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染拍拍手，侧身往旁边站了站，一个着明俯小厮服制的男子从院墙边走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腰微微躬着，头低着，看着自己脚尖前方一点的距离。

托盘里一只宽口缠枝文青盏，片的极薄的鱼片掩在被油炸的鲜红的番椒（辣椒）中，金黄的葫（蒜瓣），生姜，最上面点缀着堆成小尖的嫩绿芤（葱）。

鱼香味顺着晚风吹过来，本来“小厮”的脸垂的低，旁人就不太看的见，再有这道颜色鲜艳的菜，院子里人的视线就都落到了菜上。

明老太太，“这就是你的大礼？”

明舒染：“是啊。”

明老爷摸着胡须，“一盘蒲烧鱼也算大礼？”

明舒染：“兄长，爹爹嫌你的鱼简陋，可怎么办？”

明舒染话音落下，众人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小厮”手中的托盘往下移开，露出一张清隽好看的脸。

“祖母。”

“爹爹。”

明彦！

明老太太张着嘴巴，又发不出声音，愣愣看着嫡长孙。

明淳惊喜的叫出声，“彦儿。”

王妈妈已经伶俐的接过鱼放到老太太面前的桌上，明彦双手作揖，腰躬下去，“孙儿给祖母，父亲请安。”

拜了下去。

“唉！”

“快起来。”

明老太太开心的亲自起身去扶。

“兄长。”

“兄长。”

“大伯。”

明怀，妻子白毓秀，四个侄子，还有明鸥也都凑上来，围着明彦发问。

从明彦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是否顺遂，有没有遇上什么事，吃过苦通通问了一遍。

知道他路上一切安好，这次在这边待多久，又转到明彦的妻子和元哥身上，元哥儿怎么没有跟着回来，元哥儿长的像谁，多高多重了之类的。

众人太激动，围着明彦，你一言我一语我的问了半天，王妈妈笑着适时提醒，“饭菜要凉了，大公子赶了这些天路舟车劳顿，坐下边用膳边聊也是可以的。”

“是，是是，我这老糊涂了，”明老太太自己抓着明彦的手不撒，叫明彦坐到自己左手边，“都坐下用膳。”

明淳笑说：“怪道你们祖母今日要摘石榴吃，团员，还真是一家团员了。”

明舒染摇晃着圆嘟嘟的脑袋，“爹爹刚刚还嫌我的礼物不够重。”

明淳：“……够重。”

明老太太朝明舒染招手，“染染来坐祖母边上。”

又瞪一眼右手边的明淳，“你朝边上挪一下，给舒染坐过来。”

明淳：“……”

“好勒。”明舒染就跳起来，拎了裙子就小跑过来了。

明淳：“……”

明淳瞪一眼身旁的明怀。

明怀：“……”

只好起身，朝后面顺了一个位置，将位子让给了老子。

明淳刚坐下，明舒染看见有肥硕的醉蟹，眼睛眨巴眨巴的，“爹爹，我要吃蟹。”

明鸥：“矫情，爹爹累了一天了，叫阿圆给你剥。”

明舒染瞪了明鸥一眼，抱着明淳的胳膊摇，“爹爹，三兄好兄，一点都不让着我。”

明淳瞪过去，“多大的人了，让着点妹妹。”

明鸥：“……”

明舒染嘴巴甜甜的，“爹爹剥的螃蟹最好，肉完整，蟹壳一点都不碎，看起来还跟整的是的，女儿就要吃爹爹剥的。”

声音软软糯糯的奶呼呼的，带着一点还没完全变过来的儿话童音。

“祖母也喜欢吃爹爹剥的螃蟹，是吧，祖母？”

明老太太看看这个鬼精灵，“你爹的剥蟹手艺当属第一份。”

明舒染眼巴巴的看着爹：“我跟祖母一人要一只。”

明淳十分受用女儿这崇拜的眼神，就冲这眼神，一辈子给女儿当牛做马也行。

“爹爹给你剥。”

明舒染卖乖是投一份，“先给祖母剥。”

王妈妈已经用银盆冲了菊花温水过来，明淳浸了手，拿起一只肥硕的蟹剥起来。

这个功夫，明舒染又转头，换著给明老太太夹了一筷子酸甜开胃的樱桃肉，“祖母您快用膳，兄长给您寻了一只夜明珠，说是这东西晚上像月亮一样，能自己发光，放在屋中，连灯都不用点就很亮堂。”

夜明珠这项宝贝非常有名，不过民间也都是口口相传，说是外邦进宫给皇宫的珠宝，在夜里发光，不用点灯，亮如白昼之类。

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见过。

明老太太也好奇了，“这东西不好弄吧？真弄来了？”

