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停下动作。

眼前的东西像猫，可尾巴像兔子，耳朵像羊角，翅膀像鸟羽，浑身雪白，似与云色相融。

白鸟与白猫面面相觑，燕然率先开口：“鱼真傻？”

白猫默了默，强调：“是玉枕纱。”

燕然看他几眼，再次搜索了这片空间，并没有看到凤凰和柳不悔的身影，她继续向前走，玉枕纱下意识跟上。

玉枕纱的两个境灵都是大乘期，面对气息内敛的燕然都纷纷闭上了嘴，不敢打扰到对方，一行修士前进着，只能听清四周窸窸窣窣的风声。

幻兽难找，自从遇到玉枕纱，燕然没有碰到过一名幻兽。

她轻轻皱眉，“你杀了几只幻兽？”

“两只。”他答，“你呢？”

燕然瞥了他一眼，“四只。”

“第四关以兽战兽，所有进入第四关的修士都会变成兽形。”玉枕纱还有些不太习惯新身体，他抖了抖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道：“我在楚楚身上加了精神锁，若她受到致命攻击，会回到未被攻击的那一刻。”

燕然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一鸟一猫没走多久，开始发起了愁。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一百的零头，而幻兽数量有限，杀一只便少一只。

玉枕纱问身边的境灵，“如何吸引幻兽出来？”

境灵各自对视一眼，小声道：“因为半灵境不是第一次开启，所以这里的幻兽警惕心很强，你们能想到的方法它们也都试过了，所以不建议引幻兽出来。”

燕然看了眼山头，飞上天空。

玉枕纱将灵力缠在爪子上，在空中跑了起来，想要追上燕然。

你追我赶过后，燕然的神识笼罩整个山头，却没发现有一只幻兽出来，她遇到的那几只或许只是第四关施舍给的虾兵蟹将。

第四关的难点不在幻兽身上，而在于寻找。

或许，能够另寻捷径。

玉枕纱好不容易跟上了燕然，却看见她又飞了下去，他挪动着小短腿努力哒哒哒追过去，雪白团子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而燕然迅速下地，已经揪住玉枕纱的境灵威胁道：“等会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啊？您、您自己也可以用神识或灵力扩散声音的。”境灵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回。

“我若开口，它们会跑得更快。”燕然看它一眼。

“您想让我们说什么？”境灵不再询问，而是果断地接受了燕然的要求。

“告诉幻兽，我不杀它们，我可以带它们出去。”

境灵沉默片刻，忍不住咳了一声：“这画大饼的话它们已经听厌了，怕是不会上当。”

燕然思忖几息，放弃了利用这两只幻兽，她想起了什么，斟酌语言后，用神识把话语传向各处。

……

“半灵境最后一次开启，我们若是不出去，是不是就会被困死在这？”有名膘肥体壮的橘猫懒懒瘫在水面，它毛发长软，眼瞳碧圆，身躯被水上木板托起，在河流的推动下来到了一只长耳狗的面前。

“明明都是修士，却要被分为境灵与幻兽，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谁让我们的前任主子是兽师呢。”长毛狗趴在石头上，也有些不想动弹了。

它们摆烂不了多久了，半灵境即将关闭，到时候所有的生物都会彻底与世隔绝，被困死在里面。

天道不会再给半灵境提供灵力，到时候，它们无法修炼，只能自然消亡。

它也想过争取名额，让修士带自己出去，可修士们想要通关就必须杀幻兽，他们是猎物与猎手之间的关系，猎手是不会停下来听猎物的想法的。

于是，谈判失败。甚至有修士知道幻兽的处境后利用这个杀了它许许多多的同伴，导致它被辱骂唾弃，众叛亲离。连它自己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从此以后，它不再相信修士。

在半灵境老死也好过被修士骗过去杀死。

幻兽的修为各不同，心智也不同，有些是被半灵境养起来的低灵智生物，有些是本来就存在于此的灵兽，对上修士本就是劣势，若不是它会躲藏，带着一部分幻兽在此呆着，怕是留不下几只活的同伴。

长毛狗看了眼天空，它知道，现在已经有修士进入第四关了。

它们又成了待宰的羔羊。

长毛狗闭上了眼，只要它不出去，修士就奈何不了它，这里是第四关中心，也是防御最强的地方，除非得到大部分幻兽的同意，否则修士不可能进得来。

但……半灵境内的天道除外。

可半灵境一直选的都是境灵做天道，幻兽与修士则不在考虑之中。

它思绪未完，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所有幻兽，听我号令，聚集于山顶。”

