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捆绑
姜梨怔怔看着他,视线从腰侧移到他的眼眸,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姜梨看向他朝自己伸出的手。
他手掌比她大上一圈,指尖修长,掌心像他的面色一样惨白,没有血色。
姜梨被束缚住的双手往上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这个,可以解开吗?”
“哦。”他又笑起来,尾音上扬,很满意的模样,“这倒是方便。”
姜梨小小的请求并没有得到满足,男子两根指尖夹住丝带末端,像牵一只不听话的小猫,领着她往外走。
两人一猫,窸窸窣窣,一时周遭只剩安静的脚步声。
以及春雨打在身上的闷响。
他走得很慢,背部略微弓起,腰侧的那处伤口渗出的鲜血似乎越来越多,浅月白布衫滑落几道赤红,姜梨想忽视都难。
她思索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受伤了。”
这是个肯定句。
“嗯。”他回。
“你在流血!”姜梨有一点自己都说不清为何的着急。
而他不为所动:“我知道。”
这也是个肯定句。
巷道内荡出些许回音,姜梨气结决定闭嘴,伤在人家身上,人家自己都不在意,她何必这样“皇上不急太监急”。
再说,这人刚刚还想杀了她呢,她觉得自己也真是够贱的,干嘛巴巴得再讨个不痛快。
姜梨彻底闭嘴了,男子本就话少,姜梨不吭声后,巷道内再无其它的声响,只偶尔有一两次衣料擦过花草发出的沙沙声。
春雨也停了,阳光穿过雾气钻了进来,姜梨这才觉得衣料贴在身上有点痒,有点潮,怪难受的,她真的好想回府换身衣裳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左拐右拐,七绕八绕,眼前迷雾渐渐消散,姜梨脑中突然闪过白光,她记起远远的对面就是她初始钻进去的那条巷子。
姜梨看到巷口的那抹光简直想哭,这屮蛋的插曲终于要结束了,果然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先前她觉得这什么攻略任务简直烦得要命,凭什么完成任务才能活,凭什么她死了又活了,又告诉她不完成任务还得接着死。
这种流氓条款就好像家长规定小孩子必须写完作业才能看电视一样,由绝对掌控的那方制定规则,而另一方则因双方实力太过悬殊,除了被迫服从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其实姜梨一开始没有答应旺旺的原因除了真的有点消沉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她的生活就这么多波折呢。
但是现在,跟应付阴晴不定的病娇相比,姜梨终于觉得旺旺说得有道理,攻略一个精神正常的高岭之花确实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想到这,她脚步都轻快起来,不再遥遥缀在后头,而是雀跃得与他并肩而行,恨不得自己先跑出去才好。
见她这样,男子轻笑了声,姜梨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手上的丝带紧了又松,却又没彻底放开。
他不走了,偏过头来看她:“你好像很高兴?”
他轻轻咬着下嘴唇,侧身的瞬间腰又弓了些,桃花眼内里勾外边翘,看向她时卧蚕分明,眼尾带着恰到好处的红,这抹红是他惨白的面上唯一的色彩。
姜梨摸不清他的心情,心里忽然紧张,匆匆避开他的目光,道:“没、没有。”
他先是歪头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姜梨舔了舔嘴唇,这人不会又不想放她走了吧?她脚步无意识往后退,男子手上一拉,姜梨被一股大力拖拽上前,险些扑进他怀里。
还好,她及时稳住身形,在碰到他身子前堪堪止步。
由于两人离得太近,姜梨鼻尖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这人太过若无其事,姜梨一心回府,都差点忘记他还带着伤了,好奇怪,纸片人都不会痛的吗?
男子又盯住她,眸中好奇更甚,不知是身高原因,还是这人太危险,姜梨总觉得他这眼看过来,带着淡淡的威压。
他开口了,唇角勾着笑:“你好像很紧张?”
姜梨咽了口口水,老实点头:“有一点,我怕你不放我走。”
这句话不知为何取悦到他,他弓着腰低低笑,笑到他的胸腔都在震动,姜梨看见,他此刻站着的脚下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血水,都是他刚刚流出来的。
姜梨不敢打扰他,乖乖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等他笑完,不是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吗,希望小变态能够感受到她的诚意,高抬贵手放了她。
然而事与愿违,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薄唇轻吐,一字一句都恶劣极了:“是谁说,我要放你走了?”
姜梨:?
不是,他不是要带她出去吗?
带她出去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回家吗?
难道不是吗?是她耳朵有问题还是她理解能力有问题?
