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施粥散药
四贝勒面圣的结果她并不知情,毕竟并没有给她解释的必要,只是因为送去的礼物,她再次被喊去了贝勒府。
“你哪里来的这么些药材?汗阿玛所赐你自己受用就是了。”胤禛思来想去,也只记得汗阿玛曾经赐下过一批药材,但他送的礼不过是在草原上的猎物,及蒙古王公送来的礼物,何需回礼。
杜荷早有打算,“这可不是回礼,四哥别想多了,就是你一根皮毛都不给,我也是要送来的,这都是五台山那边自己种的药材。”
胤禛有些诧异,但细想也不是不能,七妹妹在五台山待了十来年,即便是为了方便供养她,多少要有些产业,只是这样多的药材,种?
现下的药材还是以天然生长,采下炮制的为主,不是没人想过种药材,但并没有什么成果。
“是你的安排?”
“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常年和药打交道,怎么也该琢磨出来了。”杜荷一脸的理所当然,其实她又不是学农学的,怎么会种药材,这都是说服系统得来,但这个名声必须担着啊!不然无法解释。
胤禛脑中斟酌了一圈,接受了这个理由,主要是在医药方面反驳这个妹妹显得很愚蠢,他做不到怎么就知道妹妹做不到?
杜荷又强调,“四哥,你别只看药材啊~那手串也是在佛前开过光的,住持现在可不常做这样的事了。”
“所以今年没有经书了?”往年七妹妹送礼,必定有一份手抄的经书。
“嗯!没有了,我都不在五台山,哪有空抄书。”杜荷心里闪过一丝心虚,那不是为了省钱嘛?一大家子人,她送礼都送不起啊,不取点巧怎么撑得过来?“但供奉的长明灯还是点着……”
话已出口,杜荷也有些怔住,点得最早的灯其实是给六哥胤祚的,但现在也要没人记得他了,要不是她是个假小孩,恐怕也不会记得在自己三岁就去世的哥哥。
想到这个哥哥,她不免还是有些伤感,上辈子的时候几乎没有小孩夭折这种事,起码她没有亲眼见识过,结果一朝穿越,她倒是直面生存的困难了。
在这个不吹捧什么父爱母爱的世界,年幼夭折的孩子甚至不会得到意思多余的情感,他们对于孩子的夭折有一种司空见惯的冷漠,只有长大的孩子能分得关怀。
“布尔和?”这是想什么了?
“啊?”杜荷清醒过来,“五台山那边的药材种植已经有规模,都是些常用的,我得来的也不少,四哥你看我要是拿这些做个布施如何?”
“布施?你怎么会生出这个念头?”胤禛脸色又转为疑惑。
“之前水灾的流民都安顿好了?眼看着天干要减产,我只怕又有新的流民,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若没有人施以援助,恐怕许多人都无法度过今冬,我既然能帮忙,便出一点力,只当积个福。”
倒也不全如此,还是五台山的百姓给她的启发,虽说起先劝人跟着种药材快把嘴皮子磨破了,但是自从见了收益,这些百姓天天念着她的好,知道她身体不好给她祈福的都不少,虽然她心知这并不是求神佛能解决的,但她受了这份好,也不妨学习一二。
另一点么,则是扯个正经理由报备,杜荷一脸正色,四哥我做了报备,打了预防针可不能再说我了哦~
胤禛哪里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犹豫了一瞬便应下了,不管是赠药还是施粥,到底妹妹支应得来。
“那些流民该感念你的善心,只是你也不可太过纵容,你太宽了旁人未必领情,李氏蠢笨,见识短,她说话失礼,你不该宽纵她。”回府之后,胤禛自然知道了府里发生的大小事,虽说他对妾室不至于有什么才德的要求,但这个表现实在是丢人。
自李氏有孕,他就想着让瑚图里七岁后搬出来,平日里也委托福晋多多照管,七妹妹接手养育瑚图里,他只有感谢,由一位公主抚养长大对瑚图里是有好处的,因此他实在想不通李氏才生下小儿子在这里闹什么,两个孩子照管得过来吗?
“这都是哥哥的家事,她又刚生完孩子,我和她计较做什么?还没恭喜哥哥喜得贵子。”有什么可说的?李氏估计还没有这个才出生的孩子重要。
“他这么点岁数,有什么贵不贵的,倒是等他周岁,得厚脸向妹妹讨个平安符。”
胤禛的回答也不出所料,在乎的是才出生的小儿子。
杜荷欲言又止,想了想又没说什么,作为一个纯古代男人,她亲哥的选择是符合道德的,没必要争取什么,这年头阶级就是最大的不平等。
…………
五台山大批的东西送到之后,杜荷把人留下,就地在城外支起了摊子施粥。
流民在贵族王公眼里,完全没个人样,施粥什么的,那也是有讲究有难度的善事,京中不乏听闻了此事想看热闹的好事者。
在发现公主从自己的庄子里拖出自存的米粮,架起锅煮出稠粥的时候,看热闹的心便更甚,这样大方,真的是涉世未深,处事稚嫩,那些流民若是抢夺或是赖着不走,事情可无法善了。
“冬芝姑娘,这样施粥可不行,太干净了些,要不加点沙土草屑进去……”有老道的人提醒。
冬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嘴角轻轻抽动,又碍于管事的身份,压抑着笑显得不自然,“不用了,格格有打算,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格格真的有安排吗?这行吗?帮工的一员往外头的流民堆里张望,那里有坐有躺的,还能站着的一双眼睛都落在粥棚里,眼中无神呆滞又透露着凶狠。
他心里一叹,虽说徘徊在京外的流民,能过到现在多半是能守规矩的,但也做不得准,都是饿久了的,哪有许多理智?
