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门有名一品冰灵根的炼气小弟子变成了天灵根！”

修士修行需得灵根，其中十品最高，一品最次，就连天灵根也分品级。

普通的金木水火土等是常见的灵根，而风冰等乃是变异灵根，但除了天灵根，其他灵根资质只看品级。

改变资质的方法堪称没有，就连天材地宝，能发挥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所以，一品灵根变天灵根这件事十分荒谬。

除非有得道尊者愿意舍身为其改变资质。

这传音符自带聊天功能，说完话后还未散，有名得道僧人不耐道：“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一惊一乍？流妄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或者说，你是不是需要喝点忘情水？”

忘情水是药宗特有，有抵御心魔，平复情绪之效，一向卖得很好。

传音符另一边的流妄子默了默，呵了一声：“假如，我是说如果，可能这个改变小弟子资质的人是天道呢？”

闻言，僧人大骇，与万宗主还有在场的人都对视了几眼，皆能看出对方的惊疑。

当天道不再遵守规则，炼虚界会变成什么样？

……

燕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气运又散了些。

她本就是秩序，当秩序不再运行，且按照自身喜好办事时，秩序跌落，天道失格。

时间一久，她不再是天道，而没了天道的炼虚界会陷入混乱。

炼虚界等不到下一个天道诞生。

燕然漫无目的，沿路来到了妖兽森林。此森林乃是许多大妖与妖兽灵兽的居住地，哪怕是乾坤宗也不敢轻易踏足这里。

据说，这里有只凤凰居住此地，已有百年历史。

妖兽森林里郁郁葱葱的树木高大，如一飞冲天的风，就连十位修士手拉手都围不过来。燕然过来后，稍有神智的妖兽们似闻到了某股气息，都不再往外面猎食，纷纷进洞里躲了起来。

妖兽森林深处。

令不少修士闻风丧胆的妖类们都乖乖化作原形伏在地上，收敛了自己的威压，小心翼翼地低垂脑袋，不敢冒犯这名坐在他们老大头上的人。

正常情况下，本界之内，无任何东西能够伤她，同样的，她也无法直接对生灵出手。

她抬头看了看，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四肢被砍断，血肉模糊时还在咬牙于地上匍匐前进时的场景。

从前的她喜欢看花海盛放，看孩子绽放笑容，看不信命的修士努力修炼，看野火昭昭，有人在顽强地活着。

但最后，花海被他们烧毁，孩子被污蔑为罪人，勤奋而好学的修士沦为炉鼎，野火成了杀人利器……

所喜爱的，都被他们杀了，所珍视的，都被毁了，就连她自己也死在了那天。

为了逼她显示凶性，从而可以光明正大对她进行讨伐，这群修士拔她喜欢的花，杀她夸过的妖，甚至将她看好的一位后天道体的天才碾进泥里，迫使那位天才遭受了非人折磨，四肢皆断，沦为人彘，最后被活活疼死。

洞玄修士的生命力太强，足足三千零一天，那名姑娘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而燕然当时身为天道，为了维持秩序，为了公正，为大义，并未出手帮她。

她闭了闭眼。

一切还没开始，悲剧还未酿成。

早在重生之时，燕然便念头一动，改了对方的资质，并留了精神锁来留意对方的情况，但暂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燕然思绪渐渐飘远，神识却捕捉到了有修士在靠近。

未等他人继续靠近，旁边的妖兽会到意，一掌拍向源处。这巴掌宛如安了追踪器般，越过草木虫鱼与花海湖泊，直直打在闯进来的大乘修士身上，正追杀他人的大乘修士顿时不再动弹，仰面倒地，竟是被一击毙命。

他想要追杀的人正瑟瑟发抖抱在一起，被绝望淹没至无法呼吸，见危机突然被解决，各自抱头痛哭起来。

“这……莫不是里面的大妖出手了？”前来救人的少年也懵了，他刚下了剑，还没来得及动手，敌人就先挂了。

好像没有能用的到他的地方。

“是天道。”

相对于大乘期的师弟，早已得道的师姐知道的更多点，她并未化作人形，而是低声道：“把她们两个捎上，我们先离开。”

少年从储物戒里拿出个飞行法宝，带着两名身负重伤的宗内弟子离开了此地，这才抓耳挠腮好奇问道：“师姐，你的意思是刚刚天道就在妖兽森林里？”

鸟儿点头。这大乘修士已经入魔，今日杀了对方是她的任务，只不过她想锻炼师弟，而平时宗门太安全，没有同阶修士能够畅快淋漓地给师弟练手，这个入了魔的大乘修士正是个很好的练功工具人，所以她掩在暗处，打算把任务交给师弟处理，却没想到现成的工具人就这么死了。

