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增产之法
“这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了。”
一迈进门,苏赫便是当场一句谢,说得春芪都愣住了,她贴身伺候着,自然知道自家格格送去的是什么,她还以为是格格陈情感谢,并不算是一份回礼,没想到在对方眼中竟如此贵重,格格究竟写了什么?
“虽说我看出了要紧,但到底不是很明白,布尔和你能再给我解释解释吗?”
春芪又看了他一眼,不叫公主不叫格格,连那个化名都不叫,这是什么意思?主子的名字有几个人能叫的?可见这人来得古怪,不是但为着什么解惑来的。
但她的主子并没有说什么,引着对方落座后,表情仍然八风不动,只开始说起信里的东西。
“我虽未曾去往北地草原,但也知道牛羊草料的要紧,年年越冬都会有冻饿的损失,青储与青贮看似一般无二,实则区别甚大,前者许多有经验的牧人应当已经做过,但保存时间有限,后者便是我书信与你的,经过处理后其作为养料效果更好,若能按照标准去做,存上半年不成问题,足以越冬。”
其实就是发酵出乳酸菌,让草料更富有营养,这在杜荷上辈子已经是很成熟很常用的方法了。
别小看饲料,牛羊是草原上的财富,同等环境下你能比别人养出更多的牛羊,就代表更多的收入,这笔活钱可以用来训练更多的勇士,装备更好的兵甲,在与其他部落的冲突或对外的征战中,可以获得优势,这就很了不得。
当下满人蒙人关系亲密,加之饮食习惯相类,牛羊产生的奶、肉、皮毛制品,都不缺销路,更何况苏赫只是一个贝勒,手下的资源有限,多的一点投入市场,不至于让市场吃不下。
所以这方法再可行不过了。
至于苏赫为什么如此激动,这也很好理解,两人一同在五台山长大的,三十六年的时候他才揭开身份回到部族,但喀尔喀内附前后,他都不是主要继承者,因此名义也没有,情意也没有,空降势必会让人选择先称量他的轻重,虽然并不是要反叛,但并不真心,苏赫的地位并不稳当。
要坐稳这个位置,最简单的一点就是把利益捆绑在一块,虽说一年内未必能有提升产量,但到了春季,甚至于在冬季,喂了牛羊就能显出成效,这时候就不怕人不信服,后续的事情便好办了。
所以苏赫才会说她送的礼重,可不是重么?这可是部族的归心机会。
她也是深思熟虑才送出去的,苏赫与她的关系遮掩不住,有心人略一打听就知道苏赫是五台山出来的,五台山难道是什么大地方么?他一个孤身逃亡的孩子,怎么才能避开追兵在五台山隐姓埋名起来?
所以不如把关系直接放在明面上进行来往,借助这一层,加上苏赫本身对她的信任,她也是增加自己的倚仗。
现在已知她的任务触发不易,且完成时间漫长,想要突破只能走宣传和改变观念的支线,这就很少不了和朝上的诸公打交道,公主之名在不妨事的时候可以叫他们退让一步,但是在她切实的想做什么时,这些人并不会顾忌,谁不是在追名逐利,凭什么让她?
而她四哥目前虽说和她关系最为亲近,实则没有什么影响力,只说前头的三阿哥可是封了郡王,就差这一岁,他就只是个贝勒,便足以刺激他,再者话说回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位四哥是能得罪大臣的,靠他说不准雪上加霜!
因此她最好是靠自己努力,手段可以迂回一点,声势也可以多积攒一点,缓缓的积蓄自己的力量,这样才好不引人注意,又能迷惑人不叫注意自己的动静,这才好方便推进计划。
她从来不小瞧这些人的短视愚蠢,年初的重新开科是顺天乡试舞弊的尾声,而这场大案的起因,便是这些当官的蠢到以家世挑拣举子,康熙也只是说考官等人太过懦弱。
真的是懦弱吗?只不过是不便说罢了,前头人家尊孔子为万世师表,自有文人在维护才学这个标准,如今这些人心里可没有敬畏,权贵做官并不需要靠科举,有更好没爷不影响,自然只是来镀金,那从中给带点好处方便办事,就再寻常不过。
难道负责的不知道科举是为国取士,是获取汉人支持的办法吗?但这些大道理远在天边,利益和威胁可近在眼前,答应了这一家怎么能不答应那一家,最后便只能做出这样的案子来。
落榜考生对此的义愤和不满,称其所谓“老姜全无辣味,小李大有甜头”,而这件事的主考姜宸英也不快活,心里还要有委屈,年届七十才做官,眼花看不清,因此被李蟠蒙骗,别人尚且会对他有所同情,杜荷只觉得荒谬。
七十岁不退休就算了,还要出来做官!