搭起的棚子里,大砂罐里飘出药香味,冬芝也顾不上再与人交流。
“来两个人,把这罐子里的药汁子都倒进锅里——”
帮工这才瞧见,那几个大锅里的粥都只有六七分满,显然已经留出了空位,忍不住说出疑惑。
“公主不是一边施粥一边赠药么?”
冬芝叉着腰,抬眼望向锅上袅袅飘起的热气,“这不算吗?温补的药材而已,吃不坏的,一边喝粥还能温补,多好~”
“就你歪理多——”冬芝的哥哥给她头上来了一下,“那边的陶碗你点好了没?叫哪几个去看着人?”
杜荷和身边的人是预料过的,难民逃难哪有那么些讲究,万一没有碗呢?重要预备一些,但又不能叫这些人觉得有利可图,碗虽说不值多少,但对难民也算一个家当,开了这个口子不好收场。
因而她们商定,找一队年轻力壮的人看着,凡是拿了碗的,都要在现场喝完把碗归还,若是家里有老弱的,只管喝完再把老弱扶过来领粥,这条并不是为难,其实手里没碗的,能养活走不动的老弱也难。
这批难民是之前水患的受害人,虽然康熙极为重视,也尽力吩咐当地官员治水清淤,厘清田地后召回难民,但毕竟不少人都是佃户,一年的收成泡汤了,回去未必能撑到下一茬粮食长成,再者水患年年发,他们实在没有安全感,便有人犹豫间留下。
谈话间这里的帮工已经把药粥舀进桶中湃凉,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难民会不会急到把滚烫的粥倒进嘴里,烫伤口腔食道,还是处理到温热更好。
做完这些事情,帮工们便敲响了盆,“施粥了施粥了——”
维护场子的壮汉便让开一条路,让难民可以走近粥棚。
“都排队啊!排队——插队的斗殴的,一律拎到最后去!”冬芝拿着勺子,大方的指挥起来。
虽是这么说,排在前头的难民也都是健壮的,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碗粥与他们产生冲突。
“能打不?”黑脸的汉子把脑袋探进来,嘿~这粥稠!这家施粥的厚道,就是闻着有股药味,倒也不碍事,平常还喝不起药呢!
冬芝使劲搅了搅桶,手上觉得吃力,只觉得这活适合秋蝉来做,她厨子出身,肯定搅得动。
“端稳拿好——”冬芝给眼前的碗里装了九分。
汉子瞬间露出喜色,走了两步立在一旁,就往嘴里倒去。
“噗~”汉子瞬间变了脸色,拿左手死死捂住嘴,生怕嘴里的粥给他喷出去。
“怎么了老李?这粥有问题?”那后头相熟的就问。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他们是缺吃的,但也不能把有问题的粥给他们吧?
那黑脸的老李咽下嘴里的粥,一边摆手一边咧嘴,“真他娘的苦!”
“就是苦?没别的问题?”有人好奇道,哪这么大动静呢?
“不信你喝——”老李懒得再说,哈了两口气,又往嘴里倒了一口,这米掺着新米,可是好东西,不能糟蹋了。
接下来几人将信将疑,递碗的时候也带出了犹豫。
冬芝看出来了,并不乐意,“公主一片好心!念着你们身体有损耗,特地运来的温补药材,难不成平时你们喝药也挑三拣四?”
就是公主,喝起药来也是爽快的!哪来这么多事!药的味道能好吗!
这时前头几个聚在一边都喝下了粥,个个脸上都是如同老李一样的酸爽,偏偏粥是好米熬出来的,他们也不舍得弃了,只好硬着头皮喝下。
这会儿帮工回过味了,咂摸着嘴,“难怪说公主有安排呢……高~真是高啊!”
就算再怎么好的粥,在如此药味的侵染下,也没多少愿意再灌一碗的,争抢便少了许多,要不说喝药败食欲呢!
事情传到京城,好事者纷纷遗憾,怎么还有这招数?康敏公主也太舍得了吧!好粥好药的出,谁能说公主不慈悲,但偏偏这一手出其不意的混合,压住了粥棚的秩序,有手段,真是太有手段了!
消息传到公主府,杜荷表情错愕,“这都是谁传的?”
真没这个意思啊!她只是觉得混进去人人都能喝到,而且药被稀释,也不该太苦啊?难道分量没有把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