“我觉得炼虚界迟早要完，师姐，我们要不投奔皈依界或者太上界吧。”

鸟儿瞥了他一眼，“到时候再说。现在除了被天道赐予的人，其他修士皆无法突破自身境界，正好你可以借此磨练自己。”

想起师姐的锻炼方式，少年苦哈哈地点头，他记得师姐之前说的有关天道的事，又开口：“其实天道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我要是天道，我非得劈了那几个老东西不可。”

“自家弟子老婆丈夫儿子死了都怪天道，自己心思不正突破不了也怪天道，啥事都是天道的错。”他吹了吹手指，“厌天者人恒被厌。”

“蝇蚋徒嗜膻腥耳。”鸟儿不知想起什么，嘲讽了一句。

“也不知道那群老家伙会想出什么馊主意。”

“总不能是想去感化攻略天道吧？”少年挑眉，“打了人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傻子才吃。”

……

燕然解了凤凰身上的禁锢。

凤凰本就快要渡劫，留在炼虚界的时间并不长。

她询问了燕然，得知最近哪里会有秘境出世后，当着燕然的面发了道誓，决定在成仙之前为燕然办事。

燕然听着四面八方的道誓往来不绝，其中也包含了凤凰的。她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人不信天，妄想天佑？”

凤凰并未化形，而是传音道：“人族的感情很复杂，他们的思想并不统一。”

燕然听出了凤凰暗示自己不该一棍子打死一界的人，但那又怎样呢？

有因必有果，这恶果，就来一起品吧。

凤凰也并不是大义凛然之妖，见劝不动，便不再劝，而是与燕然一起讨论起各地美食与其他修真界的情况。炼虚界雌雄平等，太上界雌强雄弱，皈依界雌弱雄强等等，燕然听得认真，她是炼虚界的天道，对其他修真界不太了解，也没有试图联系过其他天道。

因为她是新生天道，在别的天道眼里恐怕就只是块美味的糕点，还是吃了能提升全界气运的那种。

燕然也想过去别的修真界找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坐在凤凰背上，美丽的凤羽舒展开来，随风波动，如日光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燕然抬眼，看向了某个方向。

凤凰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里好像是……界主山的方位？

此时此刻，界主山。

整座山都悬浮在空中。四周云雾缭绕，袅袅余音无处不在，山边被缤纷的河所包围，无数或粉或蓝或透明的大片莲花肆意绽放着，其间有鱼游畅，可直视无碍。不远处有枫叶大小的蝴蝶轻轻沉浸在云雾内飞舞着，时起彼伏的空灵之音便是出自这些蝴蝶之口。

而山上有四季之景，上为冬，左为秋，下为春，右为夏。

界主山最上方的护山石静静挂在空中，自上而下的光将整个界主山包裹起来，但不知何时，这光暗了暗，连带着界主山的屏障都弱了几分。

无人知晓，界主殿里的血流了又散，散了又流。

整座玉床由白变红，鲜艳如花，娇艳欲滴。

床上有人在疗伤。

然而须臾过后，此人笔直的腰忽地一弯，唇边染了胭脂般，红的惊心。

他眉间的印记忽明忽暗，身上的法衣破破烂烂，像是承受不住这等反噬，想要争先恐后地逃离这里。

玉床上到处都是各种珍贵稀有的仙宝，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碎成了渣，毫无之前的灵气。

在仙宝又一次炸开后，他睁开眼，长长叹了口气。

指间、唇边，耳里，都弥漫着他的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这便是逆天改命的代价。

他的修为从得道巅峰掉到大乘，再到洞玄化神……现在已散去全部修为，成了名毫无修为的凡人。

界主山没了他的修为支撑，护山屏障在逐渐消退。

好在山内只有他一人。

玉枕纱支起颇为沉重的身体，以血为祭，勉强用仙宝里的灵力画了张传音符给乾坤宗宗主。

外面的事他都已知晓，天道醒来后不会袖手旁观，她一定会对炼虚界展开报复。

那她最恨的人……应当就是救回了炼虚界的他吧。

因为散去修为，没有神识，玉枕纱只得从外面挑了件较为普通的法衣换上，没了灵力又身受重伤的他足足用了一炷香时间才收拾好自己，然后忍着蚀骨之痛站在殿外。

外面的各种生灵似是闻到了某种溃败的气息，纷纷跑到玉枕纱旁边，像是在安慰，也像是不安。

玉枕纱轻轻舒出一口气，盯着云雾的镜面出神。

不，或许……他在看着眉间的印记。

这枚从他存在便有的印记。

只犹豫了一会，他阖眼，手里结了个印，以精血抹上印记。

印记骤亮，扎眼将他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蝇蚋徒嗜膻腥耳——广陵大师

直视无碍——与朱元思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