又不是身体健壮之辈,眼花到看不清了却要做一科主考,那他做官是为什么?
同样的还有三月的陕西贪污赈灾银,什么钱都敢拿着花,真是这一切都显得极其像个草台班子。眼中全无远见,只余眼下利益,按理说这也是万万人里选出来的牧民官,最后却办出如此荒谬令人不满的事情来。
她实在无法认为自己能够不被这群蠢货盯上。
再者利好一批人,必定会得罪另一批人,看着百姓健健康康的生活,那些贵族兴许还会觉得不服管,要那么好的身体做什么?反抗起来也格外有力气,那岂不是难办?
就如同活字印刷一般,谁不知道活字的效率更高些,但是没有必要刊印那么多东西,世间有多少读书人呢?那自然雕版就够用了。
同理也可以见纺织的改良,水力早就用在灌溉等方面了,难道就没人想过用在纺织业?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不需要,靠人工已经足够生产,改良织机后要的人手少了,纺织户是第一个要跳起来去砸机器的,除非需求远超生产能力。
可是大清并不去主动经营海外的市场,哪里来的那么大需求,往外贩售的丝绸要经过洋人采买,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会压低成本,用最低的价格拿到货物,对于纺织户而言赚头就一般了,于是一切就这么循环下来。
循环成千古不变的“真理”,全然不知道在利益为驱动下,海外已经要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杜荷并不是一个多热心的人,也不是真的想把百姓生活民族复兴扛在肩上,她这样的小身板断断挑不起这样的重担,连自己都是一个封建的奴隶主,享受着被伺候的好处,如何去掀起社会的改革?
但她亦不会对看得见的苦难视而不见,唯有把人当人一点,是她最后的底线,所以她愿意花大力气去把五台山梳理顺,带那些百姓靠药材得来一笔安身钱。更何况如今一切为了生存,为摆脱这副病弱的身躯,即便知道会遭遇的问题,她还是选择去做。
总归她身份方便,起码不会有人怀疑她反,再加上捆绑的利益,也并非无处着手,苏赫手下的部族增产,是她眼下考虑后的一个尝试。
…………
“就是如此了,你可选亲近之人一试。”杜荷说完几个要点总结。
“那我少不得往北边去一趟。”苏赫听了一通细致的解释,急不可耐的欲回去试验,被杜荷纳闷的叫住。
“你来京中是为什么?行驾已近,你却要走?”
苏赫转开头,不知想到什么,支支吾吾起来,“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杜荷还要再问,苏赫却已经跑开了,空中还飘着一句道歉,说暂时没空登门。
“这小子还有秘密了——”
春芪看看门外,又看看自己主子,意有所指,“主子您又不比他大,怎么还小子小子的叫,指不定真有什么大事呢~”
杜荷哼了一声,“谁管他!”
…………
似乎是须臾间,北巡的队伍便回到了京城,隔壁四贝勒府很是热闹了一阵。
杜荷收到了来自康熙和四阿哥的两份礼物,康熙那边只好叫人写折子去表达感谢,四哥这边她就没有顾忌的登门了。
一番道谢的客套后,胤禛看向妹妹,眉间皱起,不知道如何去说,“听说你去庄子上玩了一些日子。”
说起这个杜荷表情也严肃了,“四哥,今年雨水少了,庄上虽不至于有灾,产量却实在有减少,京畿之地如此,其余地方是否雨水更少,酿成灾情?”
胤禛瞬间也不去想妹妹见了个男人这种事情,开始警惕起来,“近年水旱灾不断,旱情虽不如水患厉害,却也连年上报,这是极有可能的。”
“那四哥打算怎么做?”四贝勒任职户部,干旱少收成就会影响秋税,再者赈灾需要户部出钱,蠲免也要户部少收,怎么算这里面的事都不少,所以这一问也算恰当。
“先报给汗阿玛。”
四贝勒匆匆离开去往皇城请见。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啦~看到这里提前祝龙年行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