!”
“可是……”离离道,“他是子侄辈的人物,我更是在您进了冰雪城之后才跟的您,他一没到过冰雪城,二没见到过您的容颜,又怎么会……怎么会知道……?更况且,您脖子上还穿着遮蔽之石,能叫世上的任何人都无法探知您的底细,只能在您身上看出您想要他们看到的样子……若说是从修为层面认出的,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明白。”宁无歌说道,遮蔽之石也确实是左使赖以傍身的宝物,同“雪花雕”这柄匕首是魔尊的标志物一样。这东西成名已久,现在汇成红石一颗,如一滴血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脖子上。有了这颗石头,再随便配合一张做工精良的□□,左使便能化身成任何人,而让所有人一无所知。这也正是在左使失踪之后,大多数魔界高层都半信半疑兼具恐慌的原因——不见到这女人的尸体,便难以断定她的行踪。
“那么,要依姜云所愿么?”离离咬牙问道,显得有些愤恨又无可奈何,“纵火案事关重大,又牵连到您的身份,究竟该如何处理,您需要好好想想才是。”
“还是去见一见乔睨吧。”宁无歌道,她倒是没有慌张的神色,“说不定见了他,很多问题便会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