明彦点点头，“年初的时候乘着大船跟人去了海洋，在海洋的外邦见到了一些别国的东西，只是这东西太珍贵，我也只弄到了一只。”

明家这些子孙，明彦和明舒染的性子最像老太爷，喜欢各处游历。

不过明舒染毕竟是女孩子，明老太太也不放心她走的太远，顶天了就是让她跟着明淳在附近的地方走一走。

明彦游历的山川，走过的地方是真的多。

明老太太，“这东西这么珍贵，能弄来一只已经很不错了。”

又问了关键的问题，“多少银子弄来的？”

明彦：“还好，因有认识的人做引荐，倒也没有花费太多，是异邦那边的物价，折合我们这的白银，才一万两。”

一万两弄到一只夜明珠，这个价格确实很便宜了。

这玩意，市价至少在五万两，有钱也买不到。

这个价格弄到，可见明彦的能力。

大家都没见过这么稀奇的宝贝，顿时，面前的饭都不香了。

明鸥最先坐不住，“兄长，这夜明珠到底长什么样啊？”

次弟明怀也跟着问，“是啊，这夜明珠被你放在哪里了，到底什么样啊？”

连明老太太都灼灼看着自家孙子。

明彦：“……”

“那我取来，大家一道看看？”

明老太太，“快去。”

明淳：“快去。”

明怀：“好。”

明鸥，“好。”

所有人异口同声。

明彦：“……”

明彦放了筷子，不一会就取来一只玉色的匣子，匣子的一角用荧光贝镶嵌成了一只翠羽蓝鸟的螺钿，玉和螺钿交相辉映，光是装夜明珠的匣子都这般琉璃通透，大家就想，这夜明珠得多好看啊。

明彦捧了匣子递过来，“祖母，是您打开，还是我打开？”

因为在外头摆饭的缘故，不止是廊下，五步一哨都摆放了铜质的灯柱，灯柱弯弯垂下一个钩，挂上一盏通红的灯笼，而树梢上，丫鬟们都挂上了巴掌大的轻巧小灯笼，眀纸糊的灯笼里，烛火被模糊成橘色，朦朦胧胧的，院子里大大小小有上百盏灯笼。

明老太太道：“把灯笼都熄了，你”

明老太太原本想说叫明彦顺手打开的，但是这会子想了一下，这一想，就把刚刚忽略的事情想到了。

不年不节的，这个时候明彦回来，还不是拖家带口，一个人回来的。

对比刚刚问的明彦的行程，这是去了个什么海洋之后，也没回梧州，自己刚生的孙子都没看，直接来的这边。

家里最近的是明舒染的及笄礼。

这夜明珠应该是明彦给明舒染寻来的及笄礼。

自己孙女是什么性子，明老太太还是清楚的，很可能明彦这颗夜明珠是给她寻的，明舒染自己想把这课夜明珠孝敬给她。

现在回想，明舒染说这话时，明彦的表情微微顿了一下。

明老太太心里暖暖的。

况且，明舒染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嫂嫂，下面又有四个子侄。

明彦这么偏心，兄弟之间生出龃龉就不好了。

就算兄弟之间不龃龉，明彦这个大哥给妹妹的及笄礼是这么名贵的夜明珠，另外两个哥哥要怎么送这个及笄礼？

自家兄长费劲心思寻来这样一个宝贝，要说自己不要，又难免让人一番努力不被珍惜的感觉。

这么好的宝贝，给她这个祖母，谁都说不出不对。

想通了这些，明老太太说：“叫咱家最有福运的小福星开吧。”

明彦就把匣子递过来了。

“啊？”

“我开啊？”

“好吧。”明舒染吞下嘴里的最后一点蟹肉，倒是没想到这盒子让自己开。

不过她也很好奇这东西。

“我去熄灯。”

“我也去。”

明怀和明鸥都撩了筷子，同几个丫鬟婆子，利落的，院子里上百盏灯笼，烛火，很快就全部熄了。

虽然天还只是隐隐擦黑，不过，大家也等不得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明舒染手里的玉盒上。

明彦用药匙打开上头一截小拇指大小的银锁，明舒染吞了吞口水，捏着盖子上的一点小锁片，缓缓，缓缓的，揭开盖子。

入目是一个圆形的球，这球全身通透，里头一丝杂志也无，又从里面散发出莹碧的通透绿光。

霎时映亮了周围，让人眼前一亮。

这种震撼，就像是星星的光

饶是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的明舒染也屏住了呼吸。

也是这个时候，急促慌乱的呼喊打破了众人屏住的气息，显的特别清晰。

“兄长。”

“大哥。”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