她这副愤怒到极点的模样彻底取悦到他,男子逗弄小猫般,一手拎着丝带,一手穿过她的肩,捏住她的后颈,放声大笑。
半晌,他凑在她耳边,温热拂耳,嗓音幽缓:“撒谎的人,是会受到惩罚的。”
姜梨生无可恋,眉头直皱,她什么时候撒谎了,她明明说的是实话啊,她就是很想回府嘛。
她丧气时,习惯将自己缩成一团,眼下显然无法这样,她索性耷拉着脑袋,一头闷下去。
然后,她额头撞上一抹冰凉,那块冰凉僵住,姜梨也僵住了,男子就站在她面前,她撞上的是他的胸膛,这个角度,在他看来,可能叫……投怀送抱。
姜梨连忙退开,手足无措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误会。”
姜梨的否认三连没有丝毫作用,男子看了眼她热烘烘的面庞,又垂眸看那块被姜梨靠过的地方,他似乎很懵懂,伸手摸了摸。
那是胸膛左侧,心脏跳动的位置。
小黑猫喵呜软软叫唤了一声,姜梨无比感谢它的救场,忙转移话题:“哈,你的猫,真可爱,就像我原来那只一样。”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不喜欢别人撒谎,姜梨又果断闭嘴了,两人一时无言。
男子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忽而睁开眼,拽了拽手上缠着的丝带,继续道:“走吧。”
他果真没准备放她走,距离巷口只剩百步时,他往右转,拽着姜梨去了另一处幽暗的隐于集市的暗巷。
姜梨恋恋不舍回头看,被他轻轻一拽,她毫无挣扎之力,只能跟上。
她沮丧极了,垂头跟在他身后,裙摆脏了也不介意,踩到水坑也不懊恼,只偶尔哼两声,表达她的不满。
男子只当没听到,走得越来越慢,也不知怎的,这一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变态怎么找到的这地方?
姜梨沮丧过后,突然拽了拽丝带,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男子停下了,没有回头,姜梨跑上前,站到他面前看向他,她仰起头很认真问他:“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
“啊,这个。”他微微弯腰,与她对视。
还未说完,姜梨两手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这位特别好看的公子,我真的很想回府,你看。”姜梨指自己脏兮兮的衣裙下摆,“我裙子都脏了,好心的你就不能让我回府换身衣裳吗?”
姜梨刚刚沮丧的同时仔细回想了一番两人的接触,她发现,这人在她刚刚靠过去的时候略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波动,所以,她决定再试一试。
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嘴甜一点,或许他心情好就放了她呢。
果然,他又笑了,眼角稍弯,黑眸熠熠,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姜梨的面颊,直至挑起她的下巴。
他指尖冰凉,轻抚时宛如游蛇,姜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被迫看着他的唇上下翕动。
“不、能。”他一字一顿慢悠悠回她,见她苦恼,他凝眉一会,似是耐心耗尽前的最后一句安抚,“暂且、不能。”
姜梨心里燃起希望,暂且?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她还想仔细问清楚,男子弓着的腰突然彻底弯下去,他捂住腹部,猛烈咳嗽,地上很快流下一滩血水,姜梨分不清是他咳出来的还是伤口溢出来的。
小黑猫不安得在地上四处乱转,他松垮的衣衫滑落半侧,姜梨终于看清,他身上根本不止一处伤口,有些皮肉泛起,或凝着血痂,或血流不止。
露出的肌肤尚且如此,那藏在布衫底下的呢?
姜梨终于明白他为何面色带着病态的惨白,这么多伤,流这么多血,不虚弱就有鬼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忍着疼熬到现在的?怪不得他走那么慢呢,原来是根本就快不了。
姜梨咬了下唇,“你没事……吧?”
说完,又觉着这句实在多余,怎么可能没事,这是有大大的事。
未等到回答,男子轰得倒了下去,他紧紧拽着丝带,姜梨被这股力量拖拽在地,她禁不住呲牙,好痛,她看了眼脏污的地,好吧,她的衣裳这下是彻底脏透了。
姜梨爬起来蹲在男子身侧仔细观察他,他眉毛紧紧拧着,眼睫颤动,呼吸微弱,面颊此刻突然泛出点不自然的潮红,应该是在发烧吧,姜梨拽了拽丝带,没拽动。
她又戳了戳他的脸,软软的热热的,而他压根没什么别的反应,姜梨小心翼翼得扭头去扒他攥着丝带的手指,他抓得好紧,根本扒不开。
小黑猫喵呜着来拱她的手,姜梨心一狠,只当没听见,只听咔嚓一声,她终于把那两根手指硬生生掰开了。
他手心很热,全身发抖,很明显的发烧症状。
姜梨就说嘛,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能撑这么久,也太不合理了,现在这样才勉强像个受伤的状态。
哎,怪可怜的,姜梨有点心软。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闭眼狠狠心道:“对不起啊,虽然你很可怜,但我也很惨,我要是跑出去遇到人,我就找郎中来救你,找不到的话,我只能日后多给你烧几柱香了。”
姜梨又拜了拜,口中不停念叨:“真的对不起啊,但谁让你是病娇呢,万一我救了你,你反而发神经要杀了我,那我不是亏大了嘛,所以……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吧?”
小黑猫似乎知道她要走,叫得愈发凄厉,这天都快被它叫得要哭了。
姜梨索性闭上眼,捂住耳朵,不听不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在她转身的刹那,她微微颤抖的脚踝,忽然被另一双滚烫的手,紧紧抱住了。