这声音好似在夏虫繁星夜里吵闹里的静，冬日寒冰底下被日光青睐的水，又像玉石敲击，字字清晰，莹凉而不自知。

长毛狗却无意欣赏，毛蓦地炸了起来，橘猫也猛地跳起，嘴里骂骂咧咧，“还来啊！有完没完！”

“上次就是用这招挑拨离间我们，这次还想故技重施？”橘猫哈气，“要不是我打不过他们，还真想给他们几拳。”

“等等。”长毛狗从激烈的愤慨中回过神，“呼唤我们的……好像是半灵境的天道。”

橘猫茫然：“天道？不是修士在喊我们吗？”

“这次半灵境选择了一名修士作为天道。”长毛狗咬牙。

“……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橘猫颓然闭眼，“这里的结界拦不住她的，我先去拖延一段时间，你带着小辈们先走。”

“我们能走到那里去？”长毛狗叹息，“整座山都在她的神识之下。”

橘猫哑口无言。

天道能破除许多半灵境的结界与规则，就算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今天。

它们无路可走。

“我跟他们拼了！”橘猫嗷了一声，浑身布满火焰，圆瞳也变为了竖瞳，“我看看我自爆能不能拖几个下去，能杀一个是一个，最好是把那个被承认为天道的修士杀掉，不然我们永无宁日。”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长毛狗摇头，“带上一些同伴过去吧，但愿她只需要一百个幻兽。”

“我们难道不反抗吗？”橘猫怒目横眉，“她身边一定不止一位修士，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万不得已，不要自爆，这是最后的方法。”长毛狗要冷静许多，“若我们失败了，以后他们会更加警惕。”

到时候别的幻兽想偷袭就难了。

橘猫沉默片刻，尾巴耸搭在地上，“先过去吧，记得传音让小辈们先跑。”

长毛狗点头，发了几个传音符给其他幻兽，两兽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他们生活了几年的地方，忍痛往山顶的方向飞过去。

在幻兽大军即将来临时，玉枕纱问：“你要杀了它们吗？”

燕然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亮出她的身份，逼迫幻兽出来。

“我是天道，不需要杀生也能去第五层。”

她愿意按照规矩来只是为了不那么快令半灵境崩溃，让楚楚获得更多的宝物。

燕然像是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问：“等会它们便会过来，说不定已经视死如归，不愿抵抗。你要不先挑几个杀了？”

玉枕纱若杀不够一百个幻兽，他无法前往第五层。

“不用杀生。”玉枕纱听出她话里的试探，他念了清心诀，这才道：“我死九十八次也能通关。”

他如今也是幻兽，杀自己跟杀别人一样都是杀，似乎没什么毛病。

听到这话，旁边的幻兽都惊了。

换位思考一下，他们若是修士，也不会选择杀自己而不是杀他人，更何况这里的幻兽有一部分是低灵智，杀了也没有心理负担。

规则是半灵境定下的，修士就算是杀生，产生的杀孽也不多，更何况修真界的修士没有哪个手上不沾血。

他们只能尽量少沾，不牵连无辜。

燕然偏头，像是刚认识玉枕纱，稀奇开口：“我觉得你该入佛宗。”

雪白团子没接话，因为他看到了远方浩浩荡荡来了一群动物。

有灰扑扑的老鼠，红幽幽的狐狸，还有绿油油的青蛙，以及黄彤彤的鸡……

为首者是只庞大的橘猫，橘猫看到这里只有两个外来者时，似乎松了口气。

燕然视线一偏，看到了一群老弱病残。

她点头，“难怪要躲起来。”

听到这话，橘猫好不容易压着的怒火又被点燃，“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修士！要不是……要不是你们，我们何必这般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与我无关。”燕然白茫茫的爪子一点，将躲在空间里的长毛狗揪了出来，她道：“我从未参与过半灵境的建造，要喊冤可以去皈依界太上界喊。”

看到长毛狗这么快就被发现，橘猫面上宛如死灰，这次的修士这么强，它们必不可能打得过。难道真的要死九十二位同伴吗？

“想出去吗？”燕然忽地出声。

“废话！我闭眼都在想着怎么出去！”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橘猫暗暗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想要自爆，“我跟你拼了！”

燕然爪子一压，其它蠢蠢欲动的幻兽立即动弹不得，她以空间为缚，将橘猫经脉里的灵力禁锢。

橘猫心里大呼吾命休矣，面上满是绝望之色。

敌人太强，它被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